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第一反应就是“荒唐”。
一个小姑娘,竟站在他的柜台前,大言不惭的说能酿出比他如今卖的还要好的酒。
你连酒曲都无,还想着让我帮你代买,这是哪来的自信?
简直笑话!
掌柜都要被气笑了,“你这姑娘,倒是大言不惭。”
他又仔细打量了记眼前这个丫头。
面上脂粉未施,头上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无,穿的也是布衣布鞋素净过了头,显然就是个下面村里的普通农妇,只眼神看上去活络些,精神气质略有不同而已,倒不知她如何能有这么大的口气同自己说话。
“您是不信么?”
庄可卿睁了双大眼,“不如我们打个赌,您帮我代买了酒曲,我过几日来取,等一个月之后,我便将酿的酒带给你品鉴如何?”
“若是不如您这个,那我便同你赔礼道歉,再奉上五百钱辛苦费如何?”
“你这姑娘口气倒大,我凭什么同你赌?”掌柜的眼睛一翻,并不再看庄可卿,显然并不想理她。
这倒让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而这时杂货店又来了客,掌柜的更是连个眼神都不消给庄可卿了。
“掌柜的,快给我包些酱醋来。咦,庄姑娘,今日怎么可巧在这儿遇了你,不是还未逢旬吗?”
来人正是赵平。
他一抬头就见了柜前的庄可卿,当即笑了打招呼。
“赵大哥?我刚刚去赵家没瞧见你,以为你今日不当值了。”
庄可卿见了熟人也笑着应声,两人熟稔的语气被掌柜的看在眼里。
“你这是要来买什么?”
“我沽些酒回去。你呢?”
“嗐,还不是贾厨子,说是厨房缺了些东西,让我来买齐。”赵平挠了挠头,抱怨道:“他手下那么些个帮厨,非还得揪了我来,可真是麻烦。”
“这是同你关系好呢。”
两人聊了几句,赵平买完东西就急着走了,倒是掌柜的看向庄可卿的眼神多了份审视。
“你同赵家还有来往?”
“只是送些豆腐食材罢了,算不得什么的。”
“豆腐?你家做豆腐的?之前每旬来的那个姑娘就是你?”
掌柜的算反应快的,一下就转过弯来。
原来这就是镇上那唯一一个卖豆腐的小姑娘了,若是她,那这赌约倒也不是不能一试。
“是我。”庄可卿见掌柜的态度似乎有软化的迹象,再想到刚刚出现的赵平,便清楚这是有戏了,忙趁热打铁,“掌柜的,你便信我一次,如果实不放心,立下字据也可。”
“立字据?你还识字?”
“我家相公碰巧识得,如何?掌柜的?”
掌柜站在柜台后面,心里暗暗思忖。
正巧了明日店里要去县中进货,这来回不过五日,代买个酒曲的时间是绰绰有余,也不费得什么事。
他又瞧了眼立在店内,站的笔直又神态自若的姑娘,被她自信的目光一激,口里不自觉的答应下来。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先得付了酒曲钱。”
“那当然。”
庄可卿毫不拖泥带水,解了荷包就付钱,动作之干脆迅速倒让掌柜刮目相看。
“字据现在立吗?”
“不用了,你付钱干脆,我瞧你也是个有信用的,便就口头约定吧。”
“多谢掌柜信任,我定会给您个惊喜的。”
庄可卿完成了件事,心中畅快,同掌柜道了谢,便提了竹筒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瞧见路上卖糖葫芦的,欢天喜地的跑去买了两支,等了过会同沈凌庆祝。
到了书店,沈凌还在站着看书。他神情专注,是连有人进了店内都未察觉。
直到庄可卿把糖葫芦往他面前一塞,才微微一愣。
少年侧过头,见了来人,抿紧的严肃嘴角瞬间松快下来,唇角微微勾起。一束阳光顺着门扉投进来,洒进他稠密眼睫下冷泉般静谧的眼瞳中。
“你来了。”
金色的光点在他眼中璀然绽放,好似暗夜中沉默闪烁的星群。
即使日日面对了这姣好的面容,庄可卿总还是会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被他惊艳一把。
又是被美色蛊惑的一天。
狼狈的转过头去,庄可卿只红了脸抬着手硬把糖葫芦往沈凌面前送,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书店掌柜见了这一幕便会心一笑。少年夫妻,真情总是难得,他不禁打趣道:“哎哟,小娘子,沈相公多大人了,你怎的还买这孩子玩意。”
沈凌却是垂下眼睛,接了那串糖葫芦,“娘子知我喜欢,才每次都买,这是她一片心意。”
解释的语气温和又缱绻,差点让庄可卿拿不住手里的酒了。
嗐,这家伙,能不能别这样说话,让她有点把持不住啊。
卖完豆腐又送了波粉丝,庄可卿是打算接下来几日都不去镇上了,多少也得等了五日之后,杂货店老板的酒曲到了再去。
小两口赶了骡车,又照例去买了大骨和肉回来,同张屠户打了招呼,说过几日帮忙留些排骨,这才回了村。
隔了几日,田货郎又来了一趟进货,说果然那粉丝价贵了,不当好卖。不过他会在往远了些的地方再试试,让庄家丫头再给他些时间看看。
粉丝不好卖,可薯干听说倒是火了一把。
村里最近议论着,说庄家老太太不知如何从秦寡妇那边弄到薯干方子,是都做了一批出来拉到镇上卖了,赚了不少呢!
“听说是十文半斤!”
“咋的这么贵?也有人买?”
“谁知啊?不过我瞧着这几日那老婆子是日日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不管多了少了,定是赚的可以!”
“可十文半斤也太夸张了些,不过是番薯做的,价贱的东西。”
“谁说不是呢,而且这不也是人庄家丫头先做出来的?她豁了这老脸弄来了,也不看看自家之前做的些什么事,也不怕遭了报应。”
晨间,村后小河边都是洗衣服的媳妇婶子,大伙你聚一团我和一帮的,都是混在一起叽咕嘴。
这时候正聊到庄家二房三房卖薯干的事呢,庄二媳妇就抱了盆衣服来洗了。
河边洗衣服的个个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早就瞧见李氏过来了,具是挤眉弄眼、推推搡搡的,想拱个人出来打听打听,到底这薯干卖了几个钱。
最后倒是王婶瞥了眼这帮没出息的。
“切!”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她压了个嘴角,像是人欠了她十两银似的,屁股一抹,直就端了盆往李氏边上一放。
可再转脸时,面上却是堆了亲切热情的笑容,倒像平时她们两个有多熟一样。
“哟,庄家的也来洗衣啊?”
王婶一出声,周围人洗衣的动作都是轻了,都竖着耳朵且听着呢。
李氏被她这笑容一噎,惊的盆差点都翻了。
手忙脚乱的收拾好衣服,她弱弱的“嗯”了一声。
王婶偏了头不屑的“啧”了一记,又抬起头来,亲亲热热的,“听说最近你家都忙了做薯干呢,咋的还让你出来洗衣了?”
“家里活还好,衣服也不好积了不洗。”
李氏有一句答一句,倒像审问犯人似的,一句多的没有。
王婶哪受的了这磨磨唧唧的,干脆也懒得绕弯子。她一把拉了李氏的手腕,问:“村里都说你家卖那薯干呢,咋样,好卖不,多少一斤呐?”
临出门前,钱老太叮嘱了让她出去遇了人不好乱传家里卖了多少钱的事,而且这赚了多少,婆母从不在她面前说,她哪里知道?
可王婶的手铁钳似的夹住她的手腕,她是挣也挣不开。
“王婶,我不知,这些都是婆母在管了。”
“乱说,你们一家子,你能不知啊?”王婶抖了记眉毛,皮笑肉不笑了,她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得意地拔尖了嗓门。
她到现在都去记恨着庄可卿对自家三儿做的糟心事,如今是见了个庄家的心里就冒火。
此时见这李氏柔弱可欺的样子,更是来了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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