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言琛没有言语,走到少年的身边,这下看的更清楚了,少年仰着身子,背后流畅的曲线,漂亮到不可思议。

    喻安坐直了身子,扯了条薄毯盖在腿上,视线依然落在墙上的投影。

    时言琛继续沉默,他无视着那些干扰的情绪,手指覆上去肩膀处,动作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手下隔着薄薄的衬衫也能感觉到软肉,带着温度。

    寂静的房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电影的色调还是昏暗的,男声的念白平淡却又低沉,娓娓道来着故事:

    [两个陌生的人坐到了一起,然后呢]

    [——当然是爱情]

    时言琛的手顿了一下,与电影里的空拍应上。

    牛奶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分不清是少年身上的气味,还是沐浴露的气味。

    “好了。”

    喻安叫停了时言琛的动作,声音依然软,软得每个音都娇。他对对方勾了勾手,示意让他站到面前。

    时言琛刚站过去,就被仰视着他的少年狠踢了一下小腿中间,前侧一酸,控制不住地单膝跪了下来,由俯视变成了平视。

    黑眸略微晃动之后重归平静,时言琛依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隐忍样子,他知道喻安今天知道真相之后,一定会对他生气。

    喻安眼眸泛起红,连带着眼尾也薄红一片,他咬着牙,足尖踩在跪地的少年膝盖上,狠狠碾了几下。

    然而说出的话却是出乎意料的。

    “受伤了下次别帮我按,血味腥得难闻死了。”

    时言琛抬起眼,略带一丝惊讶的目光对上喻安的目光,对方清澈的眼里明晃晃写着嫌恶,却对得知真相的事一字不提。

    “左边第二个抽屉,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喻安收回脚,对着正左侧抬了抬下巴,眼中的嫌恶不减,倒像是真的单纯讨厌血腥气一样。

    时言琛起身走过去,拉开抽屉后发现里面是一个小的医药箱,他更不明白了。

    但他依然顺从地把医药箱拎过来,放到了靠近喻安的地毯上,不再做动作。

    喻安微微低头俯视着时言琛,目光掠过医药箱,嘲讽似的开口,生动的眉眼间还染着薄红:“手伤了还是彻底断了呀,哥哥?”

    软声上挑,像是在撒娇。

    时言琛绷紧了些,指尖去碰医药箱,却又被双细嫩白净的手拿走。

    咔哒一声,医药箱被打开。

    喻安熟练地从里面取出来碘伏,棉签和纱布,一切都像是做了无数遍一样。

    他扭开碘伏的盖子,沾了两根棉签,不耐地说:“伸手。”

    紧绷的神经被拨动,时言琛将手伸过去,受了伤的手便被对方握住,触感温软。

    那双细而白的手,细心地帮他上了碘伏。

    微微刺痛的感觉近乎不存在,时言琛觉得自己像是被毒蕈的毒素麻痹了,他感觉到不到疼痛,只感觉到柔的触感,热的温度。

    “受伤的时候,会有上药时痛吗?”喻安淡淡地问他,缠纱布和绷带的手用了些力气,可眼前的人连眉头都没有皱,只是微颤了一下。

    时言琛又出现了和那天在电梯前一样的情绪,他想他一直受伤,这伤口永远好不了,能够让眼前的人一直为他上药包扎。

    他嗜痛,可也嗜眼前这短暂的温存。

    他受过那么多次伤,却从没有人给他上过一次药。

    “我希望你长点记性。”喻安说这话的意味指向不明,他将绷带缠好,却没有收回握着对方的手。

    电影仍在播放,晃动的镜头和粼粼的长河,令人想起那只据说在河里的美人鱼。

    落水的声音。

    喻安扑了下去,一个突然的动作,像只美人鱼落下来一样。

    他握着被包扎好的手跌倒在地上,贴到时言琛的怀里,膝盖跪在地上的感觉很凉,他不在意,突兀地吻上了对方冰凉的唇。

    他从前没亲过人,更不知道怎么亲,主动笨拙地吻人的动作可以说毫无章法。

    喻安微蹙着眉,像是不满对方木头一样的僵硬,软唇用力贴了贴冰凉的双唇。

    时言琛愣住了,唇上的触感那么真实,是温热的,柔得像水的。贴在他身上的人浑身都是热的,软肉细滑。

    他无处安放的手曾经沾过不同人的血腥味,此刻却搭在了对方的腰间,带着轻微的颤抖,像是野兽收敛的野性。

    这一切都像是欺骗人的梦,夜莺衔着带刺的毒玫瑰,刺穿他的心脏,那感觉是痛的,可为什么连带着心脏也跟着跳动了。

    那些刺在什么时候长进了他的心脏。

    当他不能再克制成瘾的欲、望时,便被逼到近乎疯狂。

    扶着他腰的动作克制且虚浮,可喻安对别人的触碰敏感,眼尾跟着泛起红来,洇湿了睫毛,白嫩的耳垂也染上一层薄红,让他耐不住地中止了这个吻。

    说话的声音带上点轻微起伏的喘息,连命令也不像命令,腰间还塌着,因这个吻而脸上泛起薄红的少年低声道:

    “记住了吗,我讨厌血腥味。”

    -

    明明是自己主动的,喻安却自己软了腰,湿红着眼被时言琛扶回到床上,腰间还残留着被触碰的酥麻感。

    要命。

    喻安没再多对时言琛做些什么,他咬着牙,白皙的足尖这次踢在对方膝盖上,力度轻得可以忽略。

    “滚吧。”

    时言琛转过身走出门口,在出门后露出了一个压抑的痛苦表情,他看着被包扎好的手,甚至想要再次锤到墙上,碾碎伤口,让他永远疼痛。

    他分不清那面对喻安时异样的情绪是什么,只知道那是能够将他从人变成野兽的暗涌,从一条丧家犬变成狼的的欲念催动。

    是从未品尝过的柔软,和从未有过的心悸。

    不是他能够接触的,也是他不该接触的。

    时言琛默默想,疲惫地闭了闭眼睛,伤口仍然在痛,不比他任何一次打完架后的感觉轻。

    看呆了的系统:【爱意值居然又涨了,而且没有提示ooc!】

    这会儿没人了,喻安的躺姿变得随意起来,盘着腿打了个哈欠:“你看呀,原书的原感情线很少,都集中在特别靠后,说明现在专心复仇的主角攻没那种世俗的欲、望。”

    “那你想想,对于一个直男来说最大的羞辱欺负是什么,当然就是被同性亲啦。”

    喻安左摇右晃,叭叭叭地分析,“你想想,你要是被你同事系统亲了,什么感觉?”

    系统赶忙捂住(并不存在)的嘴巴:【不,不要!】

    喻安摊了摊手,眼睛弯起来:“按理说你们也没有直系统这一说,毕竟你们的数据除了1就是0。”

    “行了,我现在要睡觉了。”

    满意地看到电影最后黑屏,旁白说完那一句他最喜欢的台词,喻安美滋滋地躺倒在床上。

    他想着时言琛那么有骨气的主角攻,他穿过的衣服估计对方也不会要,干脆把这件当成睡衣穿着睡了。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喻安拿起旁边的手机准备定个闹钟,锁屏跳出来两条未回复的消息,第一条是叶明景的。

    【明天有空吗?】

    【这次演奏会我编了新曲,有些没底,请你来听】

    原身身为一个富家少爷,虽然性子嚣张跋扈,学习很差,但对除学习之外的事情都还挺上心。富人家孩子该学的都学过,别墅三层还有他专属的琴房,他的小提琴就是和叶明景一起练的,从前两个人还经常会合奏。

    只是原身没有像叶明景那样特别爱好,当作一种职业发展。

    喻安想了想,觉得答应下来也没事,拒绝反而会违反人设,就回复了个好。

    而另一条,则是好友添加信息,备注是戚越。

    喻安本不想多节外生枝加对方,但一想人家衣服还在自己这里,还是加上了,思索之后打了段话过去。

    【衣服我会让佣人干洗后送回您的律所】

    【我先删好友了】

    对方发过来一条消息:

    【不用时少麻烦了,一件衣服而已】

    【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可以不用打给我助理,这是我的私人微信】

    喻安轻哼了一声,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

    私人微信了不起吗?这就是给我的privilege吗?

    喻安决定好感动,于是回了句大概没机会了,反手删除了对方。手机一放,被子一翻,把自己缩成小虾米闭上了眼睛。

    他总觉得戚越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总之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尽管对方戴着眼镜,但那被削弱的目光,却好像要把他整个人剥光一样。

    他才不要跟对方接触。

    头一次收到红色感叹号的戚越忍不住笑了,他身上穿着黑色丝绸睡衣,刚洗过澡的头发滴下水珠,黑发下的眼眸带着翻涌的玩味,像是找到了好玩的宠物。

    手机停留的界面上,最上面中间还留着他给对方的备注:小野猫。

    -

    久违的,时言琛没有再因为停止嗜痛的成瘾而产生戒断反应无法入眠,他睡了一个好觉,做了一个他不敢妄想的梦。

    是喻安。

    他的梦里的红第一次不再是别人身上流下的血,残余的猩红色成了梦里少年裙摆上的颜色。

    穿着猩红裙子的少年懵懂地站在水中,像森林里湿漉漉的某种小动物,昳丽的一张乖脸染上诱人的薄红,眼眸迷离。

    这个灰白梦里唯一的艳色,艳到他不敢直视,这刺目的红色。

    穿着红裙的少年如同水池中的红莲,乖巧的长相此刻也显出点媚态,沾着水珠的手抬起抵在唇瓣上,唇肉绵软的凹陷下去一点。

    那双眼睛闪动,倒映着他的身影和漆黑的灵魂,喻安的声音很轻,带着坚定的询问:

    “时言琛,你想要我吗?”

    时言琛猛然睁眼。

    他惊慌地醒来,才发现额头渗出汗,窗户没关严,北方十月的寒气盈满了房间里,是冷的,时间还是深夜。

    原来只是一个梦。

    时言琛揉了揉眉心,看到手上包扎好的地方不知何时又渗出了点点血迹。他缓缓放下手,闭上眼睛又想起刚刚的梦。

    那真实的红色,那虚幻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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