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书童站在羊毛毡外, 说话时神色紧张,双手交握大拇指不停地互相转动着,好似对提到的“他们”很是恐惧。
“他们是谁?”宁于泓转头看向书童。
书童小心地瞥了眼厉先生, 观他并没阻止,这才弯下腰跪到了几人面前低声道:“是关摩山的土匪。”
“土匪?”宁于泓不解,一向潜心教学居于书院中的老师为何会得罪土匪, 听书童口气,两者好似还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而且……关摩山这个地名听着有些耳熟。
“这事说来话长,我和先生离开书院后……”
厉先生从书院离开后从宁江郡城出发, 一直往东游历,有时候会停下来住上几天,顺道也会教教村里孩子们认字读书。
去年两人走到了元阳郡东城门外以南的一处村落,厉先生见村后山风景迷人,便干脆租了一处民宅打算多住些时日。
可年前一日, 村里突然冒出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地痞,说是要出钱征收此地用以修建一座别院。
村民们当然不干, 地痞见文的不行,便使起了阴险手段。
村中经常出现鸡鸭无故死掉或者是茅草堆无缘无故着火,后来更是演变成了贼人翻墙进院内轻薄家中女眷之事。
后来厉先生看不过,便亲自写了状纸上郡城官府告状。
元阳郡知府得闻此事后大怒,派人气势汹汹地前往村中蹲守抓人, 最后将那伙地痞尽数抓获押回了知府大牢。
可没想到不过两个月, 村里又来了另一伙人, 扬言受少爷之命要将状告人揪出,若是不交出人,就一把火烧了村里。
村民们将厉先生藏到一户人家地窖中避难,地痞没找到人, 一气之下将村中人揍了一顿出气后扬长而去。
厉先生害怕再连累村民,便连夜与书童离开了村里。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那些人,地痞们口中的少爷是何许人也,这些人还会不会去村里找麻烦,厉先生觉着就算离开也要将这些麻烦先解决。
两人进了郡城直奔知府衙门,可就在城中发现了那伙地痞正在知府衙门附近转悠,二人不动声色便歇了击鼓心思,悄悄地跟着这些人。
最后还真让他们发现那伙人东绕西饶进了城中一处深宅大院,而那处宅子是元阳郡同知江卢友的宅子。
而他们口中的少爷正是同知府的大少爷江少薛。
“我们跟了十几天,终于发现那伙地痞进了关摩山,而他们的领头人竟然是山中一伙土匪头。”
那伙土匪不知是从何处流窜而来,但看极其低调,平日里也从未听说过附近出现过打劫之事。
而后厉先生找着地痞松懈的机会,再一次敲响了知府衙门前的鼓。
知府当然很重视此事,特别是事情还牵扯到朝廷官员,他下令将卢江友禁在了衙门之中,而后派人将卢少学抓回了衙门审问。
同时又此事上报了宣慰使,几日后军中便派了队官兵上关摩山剿匪。
可事情的结果却让所有人诧异,山上确有个土匪窝,可早人去楼空,卢少薛也不承认与土匪有染,一直咬紧自己是被诬陷。
这事最后以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元阳郡知府私下告诉厉先生衙门中肯定有同知的人,他状告人的身份已暴露,让二人快些回宁江郡城避难。
二人在知府帮助下,在城门关闭后悄悄溜出了城门,刚走没多久,厉先生就崴了脚,书童看这亮着火光,这才打算在此处歇歇脚。
“知府为何如此惧怕那江同知?”宁于泓奇怪。
这件事疑点重重,一个小小的五品同知为何如此猖狂,而且知府明知衙门中有细作,为何不出手清理反而是将老师送走。
还有好几点奇怪之处宁于泓没找到,可从头听到尾,他老觉着到处都怪怪的。
而且那座关摩山好像在何处听过很多遍。
“关摩山……华妃娘家江氏本家所在。”宁妨似笑非笑地看向厉先生,而后轻轻一叹道:“恐怕这山上的土匪窝正是江宅吧。”
华妃在萱妃进宫前可是建隆帝最宠爱的妃子,盛宠之下,想巴结江家的人何其多,这关摩山自然也被提了许多次。
后来宠爱不再,华妃又没诞下个皇子公主,江家也就逐渐淡出了朝中众人视线。
但贵妃娘家的头衔也足够其在一城中作威作福,元阳郡知府见江家未在明面上惹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揭过了此事。
恐怕当时宣慰使一听这个地名就知是江家所为,所以拖了几日才派兵上山剿匪。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江家?江同知,难道他们是一家……”宁于泓大震。
“其实老夫见知府大人对那江同知客客气气就已猜到这各中关键,只是没想到江家的势力竟渗透到了军中。”厉先生神色平静无波,心中显然已想到了这点。
“恐怕不止是华妃娘家一事,这宣慰使与那江家定有很深的利益关系才会如此舍出去相帮!”宁妨叹。
奉高踩低在朝中屡见不鲜,失去恩宠的一个无子嫔妃根本不可能让四品大员如此忌惮,除非两者是一条船上的伙伴,所以才不得不冒着风险包庇。
“那他们岂不是更不会放过先生。”书童着急。
“所以老师您才更应当和我们一路。”宁于泓着急地拉住厉先生衣袖,担心他又因怕连累侯府而离开。
“正因如此……”厉先生张嘴,宁妨却在此时往羊毛毡上一躺,枕着脑袋半阖着眼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先生您就跟我们一路往东游历去吧,一个小小的江家南阳侯府还不放在眼里。”
宁妨神情很轻松,音量突然一下子拔高,立刻让柳家几人齐齐投来了深思的目光。
借宿破庙的另一家人从方才起就频频张望这边,虽听不到宁妨他们的说话内容,却在偶尔听到关摩山时神色大变。
“老师,您就听父亲的吧!”宁于泓还在劝,柳家人依旧在张望。
刚躺了小会的宁妨却突然被一阵连续犬吠声惊醒,从方才起没见到的宁于墨咋咋乎乎地从破庙门口钻了进来。
身后跟着一串崇拜神色的孩子们。
“父亲,您瞧。”
带着泥腥气的身影嗖一下冲进来,看到羊毛毡上坐着的几人后猛然停住脚步,宁于墨提着几只野鸡野兔嘚瑟地朝宁妨伸过来。
“拿过去些。”眼看鲜血就要滴到羊毛毡上,宁妨连忙让他往后退。
等坐起身子一看,立刻注意到他发髻粘上枯草以及划了个口子的衣袖,宁妨皱着眉问道:“你一个人进山了?”
“不是!”宁于墨还很得意,翻来覆去地展示他手中的战利品:“我和四弟一起进去的。”
“老四呢?”
“四弟?”宁于墨回头没看到人,很自然地取笑道:“定是去莫姑娘那了,嘿嘿。”
对于这么个没眼力见的傻儿子,宁妨真不知该说什么,再看他睁着双天真大眼一脸求表扬的神色,一时竟没能狠下心来责骂。
长长吐出口气后他才沉下眉眼冷声道:“以后不准再往山里去,这附近山里有长虫。”
“父亲,以后有了黑炭它们,别说是长虫,就是狼咱们也不用怕。”
“啊——”
就在宁于墨嘚瑟时,门外应景似地发出一阵尖叫,没多会门口就钻进了几条半张脸都血糊糊的狗子。
“父亲你瞧,儿子说得对不对!”宁于墨指着领头的白芨笑道。
白芨口中赫然叼着条黑乎乎的大蛇尾巴,随着它往前走,成年男子手腕粗细的蛇就这么被拖进了破庙。
宁妨靠近一看才发现蛇头已被咬掉,伤口干净利落,应是一口咬断。
而白芨身后的几只或多或少都衔着猎物。
最后进来的雪卢同样叼着条蛇,不同的是那条蛇还没死,使劲卷起来的蛇身缠绕在狗嘴之上。
在众人惊骇的神色中,雪卢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羊毛毡前,先抬头冲宁妨点了点,好似在说“你瞧”而后晃了几下头,将蛇甩下,咔嚓一下咬断了蛇头。
掉落的蛇头还欲攻击,直接被雪卢抬脚踩到了前爪之下,从头到尾干脆得雪白长毛上连一滴血都没溅上。
宁妨:“……”
“……”
灵兽的后代果然不同凡响,还未成年攻击力就如此了得,长成后若是用灵植喂养,攻击力该有多骇人。
特别是雪卢,为了展示自身实力,硬是将蛇拖回来现场展示一番,心眼子估计全随了雪狼。
“长……长虫就这样被咬死了。”柳家有女眷不敢相信。
宁于泓也不敢相信安静得走路都没声的雪卢竟一口咬断了蛇头,激动下就这么跪着爬到了宁妨身边。
门外宁于岳与莫婉芸并肩走入,女子脸红红的,先他们一步跳进来的赤兔则半个身子染成了红色。
“以后若是没有我允许,你们都不准带狗上山。”
血腥气飘散而起,宁妨起身穿好鞋,边让罪魁祸首两兄弟收拾残局边几步窜到了门外。
孩子们的希望眼神都快把他盯穿,此时不走就走不了了……
“祖父。”
“宁祖父。”
孩子们追着宁妨出去,宁于墨闷闷不乐地铲着泥土掩盖血腥气,期间还不忘斜眼瞟着傻站在原地的宁于岳与莫婉芸。
厉先生心头大骇,捋着胡须的手停顿了好一会才垂下,见宁于泓探着身子抬手去摸那条白狗,笑着拍了拍腿。
看来坊间传言果然是真,宁侯爷重拾随水先生昔日风采,南阳侯府重回朝堂之巅指日可待!
“为师便随你们一同往东,老夫也试试侯府的马车如何。”
厉先生终下决定,身体同时一松,也跟着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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