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不远处的村庄内已升起袅袅炊烟,狗吠鸟鸣,微风轻拂,燥热也随之消退。

    楚墨尧抬头看了看天色,吩咐刘德坚他们,收工回城,乡亲们也该回家吃晚饭了,随后又指了名捕快,让他去树下叫醒裴钰。

    一匹匹骏马从田间地头飞奔而过,他们回到图县时,整个天都暗了,一轮清月高悬半空中。

    温念提着灯笼立于宅子大门处翘首以盼,看到几人几马缓慢走路伸向,杏眸顿时发亮,内心抑制不住愉悦,抬手挥了挥。

    “就等你们开饭呢!”温念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小巷中回荡,“快些。”

    “嫂子嫂子,这就来。”楚墨尧正看得出神,来不及回应,裴钰就兴奋地抬手也用力挥了几下,“今晚吃什么菜?婶子有没有做我爱吃的酒酿圆子?”

    “做了,你们走快些。”温念又催促了一声。

    “好。”

    裴钰心里惦记着酒酿圆子,回应的也快,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面色不善的好友。

    笑着笑着,一转头却对上了楚墨尧晦涩不明的目光,那双眸子在这昏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幽深,带着丝丝凉意,使得裴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呵呵……呵呵,我就是饿了。”这个解释非常贴合实际,却好似又有些苍白无力。

    楚墨尧没理他,淡淡地收回目光,加快了脚上速度。

    虽然你家门口没几步路了,但哪怕几步路,他也不想让温念等。

    “小气鬼,说两句话怎么了?就欺负我没媳妇帮衬,哼!”

    裴钰在身后腹诽,盯着夫妻俩相携入内的身影,忍不住嘀咕。

    和巷子里不同,楚宅院内灯火通明,饭菜开了两桌,苏氏与小七正在摆碗筷。

    看到楚墨尧一行人,都忍不住高兴,招呼他们赶紧入座。

    裴钰吃饭最主动,跟楚家人挤一桌,护卫和楚家几个下人凑一桌。

    吃饭的过程中,长辈们问起今日挖沟渠的情况,毕竟是第一日,若能够顺顺利利,往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今日一切顺利,百姓们也非常配合。只是我中午的时候四处瞧了瞧,根据沟渠原本的规划线路,会经过两处坟头。”

    “坟头上的草看着比较新,应当是中元节刚处理过,非废弃坟头。明日我得继续跑一趟,去寻坟头主人的后辈商议,若是无法迁坟,就只能重新规划沟渠经过的地方。”

    这番话下来,楚添福点点头,认同了儿子的说法,说道:“这事确实得商量,挖人坟头不好,作孽,若是能让沟渠要弯还是绕弯为好。”

    “是啊!只是那一片位置有些复杂,若是重新规划,恐怕给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绕上一大圈。”

    这事暂且还不急,按照他们现下的进度,起码得十日后才能挖到那边,所以楚墨尧一点也不着急,反正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聊完了挖沟渠的公事,大家伙又把注意力转回自家,温念与苏氏婆媳两觉得在家太清闲,想开个吃食铺子。

    这样既能让家中有点额外进项,又能体现自己别样的价值,不至于整日窝在家中无所事事,一大家子人围着团团小宝贝转。

    家中男丁们对此都一致赞同,虽然家中不缺那点钱,可整日闲在家中确实有些慌,特别是温大沉,他在松阳镇时每日都很忙碌,过得非常充实。

    来到这边后,不缺银子花,却闲得让人发慌,每日走街串巷与人闲聊,走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我今日寻了半座城,没有看到合适的铺子,明日再找找吧!反正也不着急。”

    温念如实相告,夹起一片凉拌猪头肉放入嘴里。

    “婶子要是开吃食铺子,定然生意兴隆。”

    裴钰特别爱吃苏氏做的菜,每次都吃得满嘴流油,大家聊了那么久,他一直在埋头苦干,听到这才插上一句话,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吃。

    苏氏就爱听旁人夸她做饭好吃,当即另寻小碗,给裴钰盛了一碗酒酿圆子,放到面前去,笑盈盈的看着他大快朵颐。

    饭后洗簌沐浴完毕,楚墨尧平躺在床榻上,头枕双臂,望着床帐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温念还在铜镜前不急不缓地通发。

    屋内烛灯火苗跳动,时不时发出噼啪声。

    “哎,阿念,你今日在外看铺子,可看到有宽敞些的?”问毕,又觉得临街铺面不太合适自己那个想法,转而又改口道:“临街铺子太吵闹,不适合用来做学堂。”

    “这样吧!你明日去看铺子时,顺便问问牙婆,手头上还有没有待出租或者售卖的宅子?若是有,咱们就盘下来。”

    闻言,温念通发的手一顿,随后轻声应下。

    说实话,图县的管辖范围并不小,只是山地颇多,生产跟不上,加之又有人祸,老百姓们分外穷苦,温饱问题正在解决过程中,更别提读书这般奢侈之事。

    偌大的图县只有一个私塾,在里面念书的孩子都是当地乡绅土豪家中的儿孙,穷苦百姓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书籍。

    楚墨尧现在如此努力想要改变当地现状,解决温饱问题之后,开办学堂让穷苦孩子也有书可读,也即将成为更高一个层次的目标。

    “夫君要以县衙的名义来办学堂?”

    温念了解楚墨尧的脾性,知晓他这个人心有远大志向,图县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嗯,如今县衙那点银子用来修沟渠,并没有额外的银子能用来开办学堂,不过,我已向上呈送折子,新来的知府孙大人是个办实事的好官,想来能与我不谋而合。”

    杜世杰落马被押解回京量罪判刑,圣上也在第一时间派来了新的官员。

    崇州新知府孙大人楚墨尧只见过一次,只是他每次有什么计划需要上报,孙大人阅毕都能给出符合实际的建议。

    “如此,那我这几日替你找找看。”想了想,温念又道:“这开办学堂与开铺子也有相同之处,成本方面也是大概算法,只是开铺子会盈利,而开学堂并没有盈利可言。”

    “场地租金、桌椅板凳、还有孩子们的吃食,请教书的先生,这些通通都要用到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温念放下手中梳子,吹灭大烛灯,只留了一盏起夜用的小灯,随后一边与楚墨尧聊起自己的看法,一边往床榻走去。

    “阿念说的没错,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如今打算先在县城开办一所小的学堂,入学的孩子都得经过挑选,若是办得好,明年咱们再考虑从县城之外挑选合适之地,建一所书院。”

    “对了,说到要请教学的先生,”楚墨尧顿了顿,翻身侧躺,枕着自己左手臂弯,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注视温念,继续说道:“阿念,我觉得你可以。”

    “我?”

    温念有些诧异,倒是没想到楚墨尧会提及她,还让她去学堂做夫子。

    “我……我不行。”

    以前楚墨尧得空就去温家教温念姐弟两读书识字,那些年里,温念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不过,若是让她去教别人读书识字,她觉得自己还不够资格,也担心自己误人子弟。

    “怎么不行?”楚墨尧轻笑一声,挪了一下身体,长臂一捞,将温念揽入怀中,整张脸埋到她脖子处亲了亲,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你是我教出来的,探花郎的徒弟,楚大人的媳妇,怎么就不行?”

    温念被他这番不要脸的言论闹了个大红脸。

    “那不一样,我……我做夫子名不正言不顺。”她那点学识小打小闹,自己看看话本子还是够的,教学生,那简直就是让人看笑话,对此,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阿念,你别把这件事情想象得太难,图县如今有能力读书的人家屈指可数,其他普通或者乡下贫穷家庭的孩子都是从未有机会接触,还是一张白纸。”

    “也不需要你去教他们太深奥的东西,只是教他们识字,学点简单的道理莫让他们走了歪路便可。”

    温念没出声,似乎在思索自己成为夫子的可能性。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们在图县一年的时间里,每回推行什么计划,那些个婶子、嫂子就会积极出来响应。”

    “到时候咱们也能招收一些女学生,她们不需要科举,可也能读书明理,学刺绣,学算数之类的,若是遇上有天分的,也能凭自己的手艺吃饭,减轻家中的负担,也能让她们在这个过程中寻找到自己的价值。”

    楚墨尧希望他的阿念积极自信,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同时,他也尊重其他女子,也希望能帮助到更多的人。

    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真情实意,温念听在耳中,融入于心,感动之余对楚墨尧这个大胆的想法心动不已。

    良久之后,温念才鼓起勇气,忐忑地反问:“我……我真的可以吗?”

    回答她的是楚墨尧温柔又肯定一个“嗯”字。

    “那……那我试一试?”黑暗中,温念眼眸弯起露出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笑容。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是十岁的模样,手持一把剔骨刀,正在自家猪肉摊上剔着筒骨上的肉,一切好似都很正常。

    突然,铺子前出现一个人影,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定睛一看,陈寡妇正叉着肥胖腰身,满脸怒容,指着她就是一阵大骂。

    骂她有娘生没娘养,骂她狐媚子乱勾引人,骂她泼辣没人要……

    温念气极了,抓着剔骨刀的手越发用力,关节处被捏得发白。

    她想反驳,想像以前那样回骂过去,想冲上去撕烂陈寡妇的嘴,可是她却像被别人施了法一样动弹不得,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她又气又急,最后愣是憋醒了,大口大口喘着气,“呸,狗东西。”

    楚墨尧正在穿衣裳,听到床榻上的响动,赶忙三两步走过来询问:“念念,怎么了?做噩梦了?”

    这一句问话让温念彻底从梦境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呆呆地望了两眼熟悉的房间摆设,又看看楚墨尧,心下一松,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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