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江月去人只数尺，风灯照夜欲三更

    

    凡间一场雨下了半月，玉泉山被洗的碧翠。望舒自金霞洞去，仍是一身黛蓝色的百褶如意月裙。乌黑如泉的长发用玉钗松松簪起。

    “拜见玉鼎真人，太乙真人。”难得，这两老头儿今天竟然在一块。说好的三观不合老死不相往来呢………

    玉鼎见她今日打扮的如此庄重，已知她何种来意。

    “你都知道了？”玉鼎瞧她迎面过来，这丫头素日是何等的泼皮无赖，一旦摆出一副上神的架势，不是杨戬怎的了，就是三界怎的了。“喽，这是我徒弟媳妇儿。”玉鼎很高调的给太乙真人介绍着。

    太乙真人挑着拂尘上下打量了望舒一眼，道“悟空不是出家了吗？”

    望舒：〣(Δ)〣

    玉鼎：(⊙o⊙)

    太乙真人大笑两声，“贫道玩笑，玩笑而已。这世上除了咱们那位司法天神，二郎真君，哪有凡夫俗子是望舒上神看得上眼的。玩笑，玩笑。”望舒一脸的黑线尚未抹去，却也知今日是为正事来的。便速速引开话题。

    “二位真人既然都在这里，必也知望舒今日来意。乾元山和玉泉山皆是仙山福地，尚且让这妖雨邪风纠缠了半月有余，真人该知道，凡间如今成了什么样了。”望舒难得悲天悯人的神色倒让玉鼎很不适应。可是转念一想，这场灾难若不及时制止，于人间又是一场不亚于十日齐出的灭顶之灾。

    “上古神灵归位，如今连上古魔兽都要出来凑个热闹。你们这些人，怎的就不消停？”

    望舒：………

    “真人教训的是，所以，既是我上古留下的祸根，自然由我上古神灵来封印。”太乙真人听罢径直走到他跟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小女子！”说着白了望舒一眼，咆哮道“疯了？就凭你？就是他杨戬亲自上去，那也是个半死。”望舒自然知道，那是个难对付的。当日伏羲散尽修为才封印了它，哪想才过去了八万年，只因的沉香闯入地府释放了十万恶鬼，凡间幽冥之气过重，竟就让它蠢蠢欲动了。“望舒自然知道自己法力低微，可是除了望舒，无人能以上古神力封印此物！所以今日才来此求二位真人。”

    太乙和玉鼎自然也知道，除了让她去，没有别的路可以行的通了。可是要这丫头赔上性命……“你可知道，伏羲大帝尚且散尽修为，就你！魂飞魄散都是便宜了你！杨戬若是知情，会让你去？”玉鼎使劲摇着扇子，他还能眼睁睁瞧着望舒去送死不成？为苍生正义，的确该死而后已。可是他徒儿……玉鼎出了名的护短也着实狠不下心。

    “清源常说，儿女私情是小，三界众生是大。新天条出世在即，道法有变，各路妖魔蠢蠢欲动。若他知晓此事，只会和望舒一样义无反顾。”

    “你荒唐！”玉鼎真人暴跳如雷，“你只说妖魔祸乱三界不安，可你知不知道你是月御！天上的星宿各司其职皆有使命，你若死了，广寒宫必然沦陷，这就是当初你寻死觅活的时候女娲娘娘为何要封印你的元神让你睡了几千年的原因！”望舒听罢一时也没了气势，可是横竖都是如此，她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自己的宿命。

    “望舒正因为知道，月御离位，蟾宫陨落，三界又是一场无妄之灾。所以才来找真人，您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世上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吗？”玉鼎知道拗不过她，这厮与他那好徒儿一样，事关苍生就疯魔了！办法？办法当然有！可是这办法却能让她生不如死。

    “你说！”玉鼎真人干脆将此话推给自己的师弟，背过身去再不言语。太乙真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也不隐瞒。“你生来就是神女，不用像凡人一样修炼法术。可正因少了这些功夫，你就远远比不上杨戬和孙悟空这般修行法术之人的修为。”太乙真人正视着望舒，“可你知不知道修行之人付出的代价。就说杨戬，他当日肉身成圣，历尽劫难。你若要短时间内与他持平，这代价可不小。”

    望舒目光坚定，“还请真人指点。”

    《神异经·中荒经》：“昆仑之山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周圆如削。”

    若要短时间提升修为，需得自那天柱之上，每日受七十二道天雷，共受七七四十九日。再受一遭天火焚烧接连十二日，此为锤炼元神之法。

    “望舒上神可知道，这办法就是身不死，也能折磨的你生不如死。”太乙真人说完，面色沉重。这是唯一的办法，他自然是舍得，却不知玉鼎真人和杨戬舍不舍得。

    望舒听罢也是心里没底，她自幼虽不受神界待见，却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半分苦头都没尝过，就是自己年幼任性万刃削骨也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还被女娲娘娘护住了元神。这锤炼元神的苦头，却是要她自己吃的。但若真能提升修为封印魔兽，她吃些苦又能怎么样呢？六十一天……于天上不过几个时辰，杨戬一定不会知道。

    主意既定，望舒朝着玉鼎和太乙一供手。“劳烦二位真人莫将此事告诉清源，六十一天而已，望舒去去就回。”

    “你……”玉鼎真人瞧着她决绝的背影，气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让她去吧，不然凭你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太乙真人自然知道，玉鼎担心月御有难连累众生遭灾，可这灾是横竖躲不过的……毕竟，望舒生来就带着会为祸三界的预言，解铃还须系铃人。

    望舒来到昆仑山，果然见到传说中那只龟脚——撑天的柱子。她朝着那天柱拜了拜，说明来意。起身走到那处，便忽而伸出六条锁链将她紧紧困在天柱上。望舒闭上眼，说不怕是假的，可杨戬大业将成，她断不能在这种时候让那孽障出世，致使他功亏一篑。

    前四十九日，每日七十二道天雷。人若将这劫受下来，浑身上下已是皮开肉绽。而后十二日，天火焚烧，非是焚烧□□，而是锤炼元神。自此之后全身筋脉疏通，便得成大罗金仙。望舒方立于那铜柱下，天边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天雷降下，自百会穴遍及全身。初而周身麻木，渐觉身体似要被撕裂。仿佛从后背脊梁处挨了一刀，自那刀口处把皮肉朝身体两侧一层一层剥开。前半个时辰望舒尚能忍耐一些，直到接连不断的刑法将她折磨的痛不欲生，她自那天柱上撕心裂肺的叫喊起来。如此这般，在数度昏厥清醒后熬过了前四十九日。

    那铁锁自她腰间松开，凌空绑住手脚。于她头顶正上方降下天火，掠过她每一寸肌肤。覆盖在她被天雷伤及还未愈合的身体上，望舒仿佛能感受到元神被置入一个封闭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地方。灼得她撕心裂肺却动弹不得也反抗不得。熬过十二日天火焚烧，完成了锤炼元神之法。

    玉鼎真人自昆仑山寻到望舒时，她正躺在天柱下，周身血渍，手臂脖颈处还有烧焦的伤口。玉鼎真人闭上眼再不忍看，随叫了玉泉山两个山神抬了她回去。自那氤氲泉洗尽体肤之伤，暂回金霞洞修养。

    “陛下，几日前的异动确来自幽冥之界，此前凡间连降半月霪雨。小神已命织云仙子携手下众仙织就天网暂缓雨势，可数月过去异象频生。想是……六嗔魔兽封印将解。望舒娘娘已先一步下界打探，如今之计，需得尽快封印六嗔，否则三界不宁。”众仙听罢忧心忡忡，玉帝和王母却面色如常，居高位数万年，自要有一派执权者的从容。

    “杨戬，你速速带领十万天兵下界，自幽冥之处以法力暂镇。然后待望舒归来，她是上古神灵，必知封印之法。”

    “小神遵旨！”

    话说沉香自真君神殿救出孙悟空，从观音处治好了他的伤势。二郎神自然免不了从中作梗，可让他难以理解的，是在南海，他见到了小玉。且得知小玉要与二郎神联手，除掉自己和孙悟空。

    沉香愈发疑惑，他最后一次在华山见到母亲时，母亲那番话……她为何要让自己替她问杨戬这些？小玉又怎会甘心与杨戬同流合污？救孙悟空时杨戬明明能下杀手为何没有？这一切都容不得他去猜想。本欲偕同师父和牛魔王等人打上天庭，可眼下师父却说，三界恐有异动，此时万不能鲁莽，否则生灵涂炭。沉香只得作罢，可这幽冥之地封印被破，定与自己当日闯下地府放出十万恶鬼脱不了干系，如此……那个人在刘家村时曾对自己说，错了，便要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自然懂，他刘沉香闯下的祸事，拼了性命也要自己承担。于是在这一日，他辞别父亲，往幽冥之地赶去。

    杨戬带领十万天兵天将自幽冥以神力暂镇六嗔兽，只是这孽障还未成气候，本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反而引的它曾经手下的妖魔留心。杨戬虽知如此，也不阻拦。他知道，这件事情，会有人替他解决的很好。

    望舒下界一年有余，却始终没有消息，杨戬难免担忧。这日便带着哮天犬寻了她去。一路到了玉泉山玉鼎真人的洞府，杨戬还未应声，便听玉鼎道：“徒儿，进来吧！”

    “师父，纤阿她……”杨戬话音未落，却瞧着望舒正在玉鼎身侧，打坐调息。杨戬走向前，寻了个蒲团坐下。“师父，她怎么了？”玉鼎瞧杨戬一副担忧的样子，眯着眼凝视了他半天。“你就那么担心她？啊？”杨戬略一低头，“师父……”玉鼎叹了口气，瞥了望舒一眼。对杨戬的语气依旧温软，“锤炼元神，回来半年多了，调养的还好，这丫头，命挺大。”杨戬闻言大惊失色，锤炼元神？她是疯了吗？

    “杨戬，凭她的功力，即便有上古神力也封印不了六嗔兽，还得白白赔上一条命。现在好了，她只要醒过来，就有足够的力量封印六嗔兽，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的伤害。你安心吧！”玉鼎拍拍杨戬的肩膀，守在望舒身边这些时日，自己何尝不是提心吊胆。杨戬何尝不知道，锤炼元神是如何生不如死，她让师父瞒着自己就是怕自己担忧。回看师父一副憔悴的模样，这些日子也亏的他操劳。师父亦如此，从不愿给自己增添负担。

    “师父，有劳你了，总是心。”杨戬想起自己被天兵天将追杀那些日子，师父跟着自己颠沛流离，连玉泉山都不敢回。好不容易教了自己一身本事，又遇上弱水下界。灌江口一千多年的岁月，师父甚至没在杨府住几天。后来，自己上天做了司法天神，背负骂名，师父亦是为自己提心吊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杨戬自认此生无愧苍生，却从没有在师父面前尽过孝心。

    玉鼎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贫道自你十三岁那年，从灌江口引你来玉泉山。你十六岁艺成，十七岁打上天庭，给师父闯了多少祸，也没见你有甚愧疚之心。怎么？做了司法天神，倒和师父生疏了？”玉鼎瞧着眼前的杨戬，自中了催龄掌后拜他为师，功成得道，面貌就定格成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即便千年风霜已将他磨砺的温润如玉，可看在自己眼里，他永远都是个孩子。

    “师父，弟子不是那个意思。”杨戬微微一笑，自然知道师父不过拿他寻开心罢了。“如今天道将变，弟子自年幼打上天庭，亲眼见识天条无道。一晃几千年的岁月，终于将这一件事做的有了眉目。弟子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杨戬沉沉跪下，依稀是那年手持神斧，白衣翩翩的少年。“弟子会先带纤阿回去，待她醒来，封印了六嗔兽，我便引沉香去救三妹。这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师父。弟子自幼承师父大恩，还未曾报答。如今背的一身骂名，千夫所指。是徒儿不孝……”杨戬拜了三拜，面前的人依旧神色自若却眼眶泛红。这一切，何尝不是自己授意他去做的。“杨戬呐，你让师父……无话可说。”玉鼎扶起他，“回去吧，好好做你的司法天神，除了你，谁坐了这个位置，师父都不放心。”

    杨戬自金霞洞拜别师父，便带着望舒回了真君神殿。而今六嗔兽异动颇频，却不知沉香他们何时会到幽冥之地。此番借此机会，引新天条入华山，便是功德圆满。

    望舒已不记得，自己是有多少次，重伤昏迷，醒转之时便有杨戬在身侧了。这样的日子，即便粉身碎骨来换，她也甘愿。

    “清源”杨戬坐在床边，瞧她醒来却并未转身。只那样一个背影，坐在一边不言不语。望舒知道，必然是玉鼎真人告诉了他，他生自己的气了。望舒拾起身，从杨戬背后环住他的腰，静静的偎着他，也不说话。半晌，却听他声音低沉，“你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望舒抱紧了他，“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杨戬回过身，瞧她眼里的歉意，又怜惜她重伤刚愈，也不忍再苛责。

    “玉帝派人暂时镇守幽冥，你可先安心。”望舒听他如此说，反而疑惑，“你怎不拦着他，如此兴师动众，反而惊动了附近的妖魔，趁机作乱。”杨戬听罢轻笑，“你可是忘了，我还替我妹妹养着孩子呢？”他是想借此事让沉香出出风头，好在三界众生心里树立威望。可沉香，当真有此慧根？望舒转念一想，随即摇了摇头，“你是想借此机会，看看你那外甥有没有那般胸怀谋略，担不担得起创造新天条的重任？”望舒自然是懂，沉香现在的本事也今非昔比，可论胆识谋略却远不如他舅舅。杨戬便想借此机会，瞧瞧这厮差能差到各种地步，好又能好到哪里去。正说着，却听天兵来报，幽冥之处又有异动。杨戬和望舒一刻也不敢耽搁，整装待发，直奔幽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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