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女子及笄礼,在有些封建的社会背景下,是展示女儿才学相貌的最好机会,此礼仪一过,就可等着相中的人家上门提亲。
所以一般大户人家举办及笄礼都会宴请四方,受邀宾客也多是带齐适婚配年纪的少男少女一同赴宴。
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大大小小的宴席宁妨参加了不少二十次,一提起去坐席就要重新给孙儿孙女们置办新衣裳。
“身子不舒服?”
出行的队伍中,宁妨看到了被丫鬟搀扶着的三儿媳罗氏,浓厚脂粉都无法盖住的苍白脸色,一看就是病得不轻。
“劳公公记挂,儿媳昨日受了些风寒。”
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半重量都依在了丫鬟身上,怎么看不像是小问题的样子,宁妨眸光扫过宁于砚,冷飕飕地喊了他的名字。
事情不重要时宁妨会叫他老三,责骂时会说于砚,只有心底有怒气时才会连名带姓地喊。
宁妨话音刚落,宁于砚就缩了缩脖子,戒尺抽到背上的刺痛如影随形,让他几乎是下意识认为自己闯了祸。
“罗氏身子不舒服,还不快去请大夫。今日你就陪夫人留在府中养病。”
难得外出放风的日子就这么被无情剥夺,宁于砚撇着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望着巷口恋恋不舍地不肯离去。
罗氏一惊,连忙往前一步道:“儿媳让丫鬟去请大夫就行,夫君不去恐会失了礼。”
几个儿媳中,罗氏是存在感最为薄弱一人,性子唯唯诺诺全身心都扑在了宁于砚身上。
出嫁前想必是受了老学究娘家的教诲,自怀上宁诗沩之后竟主动将贴身丫鬟送上了夫君床榻。
这也导致三房是几个儿子中唯一有妾室之人。
与其他高门权贵庞大的后院相比,南阳侯府从老太爷到几位老爷对女色都不太热衷。
包括宁于砚同样如此,三房只有江姨娘一个妾室,也谈不上多宠爱,就这么不冷不热地丢在了后院中。
没有妻妾争宠的戏码,罗氏又将贤惠二字刻在了心口之上,江姨娘生下的庶女宁诗棋也养在了罗氏膝下,和嫡女宁诗沩吃穿用度相同。
提起几个孙女,不得不提到那个微有唇裂的孙女宁诗沩。
这孩子极少踏出如意苑,罗氏将人藏在了内院之中,宁妨只在中秋佳节宴席之上见过一面。
唇裂不算严重,只是唇珠上有个小小的豁口,并无影响吃饭说话等动作。
而且孩子还小,不过两岁多的年纪,哪会懂得美丑之分,见到众人时只是害羞得将脸埋在了奶娘怀中。
孩子白白胖胖,虽罗氏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这个女儿,但看得出也没虐待过。
三房之事宁妨还暂时不打算插手,等他将面前较大的麻烦解决后,才会着手第三辈。
况且……要解决宁诗沩的唇裂,真正的关键人物是吴晗樰。
扫过一手握着卷书目光虚虚瞟着宁于泓的吴晗樰,宁妨爱莫能助地给她点了根蜡烛,只希望那个心有白月光的傻儿子能早些看到身后之人。
“上车吧。”
抬手一把提溜起抱着木头蛇的宁文熙,宁妨直接无视了罗氏请求以及宁于砚哀怨的神情。
直到两个孙儿都上了马车,一双长手抓住宁妨的衣袖,他皱眉甩开,冷呵:“还不快滚上去。”
宁于墨越过双眼快喷火的三弟,欢天喜地地爬上了最大那辆马车,上车前还故意嘚瑟地笑了两声。
随着宁妨刚撩开车帘,后方突然传来阵吵闹声,余光中只看到宁于砚一溜烟跑了过去。
“你往哪走?”是宁于泓响亮的嗓门。
“父亲,四弟要溜,我去抓着他免得人跑了。”宁于砚满脸笑容奔远。
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宁于岳眼看宁妨上了马车,转身就想溜。
这脚步才提起,就一直被瞥着他的宁于泓发现,二话没说就提步追了上去。
要论跑步,三兄弟这会的体力不相上下,加之宁于岳本就胆颤心惊,没几步就被两位哥哥扭住了胳膊。
“走吧。”
宁妨轻拍车厢,宁城亲自吆喝着马车启动。
至于宁于砚,他也没再强人留下,瞧罗氏那深切自责的模样,落下反而增加她的心里负担。
“你成日里抱着这条金蛇也不嫌累得慌?”
车子一开始走动,宁于墨就将注意力转到了宁文熙抱着的金蛇上。
宁城请来的工匠可是下了大力气,不仅给木头蛇穿上了层“金衣”还用两颗小拇指大小的绿宝石做了眼睛。
当然,质地透亮大小相同的宝石也是宁妨所出,金蛇额头贴着块放射状的蓝色水晶同样不凡。
平平无奇的木头蛇,摇身一变成了条金光闪闪的宝石蛇。
成品一出,照看宁文熙的小厮们成天提心吊胆,生怕主子将如此贵重之物忘在了何处。
至于有多珍贵,反正宁于墨这个当爹的没看出来。
“我答应了带去给言庭哥看,熙儿不能失言。”宁文熙老实解释,得来宁于墨个不屑的眼神:“就镀了层金,又不是多珍贵的东西。”
宁文睿见父亲一脸鄙视的表情,又小心瞟了眼宁妨神情,见他没皱眉,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从小记忆里的父亲老爱板着脸,一看就知是输了钱回来。若是偶尔满面春风笑呵呵的,定是那日赢了不少银子。
但无论哪种表情出现,他和父亲坐在一处闲聊都没超过五回。
接触得少,他当然不知原来自己父亲竟是这样的性子,会呼天喊地去母亲那喊痛,还让母亲亲自喂饭。
面对祖父时,父亲又像是个无赖的孩子,当着他们的面就伸手要银子。
此时鄙视完宁文熙,脸上神情一变,舔着脸就凑到了宁妨身边。
“父亲,过几日就是夫人生辰,儿子想……”
“明日为父要到香茗观上香,若是你能背着熙儿爬上山。”宁妨眯眼打断宁于墨的话,竖起食指笑道:“一百两银子。”
“那我将人背下山呢?”宁于墨眼睛一亮,信心满满地连忙追问。
“一上一下三百两。”宁妨开出价码。
对付这样缺根弦的傻儿子,就要一刻不停地换着新方式吸引他往前。
“那我若是背文睿呢?”
“五百两。”
“那父亲您呢?”
“……”
马车就在父子俩一问一答中到了位于城南的礼部侍郎府。
礼部侍郎莫南也是个奇人,出身贫苦农家,一路科考至状元后入仕。后面对皇帝赐婚,公然于朝堂之上利落回绝。
建隆帝怀恨在心,于莫南的官途晋升上多番刁难。
四年前与南阳侯府订婚时他不过是礼部个五品郎中,后杭之为主政,他才升到了礼部右侍郎一职,是坚定不移的“丞相派”
两家的婚事也算是机缘巧合。
与母亲去郊外道观上香的莫婉芸路上马车陷入泥潭,幸得路过的宁于岳解救,才免去了夜宿荒郊野外。
后侍郎夫人见宁于岳长得一表人才,又恰逢到了婚配年纪,回府之后就请了媒人上门来撮合。
原主一想四子德性要配岳家强盛的高门之女是绝无可能,干脆点头允下了这门婚事。
只是没想到,这一拖就拖了四年。
礼部侍郎府。
隐藏在茂密树木后的侍郎府褪去以往的幽静,此刻到处是来赴宴的各家夫人小姐。
朝廷新贵莫南也是众多人巴结奉承的对象。
宁妨一家子到的时候,莫南正携夫人孔氏立在门前迎客。
而宁妨第一眼看到得是容颜苍老的侍郎夫人孔氏,这位夫人就是当年莫南拒绝建隆帝的原因。
两人成婚多年,莫南高中后将孔氏接往身边,这么些年恩爱有加,更是从未有过流言蜚语。
要宁妨说,这样重情重义之人教出的女儿,配宁于岳那个叛逆少年,简直绰绰有余。
“还不快滚上来站好。”
如此不识好歹的家伙,宁妨连个好脸色不都想给。反正他已经做好了今天抬人去医馆的准备。
不管人家怎么责骂,他们都得受着!
满脸不情愿的宁于岳是被两位哥哥扭着胳膊推上来的,一看到宁妨,扭扭捏捏地不肯继续往前。
“别以为我今日带你来是拜访未来岳丈。”
退亲的打算宁妨没说过,这会儿见宁于岳还是那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冷冷地扫了眼干脆挑明:“今日我们是来退婚的。”
“……”
话音一落,宁家人全都楞在了当场,特别是方才还不却不愿的宁于岳,竟张着嘴问了句:“为何要退婚?”
“你配不上莫家姑娘,早些退婚莫再害人家。”宁妨冷淡地收回眼神,迎上已快步走来的莫南笑道:“莫侍郎恭喜恭喜啊。”
一脸晴天霹雳呆立原地的宁于岳成了莫南目光首先扫过之处。
“侯爷快请进。”
门前车水马龙,来来往往全是恭贺的人群,宁妨当然不会直接开口谈此事,边与莫南闲聊着家常边跨入了门槛。
退婚?
哥哥们纷纷用一言难尽的眼神从他身边擦过,独留下心中翻起滔天巨浪的宁于岳还站在门口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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