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番6号”,莫共认真仔细的看了看门口上写着的地址,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才轻轻的敲了敲门。

    很久过去,都无人出来,也无人应声,难道里面无人,莫共与惠口美子对视一眼,惠口美子上前一步,继续敲着。

    终于,花谷长溪从里面走出来,打开门,她先是怔了怔,随即立刻冲上前去,抱住莫共,激切说道:“我真没想到,竟然是莫共小姐你,我也没想到,你会来我家看望我……”

    “我……”莫共被花谷长溪紧紧抱着喘不过气来,站在一边的惠口美子十分郁闷。

    “花谷小姐,花谷小姐……”惠口美子连叫两声,“花谷小姐,是否请我们进去啊?”

    花谷长溪这才意识到自己十分失态,便立即放开莫共说道:“非常抱歉,我失礼了,莫共小姐,请进。”

    莫共与惠口美子随花谷长溪向里走去。进入玄关,她们两人按照礼仪脱掉鞋子,正式进入里面,莫共的神色立刻警惕起来。这是一间传统的和室,典型的日本陈设,深棕色木质地板,被打扫的丝尘不染,清爽干净的榻榻米和墙面,整间屋子进深与开间的比例刚好合宜,显得十分宽敞明亮也淡泊雅静,半透明的樟子纸笼罩,屋内的光线暧暖轻柔,衬的花谷长溪的脸更加柔和,空间也极富禅意。

    花谷长溪热情的邀请莫共与惠口美子坐下,整个人便开始忙碌起来,没过多久,一壶清宁的绿茶便煮好了,花谷长溪恭敬的给莫共和惠口美子倒上,并热情说道:“请莫共小姐与惠口小姐享用。”

    莫共看了一眼惠口美子,有些不自在的端起茶杯,细细的品了品,茶香入口,莫共不禁暗暗赞叹,这花谷长溪确实煮的一手好茶。

    莫共放下茶杯,微笑着说道:“入口甘冽清香,花谷小姐的茶艺着实令人赞叹呐。”

    “莫共小姐谬赞了。”听到这话,花谷长溪十分羞涩的抿嘴一笑。

    “花谷小姐煮的茶确实很好喝。”惠口美子也微笑着说道。

    刚才穿过正厅,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未看到,莫共又在想着,该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进入卧室看看呢……

    “今日莫共小姐怎么想到来我家做客了?之前好几次,我请莫共小姐来,莫共小姐都……不愿意……”花谷长溪自知自己说的话又扫了兴,便放低了声音。

    “前面几次是我有些愚昧,不懂花谷小姐的好意,昨日突然想通了,今日便立刻决定过来看一看,来东京许久,都未到过贵舍,真是惭愧啊。”莫共十分礼貌的说着这些话,却若有所思的盯着花谷长溪,莫共知道这一番话给足了花谷长溪面子,她听后定会十分开怀。

    “真的吗?莫共小姐你真是这样想的吗?这太好了!”花谷长溪激动的站起来,“只要莫共小姐愿意多与我走动,我便十分开心。”

    花谷长溪的反应超出了莫共的预期,莫共与惠口美子两人面面相觑。

    花谷长溪又说道:“莫共小姐,今年春天我们一起去‘樱花祭’吧,你来日本不久,一定不知道我们日本的‘樱花祭’十分热闹好玩。”

    莫共再一次望向惠口美子,花谷长溪异常的热情,这让莫共和惠口美子两人都十分不自在,惠口美子想不明白为何莫小姐今日执意要来花谷长溪家中。

    “好,等今年春日,我们一起去赏樱。”莫共表面应承着,内心却生出冷笑之意。莫共转身对着惠口美子说道:“等春天来了,我们三人一起去。”

    “好,惠口非常乐意。”

    惠口美子不得已也顺着莫共的话,花谷长溪别提多开心了。

    坐了一会儿,莫共故意起身,说想要四处看看,花谷长溪正要站起来陪着莫共,莫共微笑着拒绝了:“我自己便可,还请花谷小姐给惠口续茶吧。”

    重新穿过正厅,莫共仔细观摩着,正厅壁龛上供着一尊佛像,花谷长溪跪拜的垫子已陈旧泛白,看来花谷长溪常年都在拜佛,右侧墙壁上一幅神女跳舞的仕女画也十分显眼。除了这两样之外,莫共再无其他发现,整整走了一圈,包括卧室她也推开门进去,都是十分简朴的陈设,屋子里竟然没有一张照片,这让莫共十足的泄气。

    莫共走回来,重新坐到正厅,犹豫着还是开了口:“花谷小姐,平日里家中只有你一人吗?”

    “并非如此呀。”花谷长溪依旧保持着热络的样态回道。

    “我记得你以前说你还有一位哥哥,今日怎么没有见到他呀?”莫共一边喝着茶一边看似漫不经心问道。

    “哦,哥哥呀,他有事出去了。”花谷长溪心里咯噔一下。

    “他经常不在家吗?”莫共又问。

    “也不是,偶尔吧。”

    花谷长溪虽然表面没有变化,但她内心已经紧张起来。

    莫共继续与惠口美子闲聊着,一切看似很随意,实则她早都将这屋子的里外都探查了一遍,包括花谷长溪的神色。

    “你与歌川从小一起长大,那你的哥哥与歌川也算是好朋友吧?”见花谷长溪不语,莫共又说道,“不瞒你说,之前歌川还与我提过你哥哥呢,只是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没见过他。”

    “哦,我哥哥呀,他经常不在家,也不知道整天在外面忙些什么。”花谷长溪又回了一句。

    “你说你的哥哥曾经也参加过战争?”

    “是的,不过莫共小姐你无需担心,我的哥哥是去往菲律宾,并非中国,而且,他是被迫的,他本身并不愿意。”

    “请你不要紧张,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无聊随便问一问。”莫共依旧保持者微笑。

    惠口美子有些不解,莫共向来对与自己无关的人的事情从不过问,为何今日对这名花谷长溪的哥哥如此感兴趣?

    花谷长溪有些局促不安,脸颊也变的微红,为了不让莫共看出来,花谷长溪极力掩饰着,继续一心一意煮茶。从小到大,她从不撒谎,但是为了哥哥今日就请老天原谅她这一次吧,花谷长溪在心里默默念着。

    五个月前,也就是去年八月份的第一日,她从哥哥口中接到莫共要回中国的消息,哥哥便向自己坦白,原来哥哥当初并非去菲律宾作战,而是中国南京……

    那天清晨,哥哥外出回来,忽然将“莫共要私自逃离回中国且她已经独自去往浅草寺”的消息带回来,起初,自己并不相信。

    ……

    花谷长溪听罢,犹如晴天霹雳,荒木哥哥带回来的女子竟然是中国人,他宁愿爱一名中国人也不愿接纳自己……顾不得许多,花谷长溪立刻问道:“哥哥此事当真吗?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你对莫共小姐很熟吗?”

    花谷长勇:“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隐瞒着你,昭和十三年(1938年)我去往参战的地方是中国,并非菲律宾。”

    “什么?哥哥你……你参战的地方也是中国?”花谷长溪异常诧异。

    “是的,我之所以未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你也知道,当年□□人的反抗是最激烈的,□□战场也最为严酷惨烈,我不想让你担心……”

    “哥哥,你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一直对外宣称你从未到中国打过仗。”

    “我不仅在□□作战,而且我当年作战的地方就是南京,与荒木少将在同一座城市,而那个莫共便是南京人。”

    见花谷长溪还沉浸在惊诧之中,花谷长勇继续说道:“在南京,那个莫共就是荒木少将的‘挚爱’,现在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你,是想让你通知荒木少将及时出兵,这样才能保住少将的‘挚爱’啊!”花谷长勇继续慷慨激昂的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太崇拜荒木少将了,在南京之时便是如此,荒木少将智勇双全,英勇无敌,在□□作战时所向披靡,他策定的战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十分崇拜。”花谷长勇得意的想着,荒木歌川是他这位妹妹的心头宝,只要将荒木歌川夸到天上,她心里一定满足。“所以当我得知这名女子要离开之时,我便用尽全力阻拦了,因为你知道的,荒木少将也就是你的荒木哥哥离开这个女人就难以活下去,我不想让我自己万分敬佩的人伤心难过。当然,我这么做的原因还有一个是因为你。”

    “因为我?”花谷长溪不解的望着她的哥哥。

    “因为……我知道你心中十分在意荒木少将,你定不愿意看到他伤心难过,如果荒木少将郁闷伤痛,你也会跟着伤心,所以我便将这件事告诉你了。”

    “是啊,她确实是荒木哥哥的挚爱!只有这位莫共小姐的离去,才会让荒木哥哥伤心,真没想到,这位莫共小姐竟然是中国人……”花谷长溪无奈的自言自语道。

    “事不宜迟,你要赶紧通知荒木少将啊。”花谷长勇催促道。

    “是是是,我知道……我马上就……”

    花谷长勇看着花谷长溪将电话打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花谷长勇又说道:“还有一点,我们今日的谈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好,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晓。妹妹,你能明白我吗?”

    “当然,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保密的。如果外人问起来,我便说哥哥你作战的地方就是菲律宾。”

    花谷长溪不放心,担心荒木哥哥派兵不及时,便决定自己出门去阻拦莫共,她出门之时,哥哥给了她一包血袋,并且嘱咐她将鲜血涂在身上,装做受了重伤的样子,拦在莫共经常走的路上,莫共看到一定会救自己的……花谷长溪后来一直在琢磨,当时哥哥是从哪里弄来那一包血袋的,那么及时?还有,哥哥是怎样知晓她要在今天回国的?

    “在南京之时,我便是这样守护少将阁下和莫小姐的。”

    花谷长勇与他的妹妹在非常崇拜他的眼神中结束了这段对话。

    原来哥哥竟是荒木少将最忠实的部下,原来哥哥在南京便一直在守护荒木哥哥,这真好,那件事情过后,很长时间,花谷长溪都沉浸在这样的喜悦当中。

    哥哥不想因为仰慕荒木少将而为他做的贡献被他知晓,这在日本社会中是不符合义理的,那她当然也有义务帮哥哥保密……

    “花谷小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莫共问道。

    “哦,没什么……就是,想到去年去参加的‘樱花祭’,十分开心,便期待今年的可以早点到来呢。”花谷长溪见莫共紧紧的盯着自己,便立即转移了话题,“今年还有莫共小姐陪伴,一定更加有意义。”

    莫共不再询问下去,她知晓问再多也是无用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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