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武安侯来在宁妨意料之中, 可没去莫府的杭之为竟来了南阳侯府,怎么瞧着都有几分故意为之。
不知是故意做给他人所看,还是有事找宁妨。
反正无论哪种都不是好事……
这边宁妨迎着二人而去, 同时下马车的两拨人也有些诧异地互相打量稍许,杭之为先拱了拱手,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武安侯先请。”
“还是丞相先请。”傅灼连忙摆手, 作势让出了车前的路。
“那便一同走吧,在下正好有些事还想向武安侯请教……”杭之为又笑。
微弯的身子一顿,傅灼面上扬起个谦逊的笑意, 心下其实早已腹诽不停,哪是什么请教,不过是对他与宁妨如何相熟担忧罢了。
莫不是想着朝中南北两个武将阵营私下有勾当,明里暗里来套话呢!
“丞相尽管问,本侯定知无不言, 相信南阳侯定也会如此……”傅灼回,眸光扫过波澜不惊的宁妨, 话中有话地主动打开了天窗。
三人都是老狐狸,心思谁也别想瞒住谁,杭之为一听干脆也不再绕弯子,打发走上前来攀关系的各路人马后,干脆利落开口。
“本相还不知两位侯爷私下竟有如此好交情, 我瞧着武安侯府这是阖府上下都一起来了吧。”
武安侯府岂止是全家出动, 这后头几架马车上陆陆续续搬下的贺礼, 架势可比三亲六戚来得还多。
宁妨摇头轻笑,背对着身后探寻的目光摆手将人往后院方向请:“这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二位请随我来。”
杭之为的担忧也不算杞人忧天。
大延朝廷武将共分三派,原主曾任职的岭南为其一, 傅灼领头的陇北为其二,其三便是罗询的边南。
不管其中哪两派联合都将成为让杭之为夜不能寐的存在,这不仅关乎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能否坐稳,重则会动摇朝廷根基,让他如何不有所忌惮。
于是前往书房的这一路,杭之为的神情都算不上和煦,虽唇角依旧挂着浅笑,眼底寒霜却聚集弥漫,随时都像是要倾泻而出。
哪知这还没完,就在三人沉默着穿过前厅与后院相连的垂花门时,另一个杭之为头疼的人物喊着宁妨急速登场。
“宁老弟,宁老弟你走那快做甚?快来瞧瞧……丞相大人……”
撩袍大步流星走近的罗询步子一顿,这才看到门后神色不愉的杭之为,咧嘴大笑的人硬生生话锋一转,收敛神色后向杭之为行礼。
虽说投了丞相一派,可那并不代表他就真认了杭之为为主,要罗询心底来说,他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杭之为保罗家不倒,罗询在明面上就是丞相一派在军营中的后盾。
“看来罗国公与南阳侯交情也不浅啊!”杭之为似笑非笑地点着头,目光在三人中来来回回,心中阴霾渐起。
“长子的婚事可是丞相您亲自保媒,国公府何时能将长媳迎娶进门,可还得劳请丞相在宁侯爷面前多美言几句呢!”
罗询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两家牵连是杭之为亲手所为,这未来儿女亲家相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既是点明两家交情,同时又阐明两人私下没什么交集。
就算他与宁妨私下来往密切,此刻当然也不能承认。
“……”
刚进世安院院门,喧闹好似一下子被隔绝在了前院,院中安静得只能听见几人的沉闷步子声。
院中变化颇大,杭之为三人却都没心思观看,只一门心思盼着快些走进书房说个究竟才是。
嘎吱——
书房门刚一合上,迅速暗下的光线让屋中几人神色都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宁妨没心思探查几人心中所想,进书房慢悠悠踱到书案后坐下,这才悠闲地看向下方三人。
这间书房空了多日,透过门窗透进来的丝丝光线中只能看到灰尘飞舞,屋中也泛着股淡淡的潮味。
就在宁妨抬手摸向桌面时,武安侯傅灼开了口。
“……”
面对几人,他也没甚好保留,干脆利落便将与宁妨的渊源讲出,连柳婆子一事都没隐藏。
随着他的话渐渐吐出,杭之为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好,到后头甚至跟着感慨了几句。
“今日在下便是借送贺礼一事来感谢宁侯爷对小女的救命之恩。”傅灼总结,而后面朝宁妨拱了拱手,同时也没忘记向杭之为也道了谢。
“侯爷不必客气,这都是本官分内之事,当不得谢。”杭之为笑,此刻的笑意倒是多了几分松懈。
他神色一松,其他两人正襟危坐的身子也跟着软了些许,罗询半个身子都靠近椅背,这才有机会打量起书房中的摆设。
坐得高了几寸,下方几人的心思都尽收眼底,宁妨杵着下巴,就看几人没多会就变成了有来有往地尬聊。
看着看着,突然心底升起股厌倦,心中准备好的说辞尽数消散,只余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面。
“不日携小女登门拜访……”傅灼笑。
“夫人见到如此乖巧的孙女定欢喜……”杭之为笑。
“我府中三孙女与傅侯两个孙女年纪差不多,不若咱们一同前往丞相府拜访可好。”罗询插进二人聊天中,似是笑得也很真心。
三人就这样商议起上丞相府拜访的日子。
杭之为顺势转头询问宁妨:“宁侯爷……”
这一看才发现宁妨一贯风轻云淡的脸上竟是副不耐烦的神色,且一点也没有要隐藏的意思,就这么明晃晃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罗询恍惚间甚至从中看出了几分鄙夷之色。
“这里不是朝堂,几位不必如此”宁妨淡淡回道,而后整个身子全靠上椅背长长吐出口气:“有话直言便是。”
“既然几位都不想先说,那就由我先说吧。”
说完上句俩连给几人思考的机会都没给,宁妨抬手捏了捏眉心,缓缓开口:“高官厚禄我不稀罕,权倾天下的权利我也没兴趣,我只求南阳侯府上下平平安安,当然……若是有人不想我们安生,我宁妨也不介意争一争那个位置!”
虚情假意的话语说得太多,烦躁让宁妨额角狂跳,疼痛丝丝缠绕上了脑袋。疼得他此时只想几句话将几人打发走,闭门谢客得个耳根清净。
杭之为听得心下狂颤,心底惊诧勉强才被压抑了下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宁妨的手段,若南阳侯府真打定主意作对,光是放出话去,朝中顷刻间就会多出许多收买之人。
可杭之为此刻有些迷茫,为何自己会笃定地认为宁妨没有野心,为何听到他说没兴趣时心里只有股子果然如此的感觉。
良久,他贴身放在胸口的平安符突然一阵发烫,杭之为神色一变,终于知晓这份笃定从何而来。
凡人如何与之相比!
几十年前的随水先生被先帝奉为神明,他杭之为又哪来的自信掌控宁妨及其南阳侯府……
真是痴人说梦……
心底一声长叹后,杭之为收起心中所有算计,坐直身子后双手端正放于双膝,开口说话时语气不由谦逊了许多。
“宁侯爷有何求?”
“变天之日不会波及我南阳侯府,另外……边南布政使司的位置我势在必得。”宁妨干脆回。
“我杭之为应下了,只要南阳侯府不反,我保证朝中绝对没人敢找阖府上下的麻烦,日后无论朝中如何变化,南阳侯府一定姓宁。”
“既然得了丞相承诺,那便没有互相再试探的必要,各自做好便是。”宁妨摆手,似是在挥赶空中灰尘,又像是不欲再多言。
突然态度大变的宁妨让罗询与傅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今日这个冷眸直言的人与往日所见大相径庭。
特别是私下多有来往的罗询最为诧异,宁妨步步为营,为得就是让杭之为心甘情愿将边西布政使的位置透过他人之手送上。
可今日竟请亲自开口要,不惜还威胁了一通杭之为。
虽然最后目的达到,可这同时也将南阳侯府的威胁置于了明面,这不是摆明了要成为杭之为的眼中钉吗……既然如此,当初何必筹谋那些许。
显然这个疑问没人能解答,话说完后,宁妨好像头痛加重,眉心紧皱成一团,脖颈也泛起层红色。
最后几人识相起身,心思各异地离开了书房。
“……”
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除空气中残留了一点点香薰味道外,入目之处再无让宁妨烦躁的人或物存在。
可脑袋的疼痛却丝毫未减轻,心口升起的烦躁延伸往四肢百骸,让宁妨整个人都像是处于炉火中般炙热,汗水争先恐后地从皮肤沁出,大点大点地砸落到了桌面。
眼前被汗滴模糊,双眼刺痛得宁妨忙用衣袖擦了几下,袖口黑乎乎的汗水飘散出难闻的气味。
不管是性情大变还是突然出现的异状无疑不在提醒宁妨。
他竟然在宁于岳成亲这天……要渡劫了。
因为这些日子的杂念,无意间加快了他历劫的日期,此时纵然万般不愿,也只得快些安排好府中事宜好进入青天卷中历劫。
又抹了把额头黑汗后宁妨冲门外高声道:“辛未进来吧。”
“属下在。”辛未推开门回道。
屋内飘散不去的味道让辛未大感不妙,特别是看到整张脸通红的宁妨后,他便知主子身体有恙。
“侯爷。”
“无妨。”宁妨摆手,忍着心口火苗带来的灼痛感后将今日府中之事交代了一遍:“我身体不适,需在屋中静养几日,没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世安院。”
说完,不及辛未点头,宁妨立时站起,像是疾风般从他身边掠过,不过一瞬便听到了卧房门猛然合上的巨响。
南阳侯府四少爷成亲之日,南阳侯身体抱恙未能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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