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虽然说得清冷,不过小筱立刻探头查看魏劫的后背。

    方才在打斗的时候,魏劫的确护了她几次,当时好像听到了他嗯哼的声音,现在想来,应该是被抓挠到后背了……

    可是魏劫却冷着脸扭身不让她看,踹着嗷嗷叫的食尸兽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去。

    可惜他俩拴在一起,小筱被他一路拖着走,还得费力抬头看他的后背。

    乖乖,果真伤得不轻!

    等魏劫坐好后,小筱连忙掏出了怀里自带的伤药,准备帮魏劫脱了衣服,她好给他抹一抹。

    可是魏劫却一拽衣服道:“没关系,那伤过一会就会自愈。你那药那么珍贵,还是留给你的唐公子吧。”

    小筱定睛一看,果真是了,方才还狰狞的寸长伤口,这会的功夫,就已经好了大半了。

    他是人和女魅的混血,自我疗伤这一块无人能及,只要是皮肉轻伤都能自愈。

    唐有术并不知道自己的师父与师祖之间暗流涌动,只是听到魏劫松口,就拼命给崔小筱和魏劫磕头,然后欢欢喜喜成了符宗第四代大弟子。

    小筱看着符宗的香火越传越歪,想着怎么往师门族谱上写名字,也是默默头疼。

    这昔日魔道师祖,如今成了她的徒儿,往日恩师成了她的徒孙!

    灵山符宗的这段歪曲师承之路,只能秘而不宣,等她想法子拨乱反正,再重回二百年后,必定要去师父的坟前烧香磕头,好好地认认错。

    不过现在她总算是挽救了一些,最起码让师父唐有术,依照原来的轨迹,认了魏劫为师。

    暗松一口气之余,小筱指了指那只蹭着魏劫裤腿的狗儿问道:“这只食尸兽怎么处理?”

    魏劫这回倒是不跟小筱闹别扭了,又用脚踹了那狗儿的屁股,懒洋洋道:“它非阳界之物,必须快些送回阴司,不然的话,它若吸了太多的阳间之气,就只能等到鬼月鬼门大开时,才能折返了。”

    说完,他又拎起那刻意讨好的大嘴狗,使劲甩了甩,那狗身上竟然摔掉下许多黑黑的芝麻点。

    听魏劫说,这些都是食尸兽身上的尸蚤,若是养大了,将它们碾碎,倒是不可多得的疗伤圣药。

    所以小筱看他就这么一只只抓着芝麻粒,将它们放在了一个小瓷瓶里,

    小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提醒魏劫收好瓶子。不然他俩现在日日相处,若是跑到她的身上,那就恶心了。

    既然要送食尸兽回去,必然要经过卫家的许可,不然的话,外人决不可接近阴阳交界之处。

    魏劫对再见卫家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将拴着食尸兽的绳子系在了卫家门前镇邪石像上,然后走得远远的,再丢了一颗石子敲门。

    等卫家的侍卫开门时,门前除了一根动来动去的绳子,似乎别无它物。

    等卫竟峰到门前时,自然嗅闻到了食尸兽腐臭的味道,知道绳子上拴着的是隐身的食尸兽。

    他惊喜之余,抬头四望,却瞧不见送这异兽回来的人……

    不过那拴着兽脖子的鞭子,分明就是劫儿那孩子的……卫竟峰将鞭子握在手里,想起自己先前对侄儿说过的刻薄话,一时间心里竟是说不出的百味杂陈……

    那个孩子,居然还真听进了母亲的话,一人去抓食尸兽了……

    再说符宗半路凑成的祖师徒三人,离开了耆老山之后,便有些漫无目的了。

    虽然只是相隔二百多年,可是人世间却是沧海桑田,到处陌生一片。

    崔小筱努力回想当初发现雕像的石洞,却在二百年前的羊皮地图怎么也找不准地名。因为许多地方,相隔两百年,地名都大不相同了。

    如此一来,只能慢慢摸索前进,但愿那个石洞周围的变化不要太大,这样也好找些,只是不知这个时候,那个雕像在不在石洞里。

    小筱觉得希望渺茫,但是也只能姑且一试。

    除了找石像之外,另一件要紧事就是去找秦凌霄,让他赶紧交出钥匙,解开自己手上的锁魂扣!

    小筱现在已经足足有五天没洗澡了,甚至连水和饭都不敢多吃。

    并非她已经辟谷脱俗,不饿不渴。她起初忍不住有过那么一两次,真是尴尬到恨不得天地尽毁!

    就算魏劫一直乖乖转头,还用棉布堵了耳朵也不行。

    同样的道理,轮到魏劫要方便时,小筱也得跟着他一起闭眼听泉水叮咚,这样的经历是恨不得立刻失忆忘掉的。

    所以一到吃饭喝水的时候,小筱不但自己不多吃,还要盯看着魏劫,让他收敛一些,不可吃喝太过。

    不过魏劫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心结困扰,在小筱犀利的眼刀子底下,又坦然自若地饮了一大碗汤。

    他刚喝完,一旁的徒孙唐有术就殷勤地给师父魏劫又添了一碗。

    小筱不敢申斥唐有术,只能小声对魏劫道:“你少喝些,不然一会又……”

    魏劫嘴角泛着笑,替小筱也盛了一碗莲藕花生汤。

    “师父,您多喝些,我瞧着你这两日上火,每次都是淅沥断续不大畅快,这就是太干的缘故,得好好滋润滋润!”

    小筱沉默地看着他,用眼神一点点缠住他的脖子,再用力一勒!

    同时,她心里又是将罪魁祸首秦凌霄骂了一遍!

    这几日,被逼无奈,小筱已经早早开始将辟谷提上日常。修真之人,每到提升丹田之气的关键时候,断食辟谷是大有好处的。

    不过并非每个刚刚升堂入室的修真者都能坚持下来。

    要知道人间美食最难割舍。就算是升仙得道者,还有放不下口腹之欲,偶尔来到人间偷吃的。

    但是小筱此时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了,只恨不得一下子辟谷登仙,远离这恼人尘世。

    无欲无求下,居然断断续续行了几日的辟谷。

    魏劫就没小筱这么上进了。他含笑看着师父“慈爱”眼神,悠闲自在地拎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

    他们三个中,顶属唐有术是有钱银的,所以这一路来,他们都是到了村镇挑拣不错的饭馆吃饭歇息,几乎每一餐都是有酒有肉。

    至于唐有术为什么这么阔绰,也是有原因的。

    他出身名医世家,小小年纪就已经会切脉问诊了。他那次去耆老山,也是为了采集山上特有的草药,才不小心掉落山谷的。

    他一心想要超脱俗身束缚,修习仙道。这一路来一边行医赚钱,一边寻访名师。

    据唐有术说,他最好卖的就是祖传的壮阳药膏,只一副贴在肚脐上方,管教人回春壮肾,一夜新郎,只是配方复杂,使用前还得热敷,甚是繁琐,若能精简些,会更加好卖。

    小筱听了心里默默感慨,感情师父他老人家从年轻时就靠着这类壮阳膏药大赚其钱。

    想想符宗后来最赚钱的镇门之宝——迷情符,其实师父这二百年来还真是始终如一,在造福天下男人的道路上大步前行。

    这样阔绰随意点餐的日子,小筱期盼了许多,却没想到一根链子比消金咒还可恶,害得她不敢吃喝。

    魏劫的谱倒是摆起来了,每餐必定有肉有酒,优哉游哉得很。

    小筱几乎不吃什么东西,每次都是早早入定。可惜她跟魏劫铐在一起,她打坐的时候,魏劫就躺在她身边睡觉,听着呼噜声此起彼伏,是很影响入定的。

    若不入定,她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小筱决定还得扛起师父的责任,督促自己这位“逆徒”上进一下。

    可当她拽起魏劫,让他跟着一起打坐时,魏劫却伸着懒腰,打呵欠道:“师父都不教给我本事,我也不知要修习什么。”

    这几日,他眼见着小筱抽空就教唐有术画符,还传授他吐纳之法,一派父女情深。

    这师祖教徒孙,越俎代庖快乐得很。可符宗宗主丝毫没有教授自己正经嫡传大弟子的意思。

    魏劫当初虽然拜师别有用心,并非真想跟小筱学本事。可现在被唐有术这么一衬托,师门争宠失利,难免心理失衡,有些不是滋味。

    小筱听了魏劫的话,倒是点了点头。

    也对,自己总归顶了他师父的名头,若是什么都不教,显得不太厚道。

    不过符宗的本事若是教给了他,以后他若再重回自己的人生轨迹,渐渐走了魔道,岂不是要给灵山符宗抹黑?

    小筱想了又想,决定还是教他四大派的本事。他跟修真四大派结怨甚深,以后难免有狭路相逢时,他能知己知彼,才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至于如何教授,小筱也不愁,毕竟魏劫师祖本人已经总结得有条有理了,她只要依样画葫芦,将魏劫本人总结的别派修炼法门,再传授给魏劫就行了。

    而这四大派里,其实妙仙山的气盾最实用些。小筱不想教给未来魔头伤人的本事,气盾可以防御自保,最合适不过了。

    魏劫盘坐在小筱的对面,听她娴熟地讲述妙仙山气盾的凝聚之道,突然开口问道:“为何你如此了解四大派的法门短板,更知道他们的修炼之道?你和四大派有何渊源?”

    问这话时,魏劫的漾着紫光的眸微微眯起,死死盯着崔小筱。

    未来的魔尊虽然魔功未成,但隐隐气势呼之欲出,盯看人时,让人有些招架不住眼神。

    不过小筱自幼跟随义父行骗,街头千面娇娃并非浪得虚名,硬是接住了未来魔尊的眼神,语带真诚道:“那四大派的修为浅显,让人一眼便望到底,如何与我们符宗的博大精深相比?不过想要修习符宗奥义,就得先学一学四大派的门道。喏,法门都传授给你,你自己慢慢领悟去吧。”

    其实小筱知道,四大派能成为修真的大宗,本事岂是说学会就能学会的?

    二百年前的魏劫,因为抵抗蛇毒,获得奇遇,修为大大精进,有了厚重的底子,无论修习什么都是迎刃而解。

    可是现在的魏劫,因为她的搅合,还是平平无奇小子一个。

    虽然靠着聪慧和天分,领悟出了些野路子,可单单从她简短的传授里就想修习四大派的奥义,就有些痴人说梦。

    小筱不过就是想应付一下乖徒儿,免得他总打扰自己的入定罢了。

    不过魏劫倒是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还真的坐在了小筱身旁,开始闭眼入定。

    小筱偷偷睁开眼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男人,他入定的姿势并不标准,手臂随意地置在盘坐的长腿上,腰肢也不甚挺拔,与其说是入定,不如说是打盹。

    不过他样貌身材都出挑,无论怎么坐,都透着一股子脱俗的潇洒俊逸。

    小筱真的很难想象,他化为全身鳞片的半蛇之人是怎样的可怖样貌。

    看了一会,小筱也闭上了眼睛,最起码这次魏劫并没有中毒,但愿他能改邪归正,以后少犯些杀戮……

    不过,她并不知道,当她闭上眼时,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淡紫色的眸在月夜映衬下漾着微光,在少女弯长的睫毛,和挺俏小巧的鼻尖游掖……

    月夜之下,夜虫时鸣,他看够了,才满意的闭上眼,同时坐直了身子,头顶盘旋起练气吐纳之息,渐渐入定了去。

    这几日,他们都是如此,白日赶路,夜晚修行。那卫家祖母给的药丸看来真的有用,这几日,小筱从来都没发作,这也让她渐渐放下心来。

    不过总是跟魏劫拷在一起,实在太不方便,小筱还是决定先去找寻秦凌霄,解开锁魂扣再说。

    这凌云阁该如何走,又是一大难题。

    小筱看了半天地图,发现凌云阁好似离这里不太远,幸好唐有术经常采药,对于周围的路径还算熟悉,有了他的帮衬,行路起来也顺畅多了。

    魏劫似乎没有小筱那么急,想要找寻秦凌霄解开锁魂扣。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似乎悠哉得很。

    这日吃完午饭后,魏劫居然拉着小筱去了距离村寨很远的青水潭边钓起鱼来。

    小筱看着唐有术被魏劫差使去买鱼竿和鱼饵,忍不住道:“你既然成了师父,倒是教授徒儿些吐气纳息的本事,总是让他买东买西的,算什么?”

    魏劫靠着谭边的石头,舒服地展着腰,头靠着手臂,嘴里叼着一根青草枝,懒洋洋道:“若这么说,我还是你的徒儿呢?你可曾用心教导我?每日除了拿眼瞪我,就是拿眼瞪我,怎么?后悔收我徒弟了?”

    他的模样太好,就算是吊儿郎当地翘着长腿,长眸半闭,也好似一副美人醉卧图。

    女魅的血脉太诱惑人了,小筱一不小心就会看得发呆。

    结果魏劫半睁开眼时,正好跟小筱四目相对。

    小筱连忙转过头去,假装欣赏潭边的风景。因为被锁连着,二人从来不能分开太远,所以魏劫坐起来时,便给小筱肩挨着肩。

    他转头看着挨在身边的少女,皮肤纤白,脸颊有些泛红,一双大眼的长睫在微微抖动,好似扇动的黑蝶……

    小筱发觉他不说话,便转头看,结果又跟他近近的四目相对。

    崔小筱忍不住身子微微后撤,警惕地问他:“你这么盯看着我干嘛?”

    魏劫故意靠近些,低头道:“师父不也总是偷偷看我?我是你的徒儿,有什么不能看的,下次不必偷偷摸摸……”

    小筱虽然偶尔会忍不住偷看他,可没想到他居然一点不给师父面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小筱一时词穷,可是做师父的威严不能丢,她只故作镇定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魏劫的脸颊,一脸关切道:“你看你,又弄脏脸了,还怪师父看你!劫儿,乖,下次别总淘气,往犄角旮旯里钻……”

    说着,她还嫌弃擦不净似的,往手帕上大力吐了吐唾沫,然后要继续给自己的乖乖徒儿擦脸。

    魏劫的脸色都变了,哪里肯让她手帕贴脸,连忙往后躲。

    可他跟小筱的手是连着的,动作太大,却带着小筱也摔在了他怀里。

    小筱也是被魏劫气到了,立意要整治一下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他的衣领子,继续要拿帕子往魏劫的脸上按,嘴里还劫儿长,徒儿短的。

    二人闹成一团,若是在外人看来,当真是湖畔绿荫,俊男美女,两小无猜。

    不巧,这一幕正好落在了潭水另一侧亭台中的少年眼里。

    自从那耆老山的变故后,秦凌霄并没有急着回转凌云阁去见父亲。而是来到了这处涂云山的山涧。

    这处涂云山,据说是涂山之祖发源地。

    传说大禹的妻子涂山氏是九尾白狐的化身,乃繁衍子嗣昌盛之象征。

    只是后来,狐族渐渐生出了妲己一类祸害天下的妖孽,狐族的名声也逐渐败坏。

    于是涂山一族逐渐衰落,族人大都隐居,与俗尘隔绝,甚至大部分涂山后人,去掉了灵性的三水,隐姓改为“余”,只求不再踏入俗尘权势争斗,莫要再折损了狐族的福荫。

    而这涂云山,是感应天地灵气的灵泉所在。

    每隔百年,涂云山的地底就会涌出灵泉,让狐族后辈畅饮,以求脱胎换骨。

    就算不是狐族人,若是能饮灵泉水,对于修为功力,大有裨益。

    二百年前的魏劫身中蛇毒之后,因为无意中救了一个狐族少女,那少女感恩,将魏劫引到了涂云山,饮用灵泉之后,更好地压制了毒性,并且吸纳了狐族为自己所用,从此在魔道招兵买马,实力日渐壮大。

    现在,魏劫的命盘被崔小筱搅得七零八落,不足为惧。秦凌霄却不想魏劫以前的机遇白白浪费。

    所以秦凌霄特意拿捏了时间,出现在了适合的地方,赶走了猎户,救下了本应该被魏劫所救的狐女余灵儿,并且被她引来了涂云山。

    这一次,他要占得前机,不给魏劫留半丝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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