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一起响起的是来自于容衍钦低沉淡漠的声音。
就算夏满不回头,她也知道站在身后的人是谁。
她也知道是谁在她身侧为她撑伞。
雨水全部都避开了她,坠落在黑色的伞面发出滴滴答答的碰撞声,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漂亮的眼睛里盛满的是心寒的绝望,恍如一个人已经走到了极致。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她之前是很想哭的,可是不知道了,这会眼睛很干涩,仿若干枯贫瘠的土地,好像已经流不出一滴泪。
她只是默然的看着马路上,雨水汇聚成乱流,五彩斑斓的灯光碎了一地。
夏满觉得很累,真的很累,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掏空了。
她突然艰难地转过身,在这一方伞下的空间和身后人展开了一场漫长的对视。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她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夏满的浑身都是冰冷,但是他的手腕肌肤呈现出的却是淡淡的温暖。
她苍白的手指尖,一点一点地,用力地抓住他的手腕,一双血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清隽的面孔镌刻到她的心里。
她的眼睛红得可怕,眼里没有泪光,只是麻木和枯寂。
容衍钦的胸口一颤,他深邃的瞳孔里泛起波澜。
他读懂了她的眼神,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而下一秒。
他听到了她破碎而嘶哑的声音,“我是谁啊……”
“容先生,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我到底是谁啊!”
她抓着他的手腕,那么的用力,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把他视作了绝境里的一缕星星之火,她怎么也不敢放手。
是啊。
夏满最想知道的不是曾经的错与对,而是她的身世。
她到底是谁?
她在铺天盖地的涌来的痛苦里,冷静地想着。
她是谁?
她的父母在哪里?她还有亲人……
那他们在找她吗?
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出起来了?
为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但是她都没有梦见过那个‘三哥’了。
她真的很想找到他。
容衍钦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腕,如同往常一般低眸,静静地看着她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庞。
“你是你。”
“不管你想不想得起来你是谁,但你就是你。”
“你忘记了以前的自己,但现在的你也是真的你。”
夏满绝望得身形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叶。
她是她?
永远都是真正的她?
不是。
如果没能想起来的一切,那她永远就不是真正的她。
失去记忆的恐慌,和被陆明庭欺骗伤害的痛苦不断地折磨着她,她感觉呼吸到喉咙里的冷空气,像是都变成了凛冽的刀锋,把她的五脏六腑捅得鲜血淋漓。
她痛,痛得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
她的身体愈发剧烈地颤抖,眼前一阵发黑,她抓住他手腕的手一松,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支撑,往他面前倒去。
“嘭!”
夏满没有摔下去,柔弱无力的身体靠在了他的身上。
容衍钦没有躲,让她靠着。
飘摇阴雨里,他的身姿挺拔如一座青山,岿然不动。
大约是绝望里的两个人彼此救赎着。
他是有洁癖的一个人,可是此时却不想推开她。
她失去了记忆,但是他没有。
他知道她一路走来有多痛苦,所以现在他愿意让她靠一会,多靠一会。
她苍白如旧纸的脸抵在了男人的胸膛,恍惚之间,鼻腔灌入的是似曾熟悉的清冷幽香,是雨后的栀子花香,冷冷淡淡。
安静。
她的耳边是沉默的安静,好像天地间都安静下来。
这一刻时间宛若停滞不前。
她像是飞行了几万里的雀鸟,筋疲力尽。
在摇摇欲坠的时候,终于找到可以栖息的树枝。
她什么都不去想,只知道他身上传来的香气令人着迷却又无比熟悉。
她沉沉的闭着眼睛,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而她干涩的眼睛里涌起了一湿热的液体,眼角有泪流出来,浸湿了他的西装。
一点点的湿热在他的胸口汇聚成炽热。
当她耳边再次传来了风雨声,汽车鸣笛声,脚步声,各种嘈杂声。
她才昏昏沉沉地醒过来。
她睁开了眼,慢慢地后退着和他拉开距离。
那股让人着迷的香气慢慢地变淡,取而代之的是空气里的泥土香。
她抬起头,惨白的脸望着神色晦暗的他。
她似哭似笑,轻轻地呢喃着,“容先生,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见过?”
“我觉得你好熟悉……”
“真的好熟悉,就像是我们见过了无数次——”
所以。
闻到你身上的味道,靠在你的胸膛,我会有找到家的归宿感。
这个预感是那么的强烈。
容衍钦抿唇,低低地笑了,嗓音干净而柔软。
“那你就当作我们认识吧。”
夏满一双通红的眼睛写满了复杂的情绪,她欲言又止。
不。
不是认识。
她对他的熟悉感,仿佛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
而是更一种更深的关系。
只是夏满却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一句话说出口,他可能会觉得她疯了吧。
或许,她是真的疯了吧。
她竟然会觉得,他和梦境里的三哥是那么的像。
她什么时候可以再做梦呢?什么时候可以再梦到三哥?
她忽地想起来——
她那天梦醒之后就画了一幅梦里三哥的画。
画在陆宅的床底下!
一时间,夏满原本如枯木一般的身躯里好似有注入了鲜活的生机,她暗淡的双眼里也有了一丝新的光。
她的眼里,不再是绝望的沉沉灰烬。
她要去找到那一幅画。
她要去找……
她突然又哭又笑,活像是一个疯子。
“容先生,我现在有一件特别紧急的事情要去做,我要先去一个地方,谢谢你今天救我。”
夏满深吸一口气,使劲平复内心的激动情绪。
容衍钦的目光永远是温和而沉静的,“要我送你么?”
夏满脸色一沉,她摇摇头,“不用。”
“谢谢你,有些决定是要我自己去做的。”
容衍钦了然。
她应该是要回陆宅去和陆明庭做一个决断!
“好,你若是遇见难处,仍旧可以来找我。”
“你就当作,我们是认识很久很久的朋友知己。”
他薄唇边扯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夏满心里一暖,眼眶再次一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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