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缓缓踏进宫殿,一时间有点恍惚。这条年少她曾经蹦蹦跳跳走过无数次的路,原来从不曾在她的记忆中退却,每走一步,仿佛还能看到那个记忆中永远带着笑容,眼神无比灿烂的女孩。
长安跟着宫人一步一步走过廊檐,仿佛穿过了时光,长安看到前方不知何时迎面走来一个红衣少女,她穿着红衣,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生气勃勃,红衣少女和她错肩而过,眼中仿若灿烂的星光,她好奇的打量着长安,长安看着她,眼中闪过怀念,原来彼时的她这样的啊,那么明媚、娇艳,而如今的她却仿佛早已腐朽,只是留下了一个躯体罢了。
错肩而过的时候,二者合为一体,是啊,她们本就是一个人啊。
当初她走时,姨母还是柔妃,陛下也还是三皇子。
如今却已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和陛下。
长安低垂着头,不想泄露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而当长安看到那个高坐上的人时,一瞬间整个人都僵硬,但是紧紧的克制住自己,而上方的太后却早已整个人颤抖,眼中带着泪花。
那一条路无论是长安和太后都觉得无比漫长,太后紧紧盯着长安,而长安却不自觉地低下头,不敢对视。
明明几步便能走到,可是却仿佛跨过了时间和岁月。
“长安见过太后。”
十年间那个蹦蹦跳跳,一身红衣,每次入宫都是跑着过来然后搀着她的胳膊,然后撒娇的喊道。
“姨母,长安来看你了,你今天有没有想长安啊,长安好想你啊。”
那时少女骄傲明媚,眉眼间处处是喜悦。
可是如今进来的女子,一样的容颜,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那份亲昵。
疏离感让太后心一痛。
她的长安,瘦了。
太后看着这个熟悉的容颜,可是却再也没有半分的熟悉。
“长安,难道你连姨母也不愿意叫了吗。”
长安跪在地上,看着早已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的人,熟悉的气味让她感觉到温暖,声音中带着颤抖和伤心。
还没等长安说什么,就被人抱在怀中。
“长安,你是在怪姨母吗,姨母当年。。。对不起。”
这个南齐最为尊贵的女人抱着她对她说抱歉,可是明明她从没有对不起过她。
是她欠她一句对不起。
长安迟疑了下,才抬起手拍了拍抱着她的人,这个皇朝最为尊贵的女人。
犹记得当年她离开时,她收到的那封信,从此她不再是她的姨母,如今她还能称呼她吗。
太后抱着长安,眼中只剩下痛惜。
“长安只是不知道如今是否还有资格那样称呼。”
长安的声音很是缥缈,仿佛穿透了什么,让人觉得好遥远。
太后心疼的拍着长安,仿佛这样才能确定长安真的回来了,仿若幼时,每次长安做噩梦时,太后都会轻柔的拍着长安,告诉她她在。
长安瘦了。
太后心中只跳出了这么一句话。
“傻孩子,你是我的长安,永远都是我的长安,我是你的姨母,这永远不会变的。”
太后以为长安以为她当了太后才如此说,连忙说道。
当年她总是头疼长安的礼仪规矩学不好,但是如今当她成为一个标准的宗室女,一言一行皆可成为宗室女子典范时,她却又只剩下心痛,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她永远是那个肆意的长安,如今的她是经历了多少才会成为这样的,太后不敢想,只要一想起,她的心里只有那阵阵的疼痛。
长安感受着抱着她的人的不安与期待,最终迟疑却又缓缓喊道。
“姨母。”
声音很温柔,不再是以前那股娇气甜美,可是还是让太后落下了泪。
“哎。”
太后高兴的应着。
长安坐在椅子上,轻轻的稔着桂花糕,慢慢的品尝着。
太后慈爱的看着她。
“太后,长安郡主的房间已经布置好,就在东厢阁。”
一个婢女上前回道。
“好。”
长安听着对话,看了眼太后。眼中很是疑惑。
“长安,你刚回朝,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先待在姨母这里,陪陪姨母好不好。”
长安看着太后期待的眼神,还有着丝丝的害怕,仿佛在害怕她拒绝。
“好。”
太后看着长安,眼中闪过怀念。
“姨母,你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了,长安最爱了。”
“你啊,就会哄我。”
长安很好哄,一碟桂花糕就能让她开心很久。
那时的长安可不会像如今一样文雅,就差把整个盘子抱起来了,声音就和糕点一样的甜美,仿若甜到人心里。
说到底还是她以前过得太苦了。
阿瑶死的早,继母当家,父亲又不给力,长安小的时候吃了太多苦,所以才会对这桂花糕念念不忘,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那小心翼翼的眼眸,那个时候她就发誓要保护好这个姑娘。
可是她给了她地位,给了她宠爱,却没有保护她的能力,她以为只要她在就能护住她,可是最后却只能看着她落得那样的下场。
看着长安,太后心里是满满的喜悦和满足,长安回来了,她才觉得自己真的圆满了。
“陛下驾到。”
长安听到声音立马站起,随着宫人一起行礼。
“见过陛下。”
齐彦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太后身边的女子。
她微微躬身,在一众人间礼仪很是典范,却又最为亮眼,仿佛人群中你最先看到的人永远是她,但是却又不让人反感,只是觉得应该如此,理当如此。
长安微微微低着头,齐彦只能看到她白皙流畅的侧脸以及那微露出半截白皙悠长的脖颈。
整个人很是纤弱,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穿着一身淡青色衣衫,样式简单,却不知为何感觉很是和她的气质相配,这让他很是惊讶。
记忆中那个少女和如今的人仿佛两个人。
一时间齐彦有点感慨,时光好像回到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母后带着一个小女孩前来,拉着那个胆怯的女孩告诉他以后她就是他的妹妹,他要好好保护她。
他也曾想过好好保护她的,只是后来。。。
终究是大家都变了。
想到这里,齐彦眼中开始闪过一丝情绪,只是快的让人抓不住。
旁边的宫人噤若寒蝉。
见此,齐彦立马恢复神色,温温一笑。
“免礼。”
“谢陛下。”
“你们退下吧。”
“是。”
“长安,坐,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
太后看着长安局促的站在那里,有点心疼连忙说道。
说着还看向了陛下,示意他说话。
陛下见此心中满是果然如此,长安一回来他就是抱养的。
“坐,长安,不必多礼,母后说得对,都是一家人。”
长安听到这看了眼太后,看到她鼓励的神色才缓缓的坐在她的下首。
当然那句一家人这话她可不敢当真。
“此次回来,你就安心在宫内住下,若有人对你无礼,可直接告诉朕,朕替你撑腰。”
陛下看着长安想了想说道。
他想平常家的哥哥都是这样对妹妹说的吧。
“长安谢陛下。”
长安听到这连忙站起来谢礼。
“长安,快点坐下,若是在这样下次姨母就不让他过来了。”
太后佯装生气的说道,当然这生气是对着齐彦。
“姨母。”
对此长安有点无奈,她打量了眼齐彦,见他没什么其他神情,这才放下心来。
太后没说话,只是摸着长安的手,仔细的摸了摸,感觉到手中的粗糙感,心中一痛,她才二十几啊,可是却比她的手还要粗糙。
北燕蛮荒,而当初长安嫁的那人又是最为凶狠的狼阎罗皇,这些年她是怎么过得啊。
我的长安。
“以后啊好好生活,什么都不要怕,就算你把天给捅了,也无事,有这世上最厉害的两个人给你撑着呢。”
陛下听着太后这话无奈的笑了笑,但是没有反驳。
如今他收拢政权,自是不怕,护住一个人他还是不惧的,不过也得看这人值不值得护。
看着长安现在的样子。
他只但愿她这十年真的长大了吧。
靳国公府府。
“怀柔,长安郡主已经回来了。”
只见一个男子倏地看向位置上坐着的那个中年人,男子面目俊朗,本应该是一个风光霁月温文尔雅的人,但是身上那股肃杀气却又让人畏而却步,他整个人笼罩着阴狠的气息,眼中更是笼罩着千年不变的寒冰,仿若射出寒光。而坐在下方的中年人则更为温和儒雅,整个人端着沉稳、智慧,二人眉宇间很是相似,只是看着面前的男子有点担心。
“回来了,她还敢回来。”
年轻男子双手紧握,声音很是压抑,但是眼神中仿若翻滚着什么,说恨仿佛还有着什么其他,让人琢磨不定。
“怀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长安郡主也付出了代价,如今太后和陛下明显是要护着她的,你。。。”
“她还活着不是吗。”
“你。。。哎,云芳公主已经死了十年了,你还没放下吗。”
靳怀柔眼中满含痛苦,他怎么忘,如何忘。
“林氏是你执意娶的,既然娶了,你就该好好待他。”
“父亲,孩儿自有主张,若无事,孩儿便告退了。”
说完,靳怀柔直接退下。
靳国公,靳远成,看着离去的长子,叹了口气。
长子自小便是京中众公子之首,才华出众,可谓是风光无限,自小便倾慕云芳公主,只是奈何长安郡主竟也看上了靳怀柔,总是胡搅蛮缠,当时先帝早有暗示,待靳怀柔参加科举,夺得状元之时便是为他二人赐婚之时,只是谁能想到就在靳怀柔夺得状元之时,便是云芳公主离世之时,而这凶手尽是长安郡主,此后靳怀柔直接弃文从武,一个人奔赴边关,谁也没想到一个文弱书生最后竟变成执掌三军的铁血将军。
到了如今,靳怀柔身上的煞血气息更是让旁人不敢靠近。
书房里。
靳怀柔闭着眼睛,想到之前听闻阎罗皇去世,就有人开始想带回长安,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意思。
陛下的暗示,靳怀柔怎么能不明白,即使再不甘愿也只能默认。
“只是,你以为你回来了就赢了吗,这是才开始呢。”
靳怀柔眼中透出狠意,然后慢慢流露出一股诡异的笑容。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