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罗大军来到之后,看见黄家三兄弟僵硬尸体,哭不活、喊不应,一时全军悲痛,素缟白旗,血誓报仇。特别是黄金、黄屋二人“老年丧子”比起“少年丧父,中年丧妻”的人更加悲苦十万倍,抢地号哭、昏厥于地。黄中大喊, 军医,军医。
黄屋共计三子一女,分别为洪进、诏、韬、莘妹,而今两子被汗夫人绞死, 还不悲痛万分吗?苏醒过来的黄屋一把抓住黄中泪流满面地叫喊,大大大哥。
在场人无不纷纷落泪,彩娘、红娘、玉娘再一次悲怆哭诉,俺答汗要攻打北京城,就攻打噻,有你几弟兄什么事情呢?要活捉嘉靖老儿,就活捉噻,还是没得你几弟兄狗屁事情呀。而今眼目下,老命都丢了,哪个来念叨你们的恩情和英武?
黄金到底是盖世英杰,最后看一眼儿子黄洪通后,挥挥手悲凉地说,按照远征规矩办吧。大哥,我们去帐外看看敌人的布阵再作计较。
土家军远征的规矩是,阵地火化、带灰而回,因为阵亡的人员太多,无法群体赶尸回家。如果按照土家客死他乡的规矩,请人赶尸回家,叶落归根、魂归故里。一般来说,赶一具尸体回家至少要三个黑衫黑鞋黑帽的赶尸匠,一个打锣响声,喝叫开路;一个身背尸体,听令而行;一个肩插令旗,手挥鞭子, 念念发咒。并且,赶尸只能黑夜行走,白天歇息;走荒坡野岭,不走大路闹市; 食宿赶尸专店,忌讳人鬼同食同宿。所以,这样的烦琐规矩,只适合于一般个体或者少数客死者,对于大批量战死沙场的军士来说,是无法做到的。有了黄金的将令,文家胜只好带着司兵执行,把黄洪通、黄洪进、黄韬的尸体大火焚烧,土瓦罐装骨灰,等到大军凯旋时,一起带回故土安葬。
这时,败退的湖广、贵州、四川、陕西、河南明军将领也纷纷述说自己的遭遇和蒙古大军的凶狠。黄中带着他们一边听取敌情汇报一边在北京外围察看,基本摸清了蒙古大军的布防情况。京城南边是蒙古大军的主力军团,由俺答汗亲自统领,二弟巴拉龟协助,主要对付南方前来救援的大明军队和各家蛮夷军队;东边为次主力军团,由汗夫人和三弟呼啦圈率领,主要用来对付东边前来救援的大明军队,同时可以随时增援驻守南方或者北方的后勤军团;西边由四弟哈拉耳把守,主要用来对付西方前来救援的大明军队和蛮夷军队,同时也可以随时增援南方的主力军团和北方的后勤军团;北边由黄台吉和五弟嗯拉突率领,主要是后勤保障和撤回路线安全通道保障。黄金转动着一双悲哀的眼睛说, 我有破敌救驾良策了。
各路将领围过来纷纷询问,请军师明示。
黄金苦笑说,你们是堂堂大明军队,训练有素、刀枪硬实,全部在前面冲锋;我们乃土家司民,未经战事,必然紧跟其后,以人海淹没其敌,救出皇上。
各路带兵将领惶惶而言,大明军见蒙古军如丧考妣,谁敢冲锋陷阵?还是你们土家军在前,我们明军殿后吧。
各路将领边说边散了,把黄中、黄金留在阵前。黄中“哈哈”大笑说,看来打败蒙古军、斩杀嘉靖老儿,只得靠我们自己。
黄金指着前方排列整齐、军威严厉的蒙古大军说,京城早已断粮断炊,禁军丧失斗志,文武百官仓皇逃逸,贫苦百姓哀号一遍,拿下北京城如同瓮中捉鳖、圈里捉猪、锅里拈肉,手到擒来、张口吞来。可是,他们围困三个多月, 为什么不发动进攻呢?
黄中笑眯眯地说,肯定是没有长期占据北京城的实力呀。就是一时半会占据了,也是“亲爷搬家,帮舅子的忙。”所以,他们围而不攻,炮轰不进,只是求利罢了。
黄金挥着马尾刷说,如果我们这样干熬下去,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么蒙古大军粮草殆尽自动撤退,我们一点好处捞不到;要么我们粮草殆尽自动撤退,同样一点好处捞不到。而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打退蒙古大军,解除京城之危,然后趁机进城占据紫禁城,夺得大明天下。
黄中一巴掌拍在马鞍上畅怀大笑说,一箭双雕,很好。
黄金一边思虑一边慢条斯理地说,蒙古大军四面围困北京,我们只能网开一面,攻击三面,留下一条他们撤退的通道。不然,狗急跳墙,于我不利,同时我们也没有为明朝拼完命、流尽血的必要。
鲁进也说,师傅的谋划很在理,破釜沉舟、斩尽杀绝的事情,最让人害怕。
如果留下一条通道,也就减少了敌人拼命的血性,减弱了敌人的战斗力,随时留存一丝撤退、逃逸的念想,哪还一心一意玩命呢?
黄金精良谋划说,城南是敌人的重点,由俺答汗、二弟青蟾子巴拉龟把守。因此,我们也派出一彪人马大造声势、大炮轰炸、大攻不进,最好由土司大哥亲自督阵,黄贡、丁梅寿护驾,来一个兵对兵、将对将、主帅对主帅的策略, 让敌人的主力军团打不得、走不得、胜不得。城东为我军第一战场,他们用女将把守,我们也派出女将攻击,不求全歼,只求突破,欲断归路,给城南敌军造成恐惧。这一路大军由三位嫂夫人率领,六位姑爷压阵。但是,要特别注意的是,这一方极为艰险,因为汗夫人的功夫,大家已经领略;汗夫人的排兵布阵,大家已经听闻,加之猢狲子呼啦圈也非等闲之辈,务必万万小心。城西为第二战场,也是必须取胜的主战场,先西再北,夺去敌人粮草,截断敌人归路, 彻底摧垮敌人的战斗意志。这一路极为重要,一军获胜,全军获胜;一军失败, 全军失败。这一方的敌军主将是俺答汗的四弟哈拉耳,绰号猞猁子,切不可小视,因为北边的五弟嗯拉突绰号曲蟮子,长子黄台吉绰号灰兔子,都有万夫不当之勇,随时都可能援救东西两侧。当然,黄台吉武功差一点,不过阴险狡猾也是出名的。
黄金的话还没说完,黄甲跳将起来说,军师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黄甲立下军令状攻打此路,如果失败,提头来拜见大哥。
黄中提高声音问,此话当真?
黄甲捏着拳头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立就立,谁怕谁?
黄中内心极度高兴、面子上却威严地说,军师,“木匠弹墨,线对线”,马上签字画押。
黄金立即书写了军令状,交由黄中、黄甲签字画押。但是,当黄甲提笔准备签字画押的时候,却抠着头发蓬乱的脑壳说,大哥、三哥,这个字我得签、押也得画,但是真要把我脑壳桩桩砍了,家里还有药妹和芍妹没长大,你们一定要给她们找一个好婆家哈。
黄中忍住内心的欢笑说,你只管放心签字画押,药妹和芍妹的事情我们管定了。我家茜妹、苗妹、芸妹和他家芼妹、茶妹一视同仁,绝不亲疏有别。
黄金爽快地说,我同意,先让你家药妹和芍妹把婆家选定了,剩下才是我家芼妹和茶妹的。
彩娘、红娘、玉娘齐声说,药妹和芍妹的婚事,我们作保人。
黄中见一切部署妥当后叮嘱说,我们这次三路大军进攻,不是歼敌而是破敌,不是灭敌而是驱敌,最主要的是保存自己实力,然后图谋皇城里的昏庸嘉靖老儿。
黄金补充说,在战术上,我们也要改变过去那种列阵式的“前歌后舞”保守冲锋,那是对付敌方散乱式进攻方法,可以有效阻挡敌方的骑兵流、步兵流, 牢牢压住阵脚。但是,现今对付敌方摆设的阵型战,我们应该重点突破、中心开花,勇猛突破敌人心脏,拼命斩杀敌方将领,全力破坏敌方阵型,给敌方最大限度地造成混乱和溃不成军局面。
支罗大军准备就绪后,天亮之时,黄典得令三声炮响,黄中率大军首先出营,旌旗遮天、喊声动地、炮声凌空,只是推进十分缓慢,让城东城西的蒙古守军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援救俺答汗。半个时辰之后,黄典再三声炮响,黄甲率晴天鹞子覃太良、云天鹞子袁志国、风天鹞子骆且行、雨天鹞子夷江水、黑天鹞子张开灯五亲家扑向城西,直取哈拉耳铜壁铁墙的堡垒阵型。紧接着,黄典又三声炮响,三位土司夫人率大军呼啸冲出,直扑汗夫人的金银长蛇阵。
长蛇阵是平原阻击战中最常用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防守方法。击头,身尾扑救;击尾,身头扑救;击身,头尾相救,如同长蛇一般,牢牢控制着阵地。三位土司夫人见状,立即分成三路进击,身披花色风衣的彩娘居中斩蛇身,身披红色风衣的红娘居右斩蛇头,身披白色风衣的玉娘居左斩蛇尾,使其首尾不能相顾,瞬间溃败。借大军气焰炙天之势,三位土司夫人,三只土家蜂王,连破汗夫人用长蛇阵演化的乌龟阵、蜂窝阵、螺丝阵、丹鹤阵,在螃蟹阵前才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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