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庄可卿就醒了,许心里记挂着事,整整一夜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梦境。

    她坐在床头,发了会愣,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都是皱巴巴的。

    赶紧起来换了件外衫,叫了伙计送些热水,简单梳洗下,便抱着陶罐下了楼。

    时间还早,路过大堂的时候里面还没几个人,她一路穿过过道,去了厨房点上泥炉,又将罐子里的药热了热,之后寻了棉布将陶罐裹了,这才出了客栈的门。

    往考院那条路上许多小贩已经开始做生意了,但不管是做买卖的,还是来买东西的,所有人好像都知道今日是府试的日子似的,一个吵闹喧哗的都无。

    在沿街包子铺买了几个大包子,庄可卿提在手里,快步来到了考院外。

    天这时已经亮了,渐渐了也有人手里提着东西往这边来。

    “二叔。”

    庄可卿老远就看见蹲在考院入口处的庄二,她几步上去,扶了人起来,关心道:“您如何不找个避风的地方,这儿多冷。”

    “哎,大侄女你来啦。”

    庄二缩在这儿等了一晚上,水都没喝一口,冷风吹的他嘴巴都有些干裂了,却还是笑了憨厚,“我不是怕万一凌哥儿考的好,又像前几次一样出来那么早呢吗。”

    庄可卿把手里的肉包子往他手里一塞,连拖带拽的拉着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

    “您先吃个包子垫垫,然后回去客栈休息休息,这边我来等着就行。”

    “那哪行了,我在这儿照应着。”

    庄二饿的狠了,两口一个大肉包,三两下就解决了好几个,吃完一抹嘴,又将庄可卿手上捂在怀里的东西抢过来拿着。

    “这天这么冷,谁知道考舍里头啥条件?”

    “大侄女你是不知道,就昨天你走了那会,又是几个扛不住了出来的,都是哭着离开的!”

    庄二说的言之凿凿,庄可卿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只能让他留下,两人一起等着阿凌,看他几时能出来。

    考舍里。

    最后一场考策论。

    昨日沈凌就将题目在草稿上答完,但因为时间晚了,没有急着点蜡烛誊抄,而是早早的睡了,直等到今日天光大亮,才将卷子取出,磨墨抄写。

    他的左手字已经练了快一年了,写起来又快又好,当其他考生还在抓耳挠腮的思考如何措辞之事,他就叫来巡场衙役,施施然出了考场。

    沈凌是第一个交卷的,他出来时一路路过其它号房,几乎所有考生都是停了笔,抬头看他。

    这人怎的答了这么快?

    众

    考生惊诧、愕然的表情自不必提,这之中更有一人眼神火热,一目不错的追随着沈凌的身影,直到了他消失在考舍的拐角处。

    这正巧了是第一场考帖经是坐了沈凌对面号房的书生。

    呀,又是此人!

    第一场那《左传》和《穀梁传》都答了奇快的神人!

    不行,此回考完,我必想法子打听,怎么说也要上门结交一番。

    书生心里计划着,全未注意笔尖的墨汁洇湿了草稿,在上面留下好大个墨团。

    “有人出来了!”

    “有人出来了!”

    考院门口一阵骚动,外头或坐或蹲的考生家仆、亲眷都一窝蜂的往前涌,直伸了脖子就想瞧瞧,前面出来的是不是自家人。

    庄可卿这边才叼起个包子刚要入口,就被庄二拽了袖子。

    “大侄女,凌哥儿出来了!”

    庄二个子高大,站着就比其他人高出一截,他顺着吵嚷的方向稍稍一踮脚,就看见侄女婿提着考篮往他们的方向来了。

    庄可卿这时候也顾不得吃包子了,急忙跟着二叔往前挤。

    “劳驾让让,家里人出来了。”

    “大婶,麻烦让一让,谢谢!”

    周围等着的人这时候也看清了出来的不是自己家人,一时间都没了精神头,很快又散了,只小声议论着。

    “这还是第一个自己走出来的呢。”

    “是又如何?谁知道他考的怎样了,出来这么早,怕不是题目都胡乱答的吧。”

    “就是,我可听儿子说了,这第一场就比从前要难的多了!”

    众人见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姑娘迎了那年轻人出来,其他人羡慕的有之,不屑的有之,说酸话的更是不少。

    可庄可卿是统统没听到,她眼里只有越走越近的沈凌,她看见对方迎着阳光徐徐走来,金色的光线披洒在他的肩头,更显其身姿俊秀挺拔。

    即使一夜未曾好好休息,可他眼神也一如从前那般清清静静,只在瞧见自己时,浮上些暖融的温度来。

    “阿凌。”

    庄可卿笑了。

    柳眉微弯,杏眼水润灵动。

    下一瞬,便如归巢乳燕般,投入了沈凌的怀抱。

    周围人都傻了眼了。

    这、这姑娘未免太过浮浪了!

    大庭广众之下投怀送抱,就算是夫妻也不能这样啊!

    庄二站在一边,更是惊的嘴都合不拢,只尴尬的提了个陶罐,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愣愣的杵着,直像个人型木桩一般。

    沈凌只觉得怀里微微一重,紧接鼻尖便盈满少女发间清淡的香气,这味道清浅,暗含了丝中药的苦味,让

    他心中一凛。

    她病了?

    “可儿?”

    庄可卿抬起头来。

    她面颊红润,樱唇透粉,眉目浅笑,瞳孔中倒映着沈凌担忧的面容。

    还好,出了眼下有些熬夜的青色,其他都是好好的。

    沈凌微微松了口气,任由她拉着往外走。

    “阿凌,你两日未好好吃饭,我昨日熬了剂补益脾胃的药来,你先趁热喝了,等到客栈的时候就能吃饭了。”

    说着话,庄可卿便从庄二拿取来陶罐,倒了碗黑乎乎的苦涩药剂来。

    “快喝吧,还热着。”

    原是为我熬的补身药。

    沈凌问也未问,仰头一口喝尽。

    “回去了。”

    喝完,他便拉着自己的小娘子往回走。

    “原来是个病秧子。”

    “我说也是,怪不得出来这么早,怕是再挨也挨不下去,只能出来喝药了。”

    众人刚刚泛起的些嫉妒与酸意,都在这一碗药里湮灭,看着远远离去的夫妻二人,目光反而露了点同情来。

    这就算童生试过了,怕是后面也难啰!

    三人回了客栈,掌柜伙计都是殷勤备至,早准备了热水、饭食,连菜都是清淡口味的,花足了心思。

    庄可卿谢过掌柜的,一人忙里忙外。

    昨日只她回来休息了,现下精神正好着,也不在乎多做些。

    而另一边,昨日庄可卿光顾过的济善堂也开门了。

    “厚朴,昨晚店里可还好?”

    刘大夫今日坐堂,早早的就来了店里,对着擦洗柜台的厚朴问了句。

    他问的随意,就同是问今日天气如何一般,只是个日常的寒暄。小徒弟也常是答了,“无事”“很好”之类的话。

    可今天厚朴却是一脸纠结的放下手中的布巾,期期艾艾的走到他的面前,说道:“师傅,昨日有件事,我不知该如何说来。”

    刘大夫为人和善,见小徒弟这个模样,以为他犯了什么错处,需要自己遮掩,于是便领了人往后院去。

    后院有个小天井,刘大夫待到四下无人之时,才问,“说罢,昨日怎么了?”

    “师傅,昨日晚上有人来拿药。”

    厚朴不知自己该不该将那个姑娘的事情说出来,可这事的确也坏了店里规矩,要是不说,后面出了事,他自己也担不了什么责任。

    “拿药你便给他拿就是了,只要有方子就行。”

    刘大夫还当是什么大事,只轻声宽慰道。

    “师傅,那人没有大夫的方子。”

    刘大夫一惊。

    莫非这小子没方子也给人抓药了?所以才大早的求到他这儿?

    “你!”

    “你真是闯了大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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