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破碎声在沉寂的空气里炸开,台灯随后掉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满地都是冰冷的碎片。
台灯说重也不重,但是说轻也不轻,就那么砸到陆明庭的肩膀上,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身影仍旧站得笔直。
只是,如果细看的话,他被砸中的肩膀隐约可见到在微微的战栗。
他手握紧成拳头,手臂到指尖都猛地绷紧。
疼,他的手臂在疼。
因为之前他刺了自己的手臂好几刀,尽管过去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是他的左手留下了重创。
这一刻,陆明庭仿若不觉得疼,他的目光仿佛定在了夏满的脸上。
“我说过了,我让你拿出来,夏满我不想对你动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在乎?你为了这张破纸居然对我动手?”
陆明庭压着声音,锋利的剑眉紧锁着,他瞳孔里弥漫开猩红的血丝,说话的时候嘴唇颤抖。
他的眼神像是受伤了。
而且还是很沉痛的伤。
她不爱他了,她眼里的恨意,比刀子还要锋利冰冷,捅得他的血肉之躯痛不欲生,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裂开了。
夏满冷冷地瞪着他,她讽刺道:“这是什么东西,你无权知道。这是我的东西,它不是破纸。它比我的生命都还要重要,你要么,放我走。要么,我就把尸体给你!”
下一秒,夏满已经快速的弯下腰,手指尖在地上拾起一片锋利的碎片。
她不畏惧生死,冷笑着仰起头,手里的碎片顷刻间仿若示威一般抵上她纤细的脖颈!
台灯熄灭,卧室里的光线骤然变得昏暗。
但她手指尖紧握着的碎片,却好似泛着幽冷的寒光,夺走了陆明庭的所有注意力。
的确如夏满所说,他现在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但是他在乎夏满这一条命,所以夏满最大的筹码就是她的性命。
他要的是她这个人,活生生的人,他已经没有了落落,不能再没有她了。
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她活着的。
正是因为他在乎,所以夏满才能精准的掐住他的软肋和死穴。
“你不要乱来……”
陆明庭瞳孔剧烈收缩着,他的呼吸急促,“你不是说你恨我吗?为了摆脱我这样的人,弄伤你自己一点也不划算。”
他眼睛里是浓浓的惊慌和害怕,方才夏满把台灯砸他身上,都没有让他的镇定有半分的动摇。
现在夏满拿自己的性命做威胁,他的心瞬间就被什么捏得扭曲,痛得支离破碎。
夏满牵起嘴角,冷冷地道:“我只问你一次,让不让?”
夏满想要离开他的心是那么的决绝,她握着碎片的手指太过用力,锋利的碎片切破了她的皮肤,汨汨血水从她的手指尖滚落。
鲜红的血,她的皮肤是如雪的白,红与白,是那么的鲜明刺眼。
她只想走,带着这张画像离开这里。
陆明庭喉结滚动,他嘶声,“住手……”
“我放你走,你不要伤害你自己。”
陆明庭看她决然的神色,她手指在流血,他仿佛尝到了铺天盖地的痛苦,好似有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最敏感的神经那里狠狠地碾磨而过。
他痛得心神大乱,痛得快要支撑不住。
“那就让开。”
夏满整个人都慢慢地平静下来,眼睛里是可怕的空洞和漠然。
她仍旧没有松开碎片,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仗。
“我让……”陆明庭眉目间戾气深重。
他重复着,高大的身躯慢慢地侧身,为她让出了路。
他放她走,但不代表日后每次都要放她走。
只要她还在蓉城,她就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夏满见他让开了,她的心也一直不敢放下。
她生怕他会突然反悔,连忙快步跑下楼梯,她连一个回头都不敢。
这段回忆太痛苦了。
等夏满跑到了别墅门口的铁门处,她才缓慢地停下来,流血的手扶住冰冷的铁门,艰难地喘息着。
漫天雨下,她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犹如纸鸢单薄而脆弱。
已经跑出来很远了,可她却觉得陆明庭那阴沉沉的目光如影随形,像是可以穿透墙壁一样,定格在她的身上。
她心里有一股浓重的恐惧感,几乎无法摆脱。
而她背后的别墅二楼落地窗那里,陆明庭站在那里,一身冷意像是要如融入彻骨的黑暗和寒冷里。
他看着在雨夜里越走越远的夏满,陆明庭的心彻底的空了,好似剜肉一样剧痛。
保姆抱着哭泣的一一在门口观望,“陆总……夫人她……”
陆明庭的背影僵了僵,他缓了一口气。
“怎么了……”陆明庭声线粗哑。
保姆道,“小少爷一直想去追夫人。”
对于陆一一来说,夏满现在是他的妈妈,是他最亲近的人。
陆明庭的瞳孔缩了缩,深吸一口气。
他轻轻地呢喃着。
“她会回来的。”
“我会带她回来的。”
像是在回答保姆和一一,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绞尽脑汁地想啊,他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夏满的弱点呢?
但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能够用来威胁她的,全部都失去了。
哦不。
是夏满。
夏满她已经一无所有,曾经拥有的,全部都失去了。
所以现在他也威胁不了夏满了。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还怕他的什么威胁?
他眼睛越来越红,喉咙也哽了哽,站得笔直的身躯慢慢地佝偻,他痛苦地跌坐在地上,手掌心下意识的撑地,却被那满地的玻璃扎得一手都是伤。
尖锐而锋利的碎片刺入他的手掌,他茫然地看着窗外的雨。
雨水泼洒在落地窗上,水痕愈发的模糊。
他吃力的呼吸着,脑海里恍惚间想起女人曾经温软的声音。
‘陆明庭,你说过你会陪我到九十九岁的。’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好不好?’
‘好。’
是谁应了?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灯影绰绰,没有他想要见到的人。
九十九岁啊——
可如今他才陪着她走过十年,她才二十七岁。
她不要他了。
视线慢慢的模糊,猩红如血的瞳孔里有湿润的液体流淌出来。
他痛得哽咽着。
为什么,为什么他和夏满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为什么,她不要他了。
他哽咽着,额头的青筋也鼓起来,“夏满。”
“我还想陪你到九十九岁的……”
“你说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回来吧……”
“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会用我所有的爱来补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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