早上爬窗时刚摔了腿,现在这一压,疼得沈无虞眉头紧蹙。

    江丞意的手下意识伸出一截。但想起她那般没心没肺的话,又气得收了回去,不管她。

    他烦躁地闭了闭眼,沉声问:“沈无虞,你是不是觉得你死了我就很快活?”

    沈无虞垂着眼,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没有吭声,只有手指攥动着袖口。

    看这沉默的样子,他气不打一处来:“说话,沈无虞!”

    带着某种压迫的意味,连小雅也被震慑住,急忙蹲下去扶起自家姑娘,又故意把话说给江丞意听,企图缓解其中紧张的氛围。

    “姑娘……姑娘这腿刚摔,大夫说了要好好养着……”

    沈无虞借着手臂上的力道站起,回眸望着小雅,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叹出一口气。

    “马车上你不是说饿吗?天色这么晚了,你先去用膳。”

    “姑娘不去吗?”小雅犹疑未动。

    “无妨,你先去用膳,我有话想问殿下。”

    小雅走后,她再看向江丞意时,他眼底的情绪变得十分复杂。

    “殿下。”沈无虞最终还是开口,“方才是妾言行无状了。妾有一事想问,妾入王府这一年里,殿下有半分在乎过吗?不求与殿下同心同德,可也算熟悉了。若殿下有半分在意过妾的生死,那晚也不会不闻不问了。”

    话音落下,江丞意的脸色更沉了。

    “沈无虞,你不会有性命之危的。这许多事都错综复杂,并非是你以为的那样。后宫朝中多少人想置我于死地,可我不想有软肋,不想被他们要挟,你明白吗?”

    他抬眼问。

    沈无虞静静注视着他,未予置否。她听懂了这番话里的意思,同时,从前困惑的一件事在心底开始有了模糊的影子。

    所以他忍痛杀唐今,是不想别人以他软肋要挟他吗?

    自己曾经那么百思不得其解。所有人都说他喜欢唐今,而唐今之死却跟他有关。如今看来,这倒是唯一说得通的解了。

    沈无虞越想,越觉得自己面前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啖肉喝血的狼。他残忍薄情,又不择手段。

    见她听下去自己的话了,江丞意胸口的一股闷气终于平复了不少。

    他微微躬身,伸手去碰她的腿,抬眼对上那双水灵的眼眸,“还疼吗?”

    眼中竟是沈无虞从未见过的温柔。她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江丞意竟将她打横抱起。

    月光下,他下颚的线条流畅硬气,结喉微微凸起。清辉的月光洒在他玄色云纹的肩上,一步一步沈无虞都感觉无比的清晰,好像时光变得漫长开来。

    进了屋里,江丞意把人放在小榻上后,伸手就要去掀她的裙摆。

    沈无虞一惊,下意识的扯回阻止。对上他不容抗拒的神色后,又悻悻缩回了手。

    看着他一层层掀开自己的下摆,沈无虞觉得十分别扭奇怪。总想告诉他“男女授受不亲”吧,可是一想人都嫁给他了,这话说出来倒也不对。

    江丞意将她的下摆掀至膝处,露出一双光滑白嫩的小腿。早上磕破的膝盖渗出许多血来,现在早已结了痂。腿上的红肿之处一大片覆着,摔得并不轻。

    “腿都这样了,还敢出去抓人?”江丞意抬眼看她,嘲道,“沈无虞,你真行。”

    她小声反驳道:“疼是疼,但走也能走……”

    忽而一道犀如锋刃的目光冷冷瞥过,沈无虞咽下了后面的话。

    随后她就看着江丞意起身走到门口,对外吩咐了几句后,不久就有侍女端着药过来帮忙抹上。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事后沈无虞回想起今早的逃生,还是觉得好险。会不会就差几步,那些歹人就要追上来?

    被蒙上眼睛关着的那两日,她如同活在地狱里一样煎熬难度。四周静得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东西也都看不见,身体上的意识好像都被消磨了,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在干什么。

    今日一早起来就发现手上的绳索被松开了,沈无虞不知道有多欣喜,欣喜得她都不愿想这会不会是诈。

    但是现在逃出来了,她安稳地坐在小榻上时,疑惑又上了脑。

    那些人到底是疏忽,还是故意要放她走?

    江丞意站在她的妆奁前,目光却落在那双正在上药的腿上。

    她的腿匀称好看,白皙的肤色衬得伤处惨不忍睹。倒也难为她不哭不闹忍了这么久。

    江丞意自小在宫中长大,见惯了无数矜贵娇嫩的女人,哪怕头发被梳落了几根,也要把人打得半死不活。

    宫里向来是见风使舵,仗势欺人的。因着娘的地位低,皇帝又不上心,他打小起就没少受辱,受其它皇子的陷害,反抗则会换来更多更狠的殴打。他们从来不是他的的手足,是仇敌,是他恨不得扒皮饮血的人。

    见惯了这些,江丞意最讨厌的便是那种无病呻吟,哭哭啼啼的娇女人。

    “不是说去抓人了?”想起她私自出府,江丞意还是没好气,“抓到了没?”

    沈无虞摇了摇头,“他们把我关在一间木屋里,逃出来后我又带人回去找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蛛丝马迹也没有。”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处关键,“劫持我的人里面,有一个的声音很像宫里的太监。”

    “宫里?”江丞意一听,目光凝起,又立即追问了其它细节。但凡她知道的和猜测的,都一个不落地全部说出。

    沈无虞甚至还讲到今早自己逃跑时的情形,说那些人或许是故意放走她的。

    此话说出,原以为江丞意会感到惊讶,没想到他的神色却格外平静,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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