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气氛因为这一句话,  瞬间有些松动,太宰治沉默了一下,将另一只手拿着的蟹肉罐头放到床头柜上,随后愤愤地拉开保险栓。

    阿皎:“……”

    看看太宰治,  又忍不住看看一脸天然,  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的织田作之助。

    ……是鸽子一直这样,还是十八岁的鸽子比较特殊?

    这特么是天然黑吧?

    唉。

    作为唯一的大人,  阿皎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祂有点紧张,  生怕这只博览群【书】的小黑泥精被刺激了之后真的会开枪一了百了=-=毕竟通过【书】的记忆,  小黑泥精一定很清楚,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森鸥外开始的。

    一个激动之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死阿皎这只“森鸥外”……也不是不可能吧?不要太高估一个十三岁小孩的心理承受能力。

    “森先生,这时候还看织田作,  是确定我不会开枪吗?这算是有恃无恐吗?”

    太宰治歪了歪头,看上去似乎很疑惑,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阿皎,似乎在试探他的反应。

    阿皎和太宰治对视了一眼,控制着轮椅上前,  又回到了床边。

    原本隔了一段时间的枪口因为他的主动靠近,  愈发贴近他的额头,  而太宰治的脸色也彻底阴了下来。

    【阿、阿皎,要不,  你别这样靠近了,  现在的小黑泥精,  很危险啊……】

    祂的声音都打着颤,  生怕太宰治一个走货,  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啊啊啊这种时候就别刺激小黑泥精了啊,这个小黑泥精可不像长大后的太宰治,万一他失控了怎么办!

    织田作之助皱了皱眉,也坐了起来——其他还好说,但是如果雇主死了,那谁给他发工资?

    阿皎停在床边,一只手堵住枪口,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太宰治的手腕,随后一个巧劲将那把枪从太宰治手中拿了下来。

    随着枪落到阿皎手中,祂这才松了口气,而坐在另一边的织田作之助也放松了下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织田作之助倒是没一开始那么烦太宰治了,只不过依旧看得很紧,防止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太宰治搞事,将他的工作给搞丢了,除了这个,两人相处还挺愉快的。

    至于说太宰治手中有枪,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个织田作之助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将枪拿下来,阿皎直接放到腿上,“很危险,未成年还是不要碰这么危险的东西比较好。”

    上次太宰治从港口fia那边搞了一把枪,大半夜的不睡觉搞事,虽然最后没出什么事情,但那是他反应快,要不然的话,小黑泥精那个晚上就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

    不过,即使如此,当时阿皎的掌心也被子弹贯穿了。

    太宰治似乎没几个尝试用枪自杀的,说到底他在求死的同时也在求生,那其实是一种向死而生,枪的话,太快太直接,被救回来的概率太低了,而且很疼。

    人想死的话,就一定可以死吗?

    人想死的话,当然一定就可以死,有无数种办法绝对不可能被救回来。

    当然,也并不是说没有太宰治尝试过这种办法。

    总之,有些事情对小黑泥精来说,完全不一样,太宰治们向死而生,但小黑泥精这只知道了太多的太宰治,比任何一个太宰治都要更加渴望死亡与逃避。

    嗯,是个比首领宰还要胆小的胆小鬼。

    虽然如此,但阿皎依旧觉得,这是可以被宽容的。

    太宰治紧紧抿着唇,颇有几分倔强地盯着阿皎,明明是他在威胁人,明明是他拿枪指着人家的脑门的,可最后看着有些可怜,像是被谁欺负了般。

    阿皎:“……”

    要命了。

    “……这个必须没收了。”

    就算你装可怜也不行。

    “白濑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

    “森先生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一提到白濑,太宰治立刻眨了眨眼睛,看着有些无辜,似乎真的不知道阿皎在说什么一样。

    就连织田作之助都能看出来,太宰治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可……

    太宰治演技真的有这么差吗?

    这特么几乎就是在明着告诉阿皎,确实是我干的,怎么样?打我啊?

    阿皎:“……”

    有点嚣张啊。

    不过,不管是真的嚣张,还是假的嚣张,至少比刚才那副像是快要崩断的弦好多了,因此,阿皎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计较那么多得了。

    和小黑泥精计较太多,真的会折寿。

    “织田作,要吃蟹肉罐头吗?”

    十八岁的鸽子愣了一下摇摇头,“谢谢,晚饭很好吃,我已经吃饱了。”

    “织田作!你应该说要吃!然后等森先生走了以后,将蟹肉罐头给我!”

    手里的枪没了,太宰治又重新拿起床头的蟹肉罐头吃起来,当然,他觉得这时候要是配上清酒那就更好了,不过想也知道,这个森先生不可能让他喝清酒,理由他都猜到了——因为他只有十三岁,是个未成年。

    哈!

    多好笑的事情!

    森先生因为他只有十三岁,不让他喝酒!

    其他太宰治十三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哦,在跟着森鸥外去港口fia,作为人质,最终作为森鸥外登上首领之位的见证人。

    想到这里,太宰治一边吃着蟹肉罐头,一边玩味地看着阿皎,似乎想要将他看透般。

    他想,他差不多确定这个森先生到底来自哪里了。

    是因为愧疚,还是其他?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森先生在他看来,都可笑极了,如果他没有拿到【书】,没有看到那么多世界那么多无法挣脱的命运,说不定,真的会相信森鸥外是个好人。

    但是现在?

    “哦。”

    织田作之助听了太宰治的话,没有说骗人不好,或者阿皎养家不容易,不应该为了多吃一份罐头而欺骗阿皎,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样的反应明明非常符合织田作之助的性格,太宰治原本想笑,嘴角扬到一半顿住,随后就落了下去,若有所失的模样。

    织田作之助已经习惯太宰治心情多变了,对此也没询问什么,而是看没什么事情,直接又躺了回去,似乎准备睡觉了。

    他已经掌握了和太宰治的相处方法,在猜不到的时候不要猜,也不要管,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他当一段时间的蘑菇就好了,不用多问。

    问得多了,会跑。

    作为他的保护目标,如果太宰治想跑,那会非常麻烦。

    阿皎倒是能猜到小黑泥精的心情为什么会突然低落下来,只是就像当初的首领宰一样,有些事情旁人无法插手。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只要给他一个好的环境,时间即使不能治愈一切,也能让这个年少就遭遇那种坎坷的小少年愿意停留下来,至少阿皎一直是这么相信的。

    ……所以,为了那么个未来,也要努力啊。

    糖的美味,怎么能因为可能很快就会吃完,害怕吃完了以后,再也尝不到味道了,而不敢去尝一尝呢?

    万一那是一颗抱着啃一辈子,也吃不完的糖呢?

    总不能因为看到其他世界的自己吃不到,又或者好不容易吃到,结果刚尝到甜味就没了,于是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其实不爱甜?

    不过,这些东西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改变了。

    阿皎拿着枪,控制着轮椅走出小房间的门,随后将门给带上了。

    “爱丽丝酱,该休息了哦,没有画完的话,等到明天再画吧。”

    爱丽丝还在房间的桌子上画画,听到阿皎回来的声音连头都没有抬,说实话她对于阿皎也无语得很。

    她并不喜欢太宰治,太宰治的异能力对她来说非常不友好,而且她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来太宰治这个孩子不一般。

    ……所以她搞不明白,为什么太宰治自己不愿意出来吃晚饭,阿皎还专门拿一个蟹肉罐头过去。

    饿了就自己起来吃啊,不吃饿死拉倒!

    又不是普通小孩子,用得着哄着吃饭啊?

    就算需要哄着吃饭的小孩子,那也是三岁,而不是十三岁!

    爱丽丝从来没这么无语过,压根就没有跟过去。

    “林太郎终于要从一个只喜欢小萝莉的变态大叔变成小萝莉小正太都喜欢的变态大叔了吗?虽然太宰那个家伙年纪大了一点,不过那张脸,确实符合审美,只不过……啧啧,没想到,林太郎越来越糟糕了呢。”

    阿皎:“……”

    爱丽丝你在说什么鬼话呢?

    我什么时候变成正太控了?

    不,应该说,我本来也不是萝莉控啊,你别污蔑我的名声,萝莉控是原本的森鸥外,我可从来没有对你表现出额外的兴趣,不一直将你当女儿养的吗?还想怎么样啊?

    爱丽丝吐槽完就将画笔收了起来,强调了一番一定要收好,绝对不能被太宰治碰到,这才不放心地被收起来。

    说实话,阿皎不是很懂爱丽丝和小黑泥精到底在别什么苗头,总不能是因为他对小黑泥精的重视,所以吃醋了吧?他还没有这么自恋。

    不想想太多,阿皎将自己收拾了一下,又处理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颇有几分头疼,【我这个伤,真的不能消失吗?】

    每次都出现在马甲上,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因为很多时候,阿皎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祂沉默了一下,才慢吞吞地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以消失的。】

    一看祂这个反应,阿皎就知道,接下来的话,祂或许不想说。

    ……也可能觉得,说出来他会不太高兴。

    【……这个疤镌刻在你的灵魂上,但是当你的灵魂与从前的世界再也没有关系,这道疤就会消失了。】说到这里,祂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就是,等到你身上的诅咒还有因果全部洗刷干净,到时候,这道疤就不会再出现在马甲上了。】

    但那也意味着,阿皎彻底和那个世界无关了。

    那个他千辛万苦改变了灭亡命运的世界。

    那个耗费一切,也要将阿皎送出来的世界。

    祂其实知道,阿皎在往前走,往前看,从前的种种并不是不在意,只不过过尽千帆,走过坎坷与挣扎,慢慢放下了而已。

    祂现在还记得第一个世界的时候阿皎的心理问题有多大,和现在的小黑泥精相比也没好多少,但是只有那一个世界,到了第二个世界,他的情况就迅速好转了。

    祂有的时候会怀疑,真的好转得那么快吗?还是阿皎不想自己担心,假装自己好了很多?说实话,那段时间,祂的心都是提着的。

    不过后来,祂就知道,阿皎是真的在努力往前看,颓丧了一个世界,已经足够了,该爬起来继续朝着阳光奔跑了。

    坐在窗前看着镭钵街外的夜晚,因为没有路灯,夜晚显得尤为漆黑,基本没什么光亮,唯二的光线一个是天上的月亮,一个就是镭钵街外的灯光。

    阿皎单手拖着腮,看着外面的世界,随后哂笑了声,【你不用这么小心,我啊,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如今的这一切都很好不是吗?】

    人生嘛,本来就是不停地告别的过程,慢慢走出原先的世界,见识更多的世界,更多的人,随后,再慢慢与这些人告别,去往下一站。

    阿皎觉得,他没什么计较的,因为他很清楚,他的那个世界根本不用他担心,没有了最大的危机,人类总会走出来的,而他在乎的那些人未来也是一片希望。

    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只不过不会再见面了而已,相比较惨烈的结局,这已经是一个完美的he了。

    所以,阿皎从未觉得,那一切是痛苦,是不能触碰的伤疤。

    恰恰相反,那是希望。

    我们终将如年少的约定,幸福到老。

    即使天各一方。

    所以啊,小黑泥精,你可不要这么轻易地放弃啊。

    走下去,你会发现,你想要的,都会得到的。

    往前走,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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