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轨仔细问,王后身上最珍贵的物件是什么?
何贵妃脱口而出,一只玉佩,修长端正、色彩碧绿,刻凤雕凰、篆书“应龙”,是王爷登基时赏赐她掌管后宫的标识。
黄轨一边穿笼衣服一边叮咛,你在床上叉起等我,不要半碗茶水工夫,就把你一心想要的东西拿来了。
见黄轨从窗子翻越而去,何贵妃心里一直像拍簸箕,“轰轰轰”地响个不停,但仍然显露出“黄蜂尾上针,不如妇人心”的嘴脸来,计谋怎样弄死峨眉山道士,因为偷情倒不害怕,害怕的是她和亲兵副统领的秘密被人知道。毒死他吗,尸体掩藏在哪里?吊死他吗,没有他力气大。捅死他吗,满地鲜血怎么办?最好把他当成贼人,让禁军乱棍打死,一切只有“天知地知,他知我知”, 王爷回来也不害怕了,和亲兵副统领的露水关系仍可以继续下去……想着想着, 何贵妃竟然“吃吃”地笑起来。
何贵妃的笑声还没有落地,一个人头竟然从她脚下“哧溜溜”趖了上来, 在她耳边冷冰冰地说,这样高兴,正在计谋加害我吗?
何贵妃抱着他没有几根毛发的萝卜头假惺惺地说,道士哥哥,我哪里舍得害你呢,正想和你做一辈子夫妻。东西拿到了,法术做到了,这样快回来了?
黄轨得意地说,天下第一神偷,哪有拿不到的东西?
何贵妃瘪着嘴巴说,王后床上有两个奴婢陪睡,房外还站着宫女、太监, 就那样容易到手?
黄轨一边和她缠绵一边夸耀说,我有迷魂香,只要轻轻一吹,莫说三五人, 就是百来十人,没有闻到不倒的,你试一盘不?
何贵妃揪着他干瘦的胸脯说,死短命儿砍脑壳的,你把我熏晕了偷到峨眉山当道姑吗?
黄轨和她办完了该办完的事,说完了该说的话,然后说,我从房门出去, 你立即大喊抓贼,声音越大越好。不过,我被禁军抓到之后,你必须救我。不然,就把我俩的事情全部抖搂出来。何贵妃问,如何救你呢?
黄轨捏着她粉嫩的脸蛋调情说,小美人、小乖乖,指认我是张王后家的亲戚,不许暴打、不许关押,放我离开海龙囤。
何贵妃还没有反应过来,黄轨提着裤子已经开门出去了,只得一边披衣穿裙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喊,抓贼呀,抓贼呀!
黄轨才逃出何贵妃的宫院,被禁军拿住,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块王后的贴身玉佩,接着被按倒在地,一顿棍棒拳脚。
何贵妃也在人群里跳起脚呼喊,打死他,打死毛狗强盗。
黄轨本想何贵妃援救自己,没想到她还来真格了,要置人死地、杀人灭口, 于是大声叫喊,我是张王后的人,有话说。
大家住手后,禁军统领用一根狼牙棒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凶狠无比地说, 说,有半句假话,叫你身如齑粉、脑如破瓜。
黄轨卷曲在地上说,让他们都退下,我只给你一人说,因为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禁军统领喝退所有人,包括诚惶诚恐的何贵妃,然后低声问,说吧,说得有理,也许饶你不死;说得无理,也许你当场就死。
黄轨忍着剧痛说,我不是什么贼人,而是明军派来的探子。张王后早就有意投降明军,这个玉佩就是她给我出入海龙囤的通行牌子。
禁军统领不敢大意,立即吆喝身边士卒,把贼人押进地牢,严家看管,不许饿死、病死、自杀死,等候王爷圣旨裁处。
黄轨被关押在由山洞改造成的牢房里,根本无法脱身,更见不到何贵妃, 只得叫苦连天、听天由命。其实,黄轨早就知道,何贵妃根本不会来搭救他, 只得让他早死、快死、马上死,销毁他这个世上的活证据。一会儿有牢头提着竹篮进来说,你这人真有福气,坐牢还有贵妃娘娘送好吃好喝的。
黄轨知道是何贵妃送的,稀落着几根头发故意问,不会吧,牢头大哥,我在这里一无亲二无戚三无朋友,谁惦记我呢?
牢头笑着说,你就不要撒一把花椒籽籽麻我了,何贵妃还能撒谎吗?她说你是远房亲戚,交代一定要好好照顾。
黄轨不敢争辩,接过竹篮说,谢谢牢头大哥,我马上吃,肚子早就饿扁了。牢头走后,黄轨从竹篮里扯下一坨猪蹄髈,丢在牢房的洞壁边,立即蚂蚁、老鼠、蟑螂蜂拥而至、倒地而死,铺天盖地、重叠如山,老鼠死前七窍流血、四爪成勾。黄轨轻蔑地冷笑一声,把何贵妃的仇恨全部记在心窝子,发誓老天有眼出得洞牢,必定亲手宰杀何贵妃。
这天傍晚,黄轨冥思苦想一计,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大喊,牢头大哥,救命呀! 一名牢卒跑过来询问,牢头大哥不在,找他干什么?
黄轨假装忍住剧痛说,找你也行呀,快来救我,肚子像灌香肠一样,绞痛得要死。
牢卒为难地说,我又不是医生,怎么救你?
黄轨忽然满脸笑容说,实话给你说嘛,我既不是明军探子,也不是毛狗强盗,而是峨眉山的道士,是被何贵妃请来捉鬼除妖的。事情办好了,她却要加害我,胡乱说我是明军探子,要置我于死地。我就是要砍头的人了,有一趟富贵不得不告诉兄弟,不然死了到丰都鬼城报到都没得脸面。
牢卒疑惑地盯着他问,你的一趟富贵,与我有关系吗?
黄轨装模作样地把牢卒上下打量一番、左右目刮一遍说,哥哥额头发亮、眼膛带喜、嘴角上翘、下巴泛红,三日之内必发一笔横财。我说的这趟富贵, 显然就是哥哥的了。
世上没有不喜欢奉承的人,也没有嫉恨钱财的人,皇帝爱个“万寿无疆”, 官吏爱个“步步高升”,百姓爱个“岁岁平安”,商贾爱个“财源滚滚”。牢卒当然也一样,整天盼望地下掘出一个金元宝,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但是现而今面对遍体伤痕的小道士,仍然半信半疑,不敢点头,也舍不得摇头。
黄轨见状,立即撕下一片衣角,咬破食指在上面假装画了几道神符、哈了几口仙气说,拿这个到播州城的客栈,找一个做皮货生意的张老板,至少得十两银子;如果运气好,谈得投机,可得二十两银子。
牢卒双手捧着黄轨画过符的半块衣角犹豫不决,相信嘛怕上当受骗,不信嘛又觉得可惜。
黄轨看出他的矛盾心理催促说,符力只有三天,三天后就是一张烂布巾巾, 分文不值。
牢卒转身就跑,快马赶到播州城的客栈,找到了化名张老板的黄登。黄登见了衣角上的“轨”字,头发竖立、声音尖刺,放声大哭起来,我家哥哥怎么了?死了还是活着,送来这样的血书?
牢卒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黄登心里明白,是在等待赏银。黄登从布口袋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他,并叫喊店小二准备酒菜,给牢卒哥哥接风洗尘,表达谢意。白酒碗一端,话口袋不断;白酒水一喝,没话找话说。几句话一扯,牢卒
竟然报号姓张,跟皮货生意客黄登是一家。“天下张姓本一家,征南讨北长弓挂。”黄登立刻跪地磕头纳拜,连声叫喊大哥,牢卒扶起他也连声叫喊兄弟。几碗兄弟酒下肚,喝得两人手挽手、头挨头、山盟海誓的话说千万遍了,最后黄登拉着牢卒说,求大哥一定帮兄弟呀,带去海龙囤看一眼我家哥哥。 牢卒酒嗝连连地说,禁军统领有令,牢头有交代,任何监外人士不得进入牢房,就是昨天何贵妃想给张道士送点吃的,也是牢头亲自送进去。
黄登立即泪流满面地说,“只要人有心,铁杵磨成针”,世上没有办不成的事呀。我家哥哥从小入道,云游四海,几十年没有回家,没想在这刚刚成立的播州国被人陷害,当成明军探子羁押,必定砍头剥皮。
牢卒无奈地说,王法如刀,谁碰谁遭。我一个小牢卒,最多把你带进海龙囤,但是带不进牢房。
黄登又从口袋里摸出十两银子号啕痛哭说,“亲不亲,一姓人;千年前, 同水井。”一定请大哥帮忙,让兄弟进一趟海龙囤,远远地看一眼我家道士哥哥羁押的牢房也行。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大哥。
牢卒虽然酒醉如泥,仍然不忘把玩手中白花花的银子说,我可以把你带进海龙囤,能不能进得了牢房探望道士哥哥,只有老天帮忙了。
黄登会意,再从口袋里掏出十两银子说,这些作为大哥的通关费用,一切全听大哥安排。
张牢卒带着黄登趁着月色,连夜回到了海龙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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