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宁妨眉目舒展,欣慰地环顾四周,抬起手朝下压了压。
“本官绝不会让你们冒此大险,剿匪当由衙门之人完成,不过本官还真有要拜托众位的事……”
有了先前铺垫,宁妨这安排起来竟无一人面露胆怯之色。
“本官想请众位守在各个路口,免得让落单的土匪流窜下来祸害到村里,此事了结后官府会送上些许酬银作为感谢,有愿意的可以到官衙来登记。”
宁妨话音一落,韩勇就连忙高声加了句:“官府还会给参与此次剿匪的人颁发牌匾。”
一片哗然声猛然响起。
“我张武听大人安排!”有壮汉挥动健壮手臂,高高举手。
他们村就在山脚下,往年受过不少土匪的洗劫,就算没有银子拿,也势必会加入剿匪之列。
更何况眼下还有牌匾能得,一想到他的名字将高悬于祠堂之上,心中更是激动不已。
“请去堂内登记。”宁妨笑,眼看着举手的人越来越多,眸中散发的光辉也越加强烈。
是夜,卧龙山脚。
“这里就交给众位了!”
上山前,宁妨冲守在山脚的百姓们弯腰拱手,之后才领了几十人消失在丛林之中。
“蠵圆天黑前就已送入山中,咱们要去何处寻它?”郭老四跟在宁妨身后,双眼不停地搜索着周围的草丛。
宁管家只说将灵龟放到山脚就行,卧龙山如此广阔,他根本不知该怎么去找。
“到了地方它自然就会出现。”宁妨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卧龙山地势颇为陡峭,山中怪石嶙峋,到处是竹笋一样的石峰,脚下稍不留神就会踢到石尖。
郭老四屏气凝神地盯着地面走路都有好几次差点绊倒,他更是无法想象一只乌龟要如何在其中爬行。
但主子不说他哪敢多问,只得将大半注意力集中到宁妨身上。
临行前邱霜姐特意交代要顾好侯爷,否则就要提头去见,郭老四一想到那把大铁锤就胆颤心惊,那还敢分心。
可方才还没发现,郭老四一注意就发现宁妨身形极稳,稳得上半身没丝毫摇晃。
就好像……
郭老四低头,只看到黑色长袍下有轻微的抖动。
……就好像是在飞而不是行走。
就是这么一愣神功夫,身子就是一个趔趄往前栽去。
“专心走路,别东想西想。”胳膊上多了只手,接着他就被提了起来,宁妨淡淡地提醒声在耳旁炸开。
侍卫同僚们默默回头瞥了他几眼,眸中鄙夷神色明显。
郭老四心中大骇,却不敢再有半分走神,小心地加快步子跟上队伍。
一行人在林中穿梭,一个半时辰后明显的山路消失。
宁妨停下步子,朝后一抬手,队伍停下。
就在他们停下的一瞬,草丛突然发出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在众人注目下,金豆子昂着头优雅地钻了出来。
然后草丛动静加大,大片大片的草倒下,蠵圆缓慢地爬了出来,青色龟壳上竟然驮了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看到宁妨,蠵圆晃动身体将人扔到地上,而后爬到一棵树下卧下。
“是卧龙寨放哨的?”只看那人身上批的兔皮,宁妨就猜出了其身份。
而最后白芨拖着个昏迷的男子出来时,现场所有人都觉得不足为奇。
“两人都没死,但都受了重伤。”侍卫甲上前检查两人伤势禀报道。
身上没有伤口,但七孔有干涸的血渍,是遭受极大冲撞后引起了内出血,从而使人陷入了昏迷。
郭老四大惊失色,目光在蠵圆跟两条狗身上移来移去,不敢相信竟然是它们所为。
“丢到路边,我们上山吧!”
除了郭老四,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在宁妨命令下把两人丢到草丛中后继续往土匪寨门出发。
接下来的路变得越发陡峭,越靠近山崖人直立行走变得越发困难。
郭老四手脚并用,呼吸声变得粗重,不知不觉地竟落到了队伍之后。
树林消失后,月光洒到了光秃秃的石壁之上,郭老四抬头,竟差点没抑制住惊叫出声。
宁妨脚尖轻点石壁,只一瞬间人就已经跃出了几丈,灵活得就跟只鸟儿一般。
再看其他侍卫,虽没宁妨看着如此轻巧,可同样没多久就跳得只能看到飘荡的衣摆。
而让他失声的却是两条狗和一只龟。
郭老四不知道有没有人见过乌龟爬山,反正他是第一回看,那只巨大的乌龟就好像吸在了山壁之上,六只脚如同划船的浆摇动,眨眼间就窜出了半丈远。
两条狗在突起的石头上蹬腿跳跃,再次蹬腿跳跃,速度比侍卫们还快。
转眼间,这小面崖壁之上竟只剩下了郭老四一人。
没多会,崖壁上方伸出个脑袋,侍卫同僚骂骂咧咧地跳下来提溜着他一起爬了上去。
这片近乎山崖的坡就是接近卧龙寨最后一道天然屏障,爬上来眼前便是道逼仄石门。
石门开在山壁之上,左边是山,右边建造了座石头房子,应是寨子的二级瞭望塔。
宁妨一行上来的悄无声息,几十人站到门口屋子里的人都没听见。
有人大声地打着呼噜,甩骰子的叫声震耳欲聋。
宁妨从怀里摸出个荷包,有侍卫接过握在手中,而后单手撑住石壁翻身一跃跳上了石屋顶。
一把银色粉末撒出,在月光下如同星辰般星星点点落下,没多会屋内就没了声响。
宁妨从怀中取出寨子地图,侍卫从内打开石门后一步跨进继续说道:“寨子就在溶洞后,遇反抗者杀无赦!”
没有布置具体方案,宁妨只是神情冰冷地淡淡说道。
卧龙寨建立十年有余,加上寨中收容许多朝廷流放到此的穷凶极恶之徒,土匪手中沾染的人命何止千条。
宁妨踏入山中的第一步就感受到了浓重的怨气,比江家的人贩子大坑有过之而不及。
由此可见,惨死此处的人有多少!
听到杀无赦,侍卫们眼中齐刷刷露出兴奋之色,郭老四只见平日里笑呵呵的同僚们拔出长剑,竟露出几分迫不及待的感觉。
剑刃上反射的森森寒芒溢出无尽杀气,郭老四连忙往宁妨身旁靠了几步。
几个月前他还只是个农民,此刻听见要杀人,心中难免胆怯。
而宁妨也好似知晓他的心思,只吩咐道:“你跟在我身边。”
“进吧!”
一声令下,侍卫们越过宁妨,领头的人不知何时从怀里摸出颗发亮的珠子捧在手心,就这么一手提剑一手握着珠子飞了进去。
不过一眨眼功夫,溶洞中接连几道闷哼声响起,刀剑刺入皮肉的动静清晰飘出,宁妨拍拍金豆子的狗头,这才迈步跨入。
天然的溶洞中伸手不见五指,宁妨同样取出颗珠子,瞬间照亮了两人身遭的场景。
逼仄石壁成人字形,他们站在人下只能弯腰先行,否则就会碰到头。
白芨在黑暗中带路,宁妨身后跟着郭老四在后面慢慢走。
洞中回响着混乱的脚步声以及滴水声,从进入洞中宁妨就没开过口,浑身溢出的冷意让郭老四心惊肉跳。
他很想问体型如此庞大的蠵圆要如何穿过山洞,可刚一触及那道冷冰冰的背影时就立即打消了心思。
宁妨背后却好似长了眼睛,在他摇头时突然就开了口:“蠵圆会找其他的路进寨子。”
说着,狭窄小路上突然出现个躺在地上的褐衣男子,宁妨抬脚把还没死透的人往边上小水潭踢去,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
走到这,郭老四终于闻出了浓重的血腥味。
“等会就好好瞧瞧,何谓恶有恶报!”宁妨带着笑意的话音一落,前方突然亮了起来。
山洞后别有洞天,一条蜿蜒石梯直通不远处的雄伟山门,门头上还挂着个巨大牌匾。
上面[卧龙谷]三个的大字苍劲有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到了书院。
“这土匪寨应该挺富。”宁妨抬头望着这几个字,竟然翘起唇角笑了起来。
侍卫们立在门口,在宁妨笑起来后也不约而同地跟着乐了起来。
主仆心有灵犀地响起了搬空江家仓库时的场景。
“进去吧!尽量别有漏网之鱼。”宁妨一指前方,豪迈道。
话音才刚落,郭老四突然觉着眼前有片阴影笼罩下来,他抬头一看,只见片青灰色从空中划下,直直朝山门撞去。
砰——
一声巨响,两扇比巴掌还厚的山门碎裂开来,碎石四溅,侍卫们纷纷跳起躲避。
“蠵圆今天有些暴躁啊。”宁妨叹。
震耳欲聋的声响惊醒了寨中酣睡的土匪们,黑乎乎的山路尽头没多会就有一簇簇火光亮起。
“出何事了?”
“门口是何人,胆敢夜闯我卧龙寨,是不想活了吗!”
卧龙寨建在悬崖之后,山门后俨然已自成一处城池,先行出现的都是居住在外围的底层土匪,年纪偏大且多少有旧伤。
等火把照亮山门时,这些人才看清了下方站着的是一群黑衣人。
“是何人还不报上大名?等我们寨主来了你只有死路一条。”出声的是个中年人,看站位应该是这群人的头。
一看面对的不过几十人,当即神色就变得凶狠起来,说话时轻蔑意味十足。
“边南布政使司宁妨上山剿匪,投降者可留一条命,反抗者杀无赦。”宁妨笑眯眯地直视着中年人。
“哟!这不是那个被砍伤哭唧唧跑回城的布政使司?这是报仇来了啊。”中年人讥讽地大笑。
宁妨是真不理解为什么每回反派都要叫嚣几句才动手,不知道反派最后都死于话多么……
“上吧!”宁妨抬手。
一道寒光挥出,笑意还留在嘴角的中年人捂着脖颈,只能惊恐地望着鲜血从身体里喷出而无能为力。
鲜血飞溅,蠵圆嫌弃地往右边挪了挪,好似觉着躲不过,干脆急速往前冲去。
“啊——”
“救命——”
惨叫声不绝于耳,在极大的冲击下,有好几人被撞得滚下石梯立即失去了意识,也有人落下痛得鬼哭狼嚎再起不来。
郭老四吞了口口水,只望着蠵圆飞速地消失在了暗处。
侍卫们不甘落后,提剑追上。
宁妨左右转转头,挥手将围绕在土匪身上的怨魂收到手中,边往前走边驱散煞气,而后默念术法送这些无辜惨死的魂离开。
多谢这座匪寨的地形,宁妨根本不担心有土匪能趁乱逃脱。
“白芨你跟郭老四守在这,别让人逃了,我去里面看看。”宁妨打算提步离开。
白芨闻言停下步子,一屁股坐在了倒塌的门前,郭老四心惊胆颤地握紧剑柄,很想说他无力看守门口。
可宁妨根本不担心郭老四的能力,看门的主要是白芨,他不过是个搭头而已。
所以宁妨直接无视了郭老四颤抖的嘴唇,拍了拍金豆子的狗头。
“走!”
金豆子这只贼精狗,打架喜欢缩在后面,可一轮到找金银财宝,它的嗅觉比灵力还灵敏。
宁妨每每看到它,都能想到一句电影里的台词。=
[这就是金钱的味道啊!]
“如果你能找到宝贝,我回去赏你灵兽肉吃如何?”宁妨抛出诱饵,金豆子狂摇尾巴立即上钩。
为了压制修为,宁妨现在不会轻易使用灵力,前些日子探查土匪寨都用得小心翼翼,让他甚是觉得憋屈。
按照以前的性格宁妨会顺其自然让修为突破,就算和天道相争输掉大不了也只是被排斥出这个小世界。
可这会儿一想到宁家十几口人他竟觉着有些……不舍。
不放心还未独当一面的孩子们,不舍还未亲眼看着长大的孙儿孙女们。
想到这,宁妨对自己也有些无语,低头看了眼手中握着的几道符纸嘟囔道:“我这是当爹当上瘾了……”
符纸是分发给几个儿子的传音符,若是遇到危险可联系他。
虽然一直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可宁妨不知怎的攥在手里就没放下过。
“汪汪汪——”狗吠声唤醒了沉思的宁妨,他随着声音追去,没多会就看到了一堵两人高的铁门。
门用铁浇灌而成,光是其泛着的银色光芒就能想到里面存放着贵重之物。
门右下侧从上至下挂着五把铜锁,宁妨忽地叹了口气:“还说不用灵力呢……”
丹田聚起灵力,宁妨指间轻触铜锁,咔挞一声脆响,铜锁断成两截掉落。
如此划动三下后,天空忽地凭空亮起一道金色闪电,接着从天边涌来大片乌云,轰隆隆的雷声在云后时刻准备劈下。
宁妨皱眉,连忙挥出两道灵力,而后收回封入丹田之中。
随着最后两道铜锁落地,天空中的闪电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乌云散去,月光再度洒下,方才的一切就好似没发生过般平静。
“真是麻烦。”
使劲推开铁门,潮湿腐败中夹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宁妨随手抛出两颗夜明珠,让洞中瞬间变得亮如白昼。
堆到山洞顶的木箱子,满地闪闪发光的宝石,地上散落着几架板车。
再抬头一看,宁妨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洞壁上挂满了代表身份的旗帜与木牌,有些还能看出残留的大片血迹。
“竟然当成战利品挂在了这。”
“呜呜——”金豆子感觉到了宁妨身上的杀意,夹紧尾巴小声地呜咽了两声。
宁妨垂手摸摸狗头,一声叹息后跳起取下了这些“罪证”
足足有上百面旗帜与木牌,中间还有两本官府文书,是几年前路过边南前往边西上任的两位县令。
十年寒窗苦读终金榜题名,可谁又能想到会埋骨在此山中连具尸骨都找不到。
再回头看这些财宝,可想可知土匪们是如何聚集起的这些巨额财物。
“既然收了你们的钱,那我就送你们魂归故里吧!”
宁妨做出承诺,挥手间将山洞里所有的财物都装进了戒指中,连枚铜钱都没剩下。
在山洞里不知耽搁了多久,反正等宁妨背着个大包袱进入内大门时,练武场已被或坐或躺着的人占满。
躺着的无疑是尸体,而坐着的人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宁妨一看,发现活下来的人大多是女人和孩子。
“侯爷。”
侍卫甲领着串人从巷中走出,剑尖还在往下滴血。
“这些人说是被胁迫上山的奴隶,属下辩不出真假,还请侯爷定夺。”
被带出来的人有男有女,队伍最后的甚至瞎了只眼睛,宁妨淡淡扫了他眼笑道:“把人带上来我看看。”
七人被带到宁妨跟前,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害怕模样,再加上几人身穿的都是麻衣,瞧着倒真有些做仆人的样。
“你去换山门的郭老四。”
目光不过在这几人身上稍作停留后宁妨就没再看,反而是对侍卫甲做出了指示。
“你们蹲下别动,若真是平民,大人会为你们做主。”侍卫甲走前还好意地提醒几人。
几人真就默默蹲下,独眼男子就离宁妨不过两步的距离。
宁妨抬头看着巨大练武场中排列整齐的刀枪,嘴角忽地漾出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看目光好似已看得出神。
而那独眼男子心中确实也这么认为。
他用胳膊撞了撞身前的妇人,下巴点了点掉落在身边的一把长刀,说着歪了歪头。
那妇人皱了皱鼻头,眼中迸发出阴狠的光。
两人这一番交流下确定宁妨是个蠢蛋,于是更加明目张胆地挪动了几步,独眼男垂手就能摸到长刀。
“杀过人吗?”宁妨突然开口。
两人一惊,抬头看向宁妨,发现他是看着不远处一个黑脸男子说的话。
就在那男子摇头傻笑时,妇人大喝一声:“就是现在。”而后暴起,手中握紧一把匕首朝宁妨袭来。
独眼男紧随其后,伸手捡起长刀往宁妨小腿刺出。
“侯爷小心身后。”郭老四惊叫,刚往前不过跑了两步,就因震惊捂住了大张的嘴。
宁妨往后一仰,躲过匕首,反手抓住妇人的衣襟提起猛地往下一砸。
独眼男与妇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刀背因为这道巨大的力量直接刺入妇人后背,鲜血四溅。
男子的手被压在妇人身上,没断也应受到不小冲击。
砸人的手刚收回,宁妨右脚就提起,直接一脚踩到了独眼男的后背。
“啊——”男子发出更加惨烈的惨叫。
“你们这对土匪夫妻身上共背了十二条人命,本官可不想那么容易就让你们死掉。”收脚与宁妨冷冷的说话声同时响起。
仿佛方才的冰冷只不过是错觉,当宁妨再次抬头时,郭老四根本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丝毫情绪。
“还没看够?把这两人绑了带回府衙。”
直到熟悉的声音出现,他才小跑着上前把半死不活的人捆起来。
有时候活着要承受的可比死亡来得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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