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漪涟就这么进了肃王府。

    他离开许久,直到窗外夜幕垂落下来,屋内已经不能视物,房间里寂寂无声,臣寻才怔怔地回神。

    摸索着找到火折子点了盏油灯,借着昏黄的微光环视屋内。

    到处都遗留着他生活过的浓浓残迹——衣柜乱七八糟的,压箱底的冬被给他扯出来一角露在外面,没有塞回去;床上是他从来就没叠过的被子,团成一团撂在床尾;她做的荞麦枕大半截搭在床沿上要掉不掉,床底下散落着她给他买的布鞋,没有带走。他当木屐一般趿拉了半年,从来就没好好穿上过,洗了脚也不擦干净水直接套进布鞋里,这鞋便时常半干半湿,后跟儿长期踩在脚下,已经跟鞋底板黏在一起,原本蓝色的鞋面颜色已洗得开始泛白……

    习惯了他的呱噪,习惯了他的无赖,习惯了他的拖沓和散漫,习惯了每天回家就对他一顿数落,突然就没了教训的对象,此刻,臣寻十分不习惯。

    但不得不确认事实,夏漪涟是真的离开了……

    他走得毫不留恋,迫不及待的,没有一句告别的话,好像一阵风。若非屋内残留的这些生活痕迹,臣寻都怀疑那位骄横的辽东郡主真的屈居在这间斗室里,与自己一介草民同居了快半年么?

    哼,走就走吧!

    他走了也好,省得自己一直睡饭桌!

    这桌子时常油叽叽的,害她每天都得不辞辛苦地用皂角水使劲儿刷洗过才能睡得下去,而且木头桌子硬邦邦地硌骨头得很,哪有宽敞舒适垫了棉絮的大床铺睡着舒服?

    此后卧室也由她一个人独占了,换衣服不必避着谁谁。

    还有衣柜,她想往里头放什么就放什么,再也不用担心被某人触碰到贴身衣物……

    臣寻恨恨地咕哝一阵,忽然想起夏漪涟走的时候并未回答她——他会不会带孩子的问题,又想起他当时说了句一个月后回来向她上交家用……

    “一个月?去这么久?”臣寻顿时变得六神无主起来。

    他离开时匆匆忙忙的,火烧眉毛般,狗扑屎似的急不可耐,自己还什么都没交代于他,他会带孩子么?应该不会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辽东郡主,怎可能一息之间就会给人带孩子了?要是什么都做不来,王府的门槛岂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他会不会因此被主人家责打?依着他心高气傲的性子,怕是会顶撞主人——这些她都没提前警告过他啊。

    还有,从前自己是王爵,如今成了王府里的下人,他心里受得了么?即便他心志坚硬,但他又吃得了做下人的苦么?他能应付得了肃王府里的一切么?

    臣寻在屋内急得团团转,骤然又想到一事,“哎,我还忘了问他同肃王府签的是什么条款了!那个大傻子,你可千万别傻里傻气地签份卖身契回来啊!”

    越想越担心,臣寻很不放心夏漪涟,此后她开始四处托人找关系,试图跟肃王府里的人以及肃王爷攀上交情。

    太子不知道怎么得知了她的动作,特意把她喊去东宫,似笑非笑地端详她半晌,“别怪本宫事前没警告你,你最好少跟我那堂兄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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