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后不时到殿门口张望,坐立不安。

    佛奴自打出生起,还是第一次离开她身边,万一有个好歹……

    兰嬷嬷见了她的情状,安慰道:“娘娘,皇上亲自护送佛奴出宫,没事儿的。”

    苏皇后定定神,“嘘”了一声道:“虽则佛奴现下不在冷宫,但咱们也不要提及‘皇上’两个字,万一提顺口了,到时说话儿冷不妨带出来,叫佛奴听到,后果不堪设想。”

    兰嬷嬷忙点头道:“我记下了。”

    两人闲聊几句,兰嬷嬷道:“娘娘,待得八月,佛奴便四岁了,可要给他过生辰?”

    苏皇后道:“此事还得好生商议,若过生辰于他身子无碍,自然要过。”

    她说着,突然心酸,“佛奴才三岁,先前病成那样,只顾喝药,来了冷宫后,也没吃过一口好的,若连生辰也不能过,那可就……”

    兰嬷嬷道:“娘娘,佛奴现下健健康康,可比什么都强,一切都是值得的。”

    苏皇后一听,这才转忧为喜,点了点头。

    两人谈谈说说,苏皇后被转移了注意力,方没有那么焦灼。

    待得午后,石公公听得冷宫门响,忙奔进殿禀道:“娘娘,佛奴回来了!”

    苏皇后闻言,疾奔出殿。

    冷宫的门被推开,打头的男子挑着担子进来,声调有点委屈,喊道:“表妹。”

    苏皇后惊呆了,皇上金尊玉贵,穿衣着袜都是由人服侍,此生连帕子也没有拧过,今日却挑着担子,提着鸡笼,一副挑夫模样。

    她瞬间回神,忙喊道:“表哥,你快把担子放下。”

    齐帝走前两步,放下担子。

    紧接着,田七挑了担子进来放下。

    苏皇后正张望,就见齐浩临牵着简行真迈小步进来了。

    “佛奴!”苏皇后疾走几步,上前抱起齐浩临,左看右看,又摸他额头,问道:“可累着了?”

    齐浩临把头伏到苏皇后肩上,奶声奶气道:“今日累坏了。”

    说着打个呵欠,合了眼睛,瞬间入睡。

    苏皇后忙抱了他进殿安置。

    兰嬷嬷这里来牵简行真,给他洗脸擦手,喂了粥,见他困倦,也抱去床上安置。

    见两个小娃儿熟睡,苏皇后这才出来见齐帝。

    齐帝坐在石凳上,喝了一杯茶,将今日的事一一说给苏皇后听。

    苏皇后一边听一边笑,待听得齐浩临写了三个佛字卖钱去买粮时,眼眶却红了。

    齐帝便拍拍她的手道:“佛奴有能耐,不必伤感,该当开怀。”

    苏皇后拿帕子印印眼睛,点了点头。

    待齐帝说及齐浩临不舍得出挑夫钱,把他当挑夫使唤的事,苏皇后又是心疼齐帝,又是好笑,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齐帝见着苏皇后这般神态,心头却是一动。

    从前,皇后经常端着,脸上表情多是淡淡的,哪有如今这般活色生香,叫人心痒。

    他凝视苏皇后,低低道:“表妹,你真美!”

    苏皇后脸一红,小声道:“大白天的,大家看着呢。”

    齐帝一笑,收回视线道:“我挑担子挑出一身汗,且得去沐浴更衣,还得处理一些事儿,晚间过来陪你们吃饭。”

    苏皇后点头,起身送他出去。

    齐浩临睡到近傍晚才醒来。

    他一醒,兰嬷嬷已过来抱了他去净房。

    待洗漱毕,喂了米汤,方才抱着放到饭桌前,等着开饭。

    简行真比齐浩临先醒,此时已坐在饭桌前,见齐浩临来了,便凑近,小小声道:“今晚吃肉肉。”

    齐浩临骄傲,贴到简行真耳边道:“是咱们赚钱买的肉肉。”

    简行真一听,顿时也骄傲起来。

    是哟,我和佛奴都能养家了。

    苏皇后见两个小娃儿交头接耳,又说又笑,大是欣慰。

    有了小伴读,佛奴果然活泼多了。

    两个小娃儿说着话,期待地看向厨房方向。

    今儿干了活,要吃肉肉。

    待兰嬷嬷摆上饭,殿外脚步声响,齐浩临转头一瞧,见是野男人进来了。

    野男人泰然自若坐到苏娘娘身边,一副男主人的模样。

    兰嬷嬷给野男人装了一碗大白米饭,苏娘娘给他淋一勺肉汤,还给他挟了一大块香喷喷腊肉。

    齐帝胃口特别好,吃完一碗饭,示意兰嬷嬷再给他装一碗。

    他平素在养心殿用膳,对着山珍海味,总是吃不香,到了冷宫,粗茶淡饭,却胃口大开。

    娇妻爱子在侧,心情总是特别好,吃什么都香。

    齐浩临见野男人吃了两碗大白米饭,挟走半盘子肉,忍不住有些嫌弃他。

    野男人太能吃了,要是天天来蹭饭,冷宫迟早被他吃穷。

    晚饭后,大家在院子里泡茶喝。

    齐浩临让兰嬷嬷提灯笼,他拉着简行真去看一下鸡笼,见几只小鸡安安静静站着,便松口气。

    有了小鸡,很快会有鸡蛋,蛋又生鸡,鸡再生蛋……

    一年后,就能鸡蛋自由了。

    简行真却是趁机和齐浩临嘀咕道:“齐侍卫一直看你母亲。”

    齐浩临暗叹:唉,这两人越来越明目张胆,连人家小娃儿也瞧出他们关系不一般了。这事儿要是不小心被狗屁皇帝知道,后果就……

    他捂住简行真的嘴,悄声道:“以后,你要当做没看见,知道吗?”

    简行真点点头,待齐浩临松手,便勾肩搭背去另一边玩耍。

    这一晚,齐浩临因为担忧野男人和苏娘娘非同一般的关系会传到狗屁皇帝那里,一直睡不好,醒醒睡睡的。

    半夜里,他突然惊醒,这一醒,便听到殿外有窃语声,一时抱着床柱,悄悄滑下地,套了鞋子去扒门缝。

    院子里挂着灯笼,瞧得清楚,野男人挨坐在苏娘娘身边说话。

    野男人的声音道:“今日那担子有些重,一路走来,我的肩膀都红肿了。”

    苏娘娘柔情似水的声音道:“我给你揉揉药罢!”

    野男人“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递在苏娘娘手中,一边扒开衣裳,露出肩膀。

    苏娘娘便倒药,把药揉在野男人肩膀上,用力揉搓。

    野男人“嗯哟”叫起来,声音骚骚的。

    齐浩临不由暗骂:野男人太不要脸了!明明可以自己擦药,偏要留到晚上让苏娘娘帮他擦,还要发出这种不正经的声音。

    没眼看了!

    他退回床上,闷闷睡了。

    外间,齐帝却是握住苏皇后的手,低声道:“今日站了一天,大腿有些酸,也需要擦擦。”

    苏皇后一下红了脸,低低道:“表哥不正经。”

    齐帝听得苏皇后这句话,一下心痒难耐,拦腰抱起她道:“表妹,表哥今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不正经。”

    两人瞬间情热似火,难以自控。

    齐帝抱着苏皇后进了侧殿,折腾了大半晚,到最后,苏皇后也有些受不住,沙着嗓音道:“表哥太骚了。”

    齐帝低低哑哑笑道:“是,骚断腿了。”

    从前,他和皇后都太端着了,到如今,方才晓得,鱼水之欢,原来可以欢到骨髓里。

    他和皇后,如今才是真正心心相印。

    早间,齐帝神采奕奕去上早朝。

    群臣早就候着了,待禀完正事,齐帝留兵部侍郎说话。

    兵部侍郎昨日用望远筒见过儿子后,正有满腹话要跟齐帝禀报。

    两人讨论起昨日两个娃儿的表现,皆感慨万千。

    说着话,齐帝从怀中摸出两张字贴,递给兵部侍郎道:“这是行真写的,朕早间随手从冷宫拿了两张出来。”

    兵部侍郎接字贴一看,当场流泪了。

    行真去了冷宫短短数天,竟能写出这样的字帖……

    从前家中太过宠溺他,差点误了他。

    送他去冷宫当太子殿下的伴读,实在是太正确了。

    君臣说话,张公公进来禀报,说宰相大人卫大将军并户部侍郎求见。

    齐帝便令张公公宣众人进殿。

    诸人一进殿,说的却是同一件事。

    都想送儿子进冷宫当伴读。

    昨儿的事情震憾了他们,晚间回去一品味,皆后悔当初没有如兵部侍郎那般狠下心,将儿子送到太子殿下身边。

    一会儿,又有几个大臣求见,一样是为了儿子进冷宫当伴读的事。

    齐帝道:“佛奴不好哄,若要进冷宫当伴读,除了娃儿足够聪慧健康之外,还须得做足准备功夫,且得编好故事。”

    大臣们纷纷推荐自己儿子,吹嘘儿子如何如何聪慧。

    齐帝想了想道:“各位爱卿,这样罢,朕叫顾公去你们府中走一趟,考较一下娃儿,到时再挑定一人。”

    众人一听,这法子也算公正,便没有异议。

    齐浩临这几日,却是安心许多。

    冷宫内的物资,粗略算一算,是可以支撑一个月伙食的。

    前提是,野男人没有天天来蹭饭。

    但是野男人这几天跑冷宫跑得越加勤快,一见着苏娘娘,视线几乎粘住了,痴缠得很。

    苏娘娘一见着野男人,也是含娇带嗔,娇羞得很。

    齐浩临淡淡叹了口气,野男人和苏娘娘打得太火热,实在令人忧心。

    这一天早上,他才醒来,便听得殿外传来男娃儿哭声。

    简行真也醒了,滑下床道:“有情况。”

    齐浩临也忙忙抱床柱滑下床,两人跑出殿外。

    殿外台阶上,坐着一个年约五岁的俊秀男娃儿,正哭得伤心。

    苏娘娘等人一边询问情况,一边安抚。

    情景非常熟悉。

    简行真一见,摊手道:“佛奴,这哥们定然也家破人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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