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两位老爷带着四位少爷去后山了。”管事哭丧着脸, 生怕宁妨责罚。
老爷们去哪儿他们做下人的没法管,可两位小少爷连走路都不稳当,若是出了丁点事, 拿命都赔不起。
“你是说阿活两兄弟也被抱走了?”宁妨连问。
管事点头,喏喏又加上句:“府里的几条狗也去了。”
宁妨:“……”
“你们去忙吧,一会我亲自去找人。”宁妨无语摆手。
其实管事看到的还不全, 府中三个小姐趁丫鬟们忙碌,悄悄也跟了去,宁妨问话时她们正泡在溪水中一个喷嚏接个喷嚏地打着。
等宁于岳给几条狗子洗完澡, 回眸差点没惊掉了魂。
大户人家女孩儿本就娇弱,刚四岁的宁诗沩更是从未出过内宅,这猛地一泡冷水,转瞬间就脸色潮红发起了热。
不等宁妨去找人,就先迎来了惊慌失措的几人。
“父亲!诗沩全身发烫, 还有点抽抽。”宁于砚浑身湿漉漉地抱着宁诗沩走在最前头,后边跟着串同样湿透的大大小小。
宁妨抬手一摸, 厉声让人把孩子先抱回女眷们居住的宅子。
刚好大锅里熬煮着驱寒汤药,换上干爽衣裳后灌上一碗,很快就降了热。
而惹事的宁于砚两兄弟就没那么好运,两人站在宁妨马车前,局促不安地互相垂着头不敢吭声。
“我让你安排府中安顿之事, 可没让你把事情丢给宁城自己跑去玩。”宁妨先训宁于砚, 而后目光转向宁于岳:“你……”
宁于岳腰间挂着的一串鱼啪嗒掉落, 连带着他的裤带也跟着散开。
“……”
宁妨你字还含在口中就被打断,宁于岳手忙脚乱地提起裤子,在四周的忍笑声中涨红了脸。
“哈哈,看来四弟很是偏好红色啊。”
下人门不敢明着取笑, 宁于墨却没那个顾忌,半个身子在车内,只留下脑袋穿过车帘趴在车辕上,笑得使劲捶车板。
“阿活也想穿红裤子。”刚吐字清晰的阿活还高声加上了句。
原本严肃的气氛顿时被冲得七零八落,就连宁妨都因那一抹红色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给人当爹,道长且阻啊!
魏永县。
历经烈日多年暴晒,魏永县的城墙砖被腐蚀得坑坑洼洼,沧桑得像是随时会垮塌一般。
可排队进县城的人不少,多是拉着货物的商人,其间夹杂些身着艳丽服装的其他民族。
对百姓们犹如地狱的魏永县,是商人们的天堂。
每人交了五文钱“巨款”进城,县城主街上满是琳琅店铺与穿梭其中采买的商人。
“属下派人查探过,附近几个县城盛产玉石,此地多是玉石商人。”辛未弯腰低声禀报。
这次出行宁妨只带了辛未与邱霜,加上宁于墨三人,一行人穿得和周遭商贩融为一体,进城时衙役盘查,一听是外地口音,明里暗里又敲诈了半钱银子的茶钱。
这是进城商贩们的“常规”遭遇。
“你是张家的护卫不是侍卫,无需处处行礼。”宁妨提醒。
虽进了城,衙役们随意的几句盘问倒是让宁妨上了心。
姓谁名谁?进城作甚?来得路上可见到有标志的车队经过?
一连三个问题都指向了赶路上任的南阳侯府,若不是宁城银子塞得及时,那衙役看宁妨年轻还抱着个孩子,这才没仔细检查文书真假。
朝廷下发的调令看来已传遍了边西郡!
“祖父,吃肉……吃肉。”
远处飘来的香味让阿幸兴奋不已,咿咿呀呀地叫了两句没听清,小胖手一伸,先抓住了宁妨衣襟。
烟雾伴着辛辣四散,阿幸准确从浓郁孜然味中闻到了牛肉的香气。
“这是金周国传来的烤肉串,听说那边牛羊肉可不值钱。”吴青竹揉着鼻子,低声念道:“再便宜也不是我买得起的吃食。”
“那便去尝尝,今天请你们吃个够!”宁妨豪爽请客,若再不往那边走,衣襟都快阿幸扯开了。
烧烤摊生意繁忙,十几张桌子坐满了大半,宁妨几人刚坐下,旁边的桌子就跟着坐下来了两个身着华贵衣裳的中年人。
邱霜此行装扮成了辛未妹妹,难得地穿上女装还梳了个女子发髻,这矜持少女形象没能维持多久,到了烧烤摊就立即原形毕露。
“我们老爷说要请客,老板先给咱们上一百串烤肉,这羊肉也来点……”
她光是这么一吼,旁边桌的两人立时黑了脸,一点就是上百肉串,要何时才能轮到其他人吃上。
“我说妹子,你一个女娃娃能吃完?”负责烧烤的汉子透过烟雾看向邱霜,等看清她魁梧的身材后话锋一转,笑呵呵地自己圆了自己的话:“看来是吃得完。”
“肉,祖父咱们吃肉。”阿幸站在宁妨膝头,伸长了脑袋紧紧盯着炉火,小嘴边说边流下了串晶莹口水。
孩子的童言童语总能让长者心生喜爱,旁边那桌的两人也是如此。
露出洁白乳牙笑得欢快的阿幸让两人神色舒缓下来,其中年长老者从袖口中掏出个叮铃作响的小玩意儿冲这边摇了摇。
“两位瞧着也不是本地人?”宁妨早有搭话之意,此时一见有机会,便先笑着开了口。
“我父子是来这进货的,不知兄台是?”
宁妨身穿一袭女眷们最喜欢的藕色广袖长袍却丝毫不显女气,年纪瞧着不过而立之年,加之一身温和儒雅的气息,先是外形就叫父子俩亲近了几分。
“我本姓张,是黄江郡做书铺买卖的掌柜,到这魏永县是寻亲来了……”宁妨送上早编好的身份,果然让那父子俩神情越发愉悦。
“书铺东家。难怪兄台开口便让人如沐春风。”老者抚须大笑,视线在阿幸身上溜过一圈后主动报上了性:“老朽姓郑,是金楼掌柜,这是我长子孜邵。”
“能在此地遇到两位乃是幸事一桩,不若与我等同桌用饭如何?”宁妨心下一动,话赶话地提出邀请。
二人略有犹豫后移坐了过来。
郑老爷好似特别喜欢阿幸,坐到宁妨身旁后就提起了自家刚满两岁的长孙。
“我孙儿若是有阿幸一半活泼,老夫愿舍半数家财去换。”
“不知张兄是如何养育幼子的,阿幸长得如此壮实,叫我好生艳羡。”郑孜邵食指点了点阿幸胖嘟嘟的脸颊,想当然以为宁妨是孩子的父亲。
“二位可算是问对人了。”好不容易闭嘴不语半晌的宁于墨还是没忍住抢话开了口:“我父亲会医术,家里孙儿们养得都皮实着呢!”
“父亲!张兄是几位的父亲?”郑老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无论如何瞧,这几位眉眼间有些相似的男子年岁与宁妨都更像是兄弟,没成想竟是父子几人。
“这孩子是我外孙,不过自小长在我膝下,便习惯了叫祖父。”宁妨笑呵呵地解释,顺便将长发从阿幸手中解救出来。
“祖父,祖父,嘿嘿。”阿幸应景似的又叫了两声,喊完突然扭动身子要下地。
“别让孩子往炭火边去。”交代完,宁妨就将孩子放下了地,宁于砚主动站起身护着阿幸在桌边四处走动。
这孩子像是听懂了宁妨的话,只围着几张桌子走动,每走到一桌,就仰头冲人甜甜一笑。
“这孩子养得着实好,真叫老弟我羡慕。”郑老爷问清宁妨年龄后干脆自称为了老弟,人比他年长几岁,就算面皮嫩,也没法再自称老夫。
“不若我开几副药膳方子郑老哥拿回去试试?这些方子都是我孙儿们从小吃到大的,尽管放心。”宁妨顺势卖好。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郑老爷想要的正是如此。
瞧瞧人家几个儿子,再看自己唯一的儿子,这差别高下立判。
十几张写满字的药膳方子让郑老爷父子笑得真心诚意了许多,肉串一上来还派仆人去酒坊买了壶好酒。
几人边吃边喝,随着酒意渐浓,聊天的内容也逐渐从养孩子上转到了买卖之上。
“其实啊……”宁妨半眯了迷眼,一脸酒酣正浓的拍拍郑老爷肩头:“我千里迢迢到魏永县来,寻亲只是其一,我是听别人说县城外有金矿,准备来碰碰运气,想着能进点金矿回去赚上一笔。”
“书铺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这一大家子人要养,老哥我难啊……”
“……”
宁府几人喝酒吃肉的动作都是一顿,宁于墨含在口中的半口酒差点没喷了出来。
作为亲生父子,几兄弟还是头回见宁妨谎话连天,瞧那张苦中带愁的脸,宁于砚总算知晓为何以前他张嘴说谎就被戳破。
感情自己那点小把戏,在父亲面前根本不够看。
这不……郑家父子被唬得一愣一愣,郑老爷反手握住宁妨的手,一脸感同身受地猛灌了几口酒。
“老哥想要买金矿,老弟给你牵线搭桥。”
“爹,您喝醉了!”总算还有几分清醒的郑孜邵大惊失色,着急下上手捂住了郑老爷的嘴。
可喝高的郑老爷哪能听到儿子提醒,一把挥开烦人的手,凑到宁妨耳边嘀嘀咕咕地说起了悄悄话。
阻止已经来不及,郑孜邵整个人郁闷地往后一靠,仰头给自己灌下了杯酒。
“……”
一壶酒,几盘子烤肉串,宁妨所获颇丰。
分开前,宁妨送父子登上停在街角的马车。
郑孜邵扶着醉酒的父亲,突然朝宁妨恭敬行了个礼:“若是日后追究起来,还望大人看在今日之事面份上不要追究我郑家的罪。”
“回去好好经营铺子,勿要再参与此等违法之事,本侯定保郑家不会被牵连。”宁妨淡淡一笑转身,竟直接亮明了身份。
郑老爷总说自家长子愚笨不堪,可眼下看来……郑家往后几十年的荣华富贵,都要靠此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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