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陆明庭的一条手臂已是鲜血淋漓,他疼得已经没有力气再拿起刀来。
他狼狈而颓废的跌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嘶吼着。
“落落……”
“对不起!”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啊!”
现在就算他杀了自己落落都不会回来。
可他偏偏不能死。
他还有夏满,他还要好好的照顾夏满。
他不知道要怎么能遏制住这抓心挠肝的恐慌,只能不断地自残,试图用伤口裂开的剧痛来麻痹自己的感觉。
血水染红了他的一只手,他跌坐在地上,白色的瓷砖上血水蜿蜒而下,不断地延伸到远方,像是一条通向地狱的不归路。
这是陆明庭的不归路。
他那么挺拔的身姿,现在也像是轰然倒塌了,不见半分的坚强挺立。
周围的空气如同死了一般,众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杀红了眼睛的陆明庭,他们大概是没人想过,还有人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的。
陆明庭的左手已经没法看,手臂也在剧烈地战栗。
他面上呈现出的是可怕的苍白颜色,好似已经走到了绝路上。
江遇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冲过去一脚踢开了地上染血的手术刀,这也是为了防止陆明庭再继续自残。
陆明庭却没了任何的反应,丧失了理智一样,又哭又喊的。
江遇本想伸手扶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动。
他如今就是一个局外人。
陆明庭自私的要催眠夏满,要封闭夏满真正的记忆,让夏满找不到家人,把夏满自私的留在他的身边。
现在这一切都是陆明庭该受的。
他甚至觉得,陆明庭也没有夏满可怜半分。
他很不想帮陆明庭的,可是陆明庭威胁他。
江遇无计可施。
陆明庭的确说得很对,一个夏满和慕氏的安定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
现在慕迟好不容易忘记了,悲剧的人只有洛冰一个。
如果慕迟再想起来了,那慕氏大乱,受牵连的可就不是慕迟一个人了。
“这位先生,您赶紧和我去处理一下伤口。”护士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陆明庭没有反应,泪眼模糊,“不去……”
这是他该受的。
他本就该承受的啊。
落落不也是被他这么折磨着的吗?他又有什么资格喊痛?又有什么资格处理伤口?
他就该让自己流血,这样才能报复自己。
护士震惊不已,“你疯了吗?你的伤这么严重,你要是不去治疗的话,你会失血过多死的!”
护士看陆明庭的眼神很不对劲,真的就和在看一个疯子一样。
陆明庭的手臂伤口很多,随着血液的流失,他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是一种麻木的冰冷感。
他的瞳孔逐渐涣散,意识也也有些昏沉。
死吗?
如果不是夏满的话,他甚至会想着,死了也好。
对他来说,死了才能赎罪啊。
可他偏偏还活着。
他其实已经很累了。
自从知道真相之后,他从来没有睡过超过三个小时的长觉。
梦里有一身是血的落落来向她索命啊——
他每次都会被噩梦惊醒,在梦里哭着醒过来。
没有落落。
人死了就是死了,甚至也不可能变成什么鬼怪的。
所以落落就是真的从世界上消失了。
他再也见不到落落了。
一个人长期不睡觉,精神又长期属于极度的紧张和压抑之下,陆明庭的身体怎么可能熬得住?
他外表看着没有什么不同,和以前一样,可是那颗心早就枯寂苍老,正在一点点的被仇恨腐蚀。
他吃不好,睡不好,精神压力也很大,长期以往下去,只怕夏满还没疯,他倒是先猝死了。
陆明庭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现在活得就和一具行尸走肉一样。
但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他没什么好说的。
“我……不需要包扎,我不疼……我一点都不疼。我还不够疼,你是护士,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知道怎么可以让我更疼?我现在真的不疼啊,我想要疼啊,你有办法吗?”
陆明庭瞳孔幽幽地盯着护士,口吻渗着几分诡异。
护士脸色比他还要白,“你说什么?”
她现在严重怀疑,这个人就是一个自虐狂!
怎么样才可以更疼?
这人怕是个神经病吧。
护士一脸的惊恐,就和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所以陆明庭挣脱了护士的手,他白着脸,摇摇晃晃地走向走廊的电梯里。
血水如朱砂洒落一地,自他走过的地方一路流淌。
他没有回头。
他的确不够疼。
所以他不需要包扎,也不需要止疼。
他抽了多少落落的血,现在就要还给她——
他不配。
他真的不配。
就让这血一直流吧……
让他痛。
他都悔恨得想要杀了自己,更何况只是流血呢?
如果真的可以死,那也是落落的恩赐。
他欠落落。
一条命。
落落是夏满历尽千辛万苦为他生下来的女儿啊……
江遇怕陆明庭受到双重刺激之下做出什么傻事,他也追了上去。
陆明庭回到了陆宅,但是他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夏满和落落以前居住的地下室。
他的伤口已经快没流血了,但他的意识更模糊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地下室里,他力竭了,一头栽倒在地上。
庆幸他穿的是黑色的西装,所以就算流太多的血,黑色也仍旧是黑色的。
只是他身上的血腥味重得令人恶心。
陆明庭倒在地上,颤抖着抬起伤口剧痛的左手,指尖轻轻地抚摸地下室的墙壁。
他居然看到了那上面的一些抓痕,甚至还带着血迹。
指甲的抓痕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地淡化消失,但是擦在墙上的血迹不会,会一直存在。
现在那些抓痕已经变成了黑红色。
陆明庭沉重的呼吸着。
他隔着迷离的夜色,望着那带血的抓痕。
仿佛他穿过了时空和空间的距离,去到了以前的夏满身边。
他好像听到夏满撕心裂肺的哭声,孩子的哭声。
轰然一声。
他眼前有黑云一点点的挤压而来,吞没了所有的光。
他昏迷过去了,脸上还带着痛苦的表情。
陆明庭不让人给他治疗,还是陆程趁着他昏迷了才把他送到了医院里。
陆明庭刺得狠,他的左手足足五刀,一刀比一刀狠,还有些伤到了筋络。
说严重呢,但也没有危及到生命。
但若是说不严重呢,他又有些严重。
只能说一句,幸好他伤的是左手,左手不需要写字,做一些精细的动作。
幸好。
左手做不了这些也没关系,右手不是还在吗?
他的手臂再也不可能复原到以前的模样,这好像就是报应。
谁叫他当初斩钉截铁的的断了夏满的左手呢?
现在都报应到了他的身上。
陆明庭倒也没一直意志消沉,他迫切的想知道为什么。
落落分明是他的女儿。
那为什么他私底下派人去做了十几次的鉴定报告都是假的!
为什么啊!
他让人做得隐秘,夏满是不知道的……
那谁会知道?谁会篡改鉴定报告?
陆明庭绞尽脑汁地想着,脑袋几乎要被过多的信息挤爆。
然而。
下一秒。
他脑海里划过一个人的名字,电光火石的瞬间。
他瞬间就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是啊……
在他的身边的人还有谁呢?还有谁可以篡改亲自坚定报告呢?
他痛苦地低吼一声。
一个人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还需要证明吗?
不需要。
谁是他的枕边人?
那个人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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