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黑暗,朱颜浑身颤抖着,屈膝环住自己,目光呆滞的缩在了床头。

    梦里的场景反反复复在脑海里回荡,一个接一个痛不欲生的人对着她哭,一个接一个义愤填膺的人对着她骂。

    她颤抖着,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紧咬着牙不出声,有些喘不过气。

    良久,她累的似是被抽空了般,无力的侧卧在了床边。

    再等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后,她才起身换了身衣服,进厕所洗了洗脸。

    擦去脸上的水渍,她便又恢复成了平时淡漠的模样。

    眼神扫过床上汗湿的枕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她总觉得这个房间异常的闷,让人呼吸都困难。

    她毅然转身,开门出去,打算透透气。

    她刚跨出门,一旁的房门锁芯转动,花辞也走了出来。

    两人见到对方皆是一愣。

    花辞脸色不太好看,额前碎发也都湿漉漉,眼神却透着顽强凶狠,看着……

    倒也像是做了场噩梦。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须臾后,花辞笑着问:“喝酒吗?”

    朱颜眼睫微垂,音色有些沙哑:“喝。”

    于是,凌晨三点半,花辞和朱颜抱着两瓶酒和两个玻璃杯,上了别墅的露台。

    露台有些小,仅放了一桌一椅,花辞将酒开了,往两个杯子里都倒了些,转而端起其中一个杯子,靠站在了一旁的围栏上。

    朱颜看了看身侧的椅子,随后看向了站着的花辞,神情微妙。

    花辞见状一笑:“我说过,我比你想象中绅士。”

    朱颜没说什么,不客气的坐在仅有的椅子上,拿起一旁的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他们都沉默着,各自喝着各自杯中的酒,两人酒量都不差,大半瓶酒下了肚,也只是有些微醺而已。

    “做噩梦了?”花辞忽然问。

    朱颜倒酒的手一顿,淡声应道:“是。”

    花辞背靠站在护栏边,与她面对着面。

    他笑着说:“我也做噩梦了。”

    朱颜有些热,抬手将披散着的黑发全往右颈旁一揽,另一边修长白皙的脖颈便露了出来。

    她也微微笑了笑:“看出来了。”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短款黑色睡裙,裙身下一双纤细雪白的随意交叠。

    夜风拂过,衣裙绕身,玲珑曲线尽显,她神情漠然却隐约有些温柔,使得其妍丽风华中又透着一股慵懒。

    她半倾着身子,手肘支在桌面上,握拳撑着脑袋,领口便松松垮垮往一边偏,露出了白皙如凝脂的肩。

    黑夜中,似是唯有她这一处绝佳颜色,不禁惹人注目。

    花辞眯了眯眼,将手里的酒杯放在墙沿上,上前两步,轻挑起她的下巴。

    他侧头看了看她,眼神落在她的唇上,俯身凑了过去。

    他动作轻缓温柔,鼻尖相触,两人的唇近在咫尺。

    花辞眼里带着不知名的情绪,垂眸对上了朱颜的眼睛。

    朱颜看着他那似深海般的蓝黑色眼眸,眸中海底里,似乎有活水涌动。

    她不禁愣了片刻,一时竟也没有推开他。

    在花辞有所动作时,她也仅是微微偏过头,那吻便落在了她的侧脸上。

    花辞一顿,忽而笑了笑,挑起她下巴的那只手便加了些力气,将她扳正对着自己:“还亲不得了。”

    他声带笑意,语气相当的理所当然。

    花辞的气息扑面而来,朱颜屏气凝神,微微后仰,满目漠然:“为什么总是吻我?”

    花辞见她往后躲,眼神黯了一瞬,随即笑着松开了她,转身靠在了桌边。

    他抄着手,抬头看向了天边的弯月,笑着说:“想吻就吻了,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朱颜明白了,她点了点头:“流氓行为可耻。”

    花辞侧头看了她一眼,笑的烂漫:“你说我耍流氓啊?”

    还没等朱颜说什么,他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说得挺对。”

    朱颜:“……”

    花辞见她一脸郁闷,不忍弯了眉眼,发自内心的抿嘴笑了笑,笑容纯粹,无一丝作伪。

    朱颜看着他,酒意乱了神,她神使鬼差的问了句:“你觉得,自己过得怎么样?”

    花辞身形一顿,笑意淡了几分,他好笑的哼了一声:“问这个干什么?”

    朱颜没回话。

    她只是觉得,生于她笔下的花辞,身上貌似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似有似无的,掩于疯态之下。

    她莫名的,有点内疚。

    “嗯……我过的很好,”花辞笑着,语气肯定,“我手里有花不完的金钱,有让无数人诚服的权力,我很开心。”

    听到了想听的答案,朱颜却沉默了。

    现在的花辞,简直跟那天站在枪口下一动不动的花辞如出一辙,笑意中都带着不甘,却也都露着绝望。

    她知道,花辞说谎了,那语气坚决的谎言却不是为了骗别人,而是为了骗他自己。

    朱颜没说什么,站起身,抬脚离开了露台。

    花辞没拦她,也没回头看她一眼,他垂眸靠在桌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次日一大早,朱颜就被一阵喧闹声给吵醒了。

    楼下有人在和花辞吵架。

    语种不同,她也没听懂在吵些什么。

    仅吵了几分钟,花辞貌似就下了逐客令,没等多久,别墅里便又安静了下来。

    朱颜收拾好后,下楼了,她没搭理坐在沙发上的花辞,径直走向了餐桌。

    厨房里两个女佣见状,一人端着一份早餐,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将其放在餐桌上。

    朱颜往咖啡里放了两块方糖,将面包抹上果酱,便悠悠然吃了起来。

    一个女佣看向了花辞的方向,放轻声音叫道:“signore,lacolazioneèpronta(先生,早餐准备好了。)”

    花辞没理会她。

    两个女佣为难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便又加大了些音量叫道:“signore?(先生?)”

    朱颜抬眸看向她们,问:“在叫他吃饭?”

    女佣们齐齐点头,口音蹩脚的回道:“是、是的。”

    朱颜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花辞,语气不客气的问了句:“你吵架吵输了?”

    话一出,花辞果然起身过来了。

    他坐在餐桌边,喝了两口无糖黑咖啡,笑看着朱颜,说:“我有那么幼稚吗?”

    朱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专注的吃着面包:“你不仅幼稚,还容易被激。”

    花辞去拿面包的手一顿:“……”

    两个女佣看了看花辞,识相的溜了。

    花辞笑了笑,看向朱颜:“刚才来的那家人,是我二叔一家,你知道我在跟他们吵什么吗?”

    朱颜诚实的摇了摇头:“听不懂。”

    花辞笑着,一本正经的说:“是这样的,他们不知从哪儿知道了我养着个女杀手,还听信谣言,说把这女杀手炖汤吃了,能长生不老呢,这不,找我来要人了。”

    “你说,我会给他们吗?我肯定留着自己独享啊。”

    朱颜无语的瞥了他一眼:“……你无不无聊?”

    花辞轻笑几声,拿着面包,往上抹着温滚的黄油,说:“他们确实是来找你的,我只是顺便跟他们吵了一架。”

    朱颜微微挑眉:“找我?”

    花辞:“我说过,我是个守法公民,守法公民呢,自然也做不出军火走私这事儿。”

    “噢,”朱颜点了点头,“你二叔做的。”

    花辞微微蹙眉,笑道:“你这反应,怎么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朱颜微愣一瞬,直视花辞的眼睛,淡声应道:“我们杀手都很冷静聪明。”

    花辞摸着眉尾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二叔对外,是以我的名义走私的军火。现在引来了个k门的杀手,他就慌了。”

    朱颜:“所以呢,他找我这个杀手做什么?来找死吗?”

    花辞一笑:“他听说你在我手上,觉得我把你控制住了,就来求我,让我把你交给他杀了。”

    朱颜一挑眉,似笑非笑道:“吵成那样,是在求你?”

    花辞:“噢,那是因为我给了他儿子一刀,他恼羞成怒了。”

    朱颜:“……”

    谁你都能给一刀……

    花辞解释道:“他儿子不太会说话,帮着教育教育。”

    朱颜:“这也算守法公民的自卫?”

    花辞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我受到了心灵上和精神上的双重攻击,只还了他点儿肉/体伤害,他疼一阵儿就好了,但我要是不失忆,我就得疼一辈子,这么一想,我都亏了。”

    朱颜:“……你总有道理。”

    花辞笑着,咽下嘴里的面包,缓缓道:“对了,明天我得开始忙了,下午就搬到市中心去住,你跟我一起去,有什么想带的就提前收拾一下。”

    朱颜放下手里的咖啡,颇为无语的问道:“说跟着你,就非要我一直跟着你吗?”

    花辞笑着:“如果你愿意,你还可以跟着我去工作。”

    说着,也不等朱颜说话,他从头到脚扫了眼朱颜,又接着说道:“算了,我的公司不收穿黑衣服的人。”

    朱颜:“……”

    有病。

    花辞擦了擦手:“你慢慢吃。”

    说着,就打算起身离开。

    朱颜忽的想起一件事,叫住了他:“花辞。”

    话音入耳,花辞一顿,转身看向她,心情颇好:“嗯?”

    朱颜:“帮我找个人,我要见他。”

    花辞笑着,想也没想,便应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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