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两刻钟,贡院门口的人也不见少,倒是方启明发现了在茶楼二楼窗口处站着的楚墨尧与董浔。

    他一脸兴奋地冲楚墨尧二人招招手,大声喊到:“楚兄、董兄。”

    随后也不管楚墨尧他们回不回应,小跑着往茶楼里面来,径直上了二楼。

    一进门就兴奋道:“恭喜楚兄,杏榜第二名,还有董兄,第六名。”

    “二位都好厉害,吾辈之楷模,嗐,我要向二位看齐,三年后再战。”

    方启明是瑞州望族方家的嫡系儿孙,也是幺子,年方十七,此次入京也只是试一试,未抱什么希望,家中给他定的目标还在三年后,也不着急,所以即便落榜,他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失落,依旧乐呵呵。

    有了方启明这个小话唠,楚墨尧他们也省了不少事,不必亲自下楼看榜都知晓自己的名次。

    两人的成绩都不错,当即喜悦从心起,笑得合不拢嘴。

    三人一合计,转而去了酒楼,楚墨尧请客,三人大吃一顿。

    会试名次出来,楚墨尧二人又开始准备四月初的殿试。

    殿试主要考时务策,这对于考生的要求非常高,两人每日对答谈论,时不时去茶楼听一听其他人的辩论观点。

    这一个月里,他们翻了许多古籍藏书,做足了准备。

    四月初八,贡士们井然有序地进入皇宫之中,参与这场最终决定他们命运的考试。

    “阿尧、阿浔,快些,吃了这碗状元及第粥,俺可是天还没亮就去排队,好不容易买到的。”

    程磊那日上街,瞧见有间小食铺在卖粥,不少书生排队买,听闻很灵验,往年的状元考前都会去哪里喝粥。

    他想了想,状元虽然只有一个名额,但家中有两个需要参加殿试的人,管他灵不灵,反正大家都喝,咱也不能落下。

    万一真灵呢?岂不是将状元拱手让人?

    楚墨尧与董浔都不信这些,毕竟参加科举之人如此多,所谓状元及第粥还不知多少人喝过,真正的状元却只有一人。

    不过,程磊也是一番心意,他们不好推却,就象征性喝了几口,当图个好兆头。

    然后以以殿试不方便出恭为由,吃了其他比较干的食物,后匆匆忙忙出门了。

    “你俩稳住咯,莫要紧张。”程磊亲自驾马车送他们去皇城,一路上唠唠叨叨,看上去比楚墨尧他们还紧张。

    “程叔放心,我们二人定不负众望。”

    皇宫保和殿内站满了人,按照会试成绩排名有秩序地站立,楚墨尧会试第二,站在前面,趁人不注意,偷偷窥视龙颜。

    经答题之后,一甲前三名由圣上亲点,犹豫再三,最终圣上将年轻又俊朗的楚墨尧点为一甲探花郎。

    一天下来,殿试圆满结束,余下之事皆由礼部操办。

    状元游街,三年一遇,乃是盛事,那一天,京城的老百姓早早出来,站满了主干道,就等着看热闹。

    楚墨尧这个低调的小镇青年一跃成为一甲探花郎,顿时吸引了不少权贵的目光。

    游街过程中,竟然还有大胆的姑娘朝他扔花,比他在松阳镇时还要受欢迎。

    众目睽睽之下,楚墨尧始终保持得体的笑意,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甚至心想这样的场景,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次,当初就应该将阿念也带过来,让她亲眼看看这风光。

    一甲第三名,加之游街露了脸,楚墨尧收到的帖子一下子多了起来,连带着董浔的行情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们的出身背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探查,就连楚墨尧家部分产业也被人注意到了,自然也知道他是林院长的得意门生。

    不过楚墨尧也不在意,自家产业连他自己也没完全知晓,旁人就算知道也不多,怎么看他都顶多算是家境殷实的小户人家,更不用说董浔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知晓二人都尚未娶亲,不少人动了心思,什么高官家的庶女,小官家的嫡女,只要家中有适龄姑娘的,皆旁敲侧击,明月暗里的表明意图。

    这种拉拢方式楚墨尧非常不屑,加之他已经有了阿念,只想早点回去娶心爱的姑娘过门,便婉言拒绝,言辞恳切,不留一点余地。

    “哎,贤侄此言差矣。这朝堂之上,为官之道,与你们潜心读书可不一样,这里面的门道多得很。”楚墨尧是一甲探花,按例可直接入翰林,授予翰林编修,起点要比其他人高。

    不过春闱三年一次,翰林院中多的是状元、榜眼、探花,有些到老了还是一个小小编修。

    “这里面的门道,还得懂得运作,贤侄,你说是不是啊?”说话的官员是户部员外郎张新,也是禹州人,承景十八年的二甲进士。

    “贤侄啊!”张新见楚墨尧不为所动,便继续游说,道:“你这是运道好,被上官相中,若顺势而为,承了这份情,将来再稍加运作,还怕官途不坦荡?”

    “我就没你这运道,所以为官数十载,还是个小小员外郎,唉!我都是为了你好才愿意跑这一趟,咱们还是同乡,将来在京城也算是有个照应。”

    “这蒙家姑娘虽然是个庶女,可也是从小在嫡母跟前教养长大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也不差。你想想,这做尚书大人的女婿跟做猪肉佬的女婿,那能一样吗?”

    楚墨尧认同张新的部分言论,这做官确实需要一定的运作,在书院时,先生与院长时常与他谈论朝堂之事,三天两头提点他。

    只是正如院长所言,做人得有原则,有底线,靠裙带关系起来的,将来也会为裙带关系所累,身不由己。

    倒不如坦坦荡荡做实事,或许一辈子都出不了头,可起码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百姓,也无愧于己心。

    阿念如今是他的未婚妻,是他诚心求娶,用心感化,好不容易定下的,很快也会成为他的妻,与他相携相伴恩爱一生。

    他值得,阿念也值得,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背弃自己的良心去迎合那些肮脏的思想行为。

    “张大人所言有一定的道理,只是并不适合我。卖猪肉怎么了?靠自己双手勤劳挣钱并不可耻,我与未婚妻青梅竹马,我二人的婚事也是我与父母亲登门诚心求娶,好不容易定下的。”

    “求取之时,我也答应过岳父,答应过未婚妻,此生只她一人。有些话,张大人往后还是莫要再言。”

    楚墨尧后退两步,躬身行了一礼,表明决心说道:“还请张叔代我向蒙大人赔礼,承蒙大人厚爱,下官不慎感激,只是婚姻大事非儿戏,人立身处世,不能背信弃义,还望见谅。”

    说完这番话,楚墨尧不顾张新看傻子的眼神,挺直腰背离去。

    看着那个□□的背影,张新不由嗤笑,“呵!我倒要看看,你这脊背能挺直多久?”

    因为这段小插曲,楚墨尧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太好。他高中探花的消息走官方渠道已经送出城,朝禹州方向去。

    他们也忙着收拾东西,准备衣锦还乡,接下来就在家中耐心等待朝廷正式文书下达,才能走马上任,开启官途。

    “阿尧,拒绝了这么多人,会不会对之后的官职任免有影响?”董浔担心此举得罪了人,在任免一事上动手脚。

    这个问题,楚墨尧自己也没有答案,不过他倒是看得开,回道:“不好说,只是我已经有了阿念,除了拒绝,别无选择。”

    他坦然笑了笑,继续说道:“这天子脚下,总不可能都是些蛀虫,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但是将来入了官场,他们会不会使绊子就不好说了。”

    “若是当官这条路行不通,我便回乡与阿念一起卖猪肉。”

    董浔知道楚墨尧在开玩笑,明白了他确实不在意,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你呢?你尚未定亲,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聊完自己的事,楚墨尧看向好友。

    “我啊?”董浔的眸光突然变得柔和,“我答应了一个姑娘,若是考中进士就回去登门求娶。”

    楚墨尧倒是没想到董浔会这么说,只觉得很意外,抬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笑道:“你小子倒是瞒得紧。”

    “是恩师之女,我俩情投意合,恩师也不反对,不过,恩师希望我以学业为重,梅娘也是这么想,便耽搁下来了。”

    说到这里,董浔便满心愧疚。梅娘二十岁了,这些年来,虽然恩师找了合理的借口,但私底下还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压力,被多少人指指点点。

    “是我欠她的,也是我让她受委屈了。”

    四月中旬过后,京城之事也暂时了结,楚墨尧他们便打算二十那日启程回松阳镇。

    启程前一晚,小巷的各家各户已经开始为晚饭而忙碌,楚墨尧他们也不例外,虽然同行几人,没一个做饭好吃的,但不挑食也不至于饿着。

    “阿尧,有人敲门,你去看看。”所有人就楚墨尧闲着,听到敲门声,就只能让他去。

    楚墨尧快步走到门边,思索着这个时辰会是谁登门?

    大门打开,红衣少年手执折扇依靠在门框上,一见面,便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就是探花郎楚墨尧?”

    少年声音清润,语气中有种说不清的洒脱与随性,“听说你拒绝了蒙献之那个老匹夫的结亲意愿?”

    “年轻人,有前途啊!本侯就喜欢你这样的人,那老匹夫我早就看不顺眼了。”

    楚墨尧侧头看了一眼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避开,后退一步躬身行礼,道:“在下便是楚墨尧,小侯爷登门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小侯爷裴钰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父亲长宁侯身负要职,母亲永安长公主又是圣上嫡亲闺女,可以说在京城能横着走。

    “哎,不必多礼,是我自己要来的,干你何事?”裴钰本就是个不守礼节,不爱客套的人,也不管楚墨尧的拘谨,自来熟继续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这么香,是在准备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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