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侍女满脸羞红地说,太后叫你滚。告诉僵尸虫张鲸,把所有宫女放了,此事不再追究。

    总管太监转身而逃,一头撞在墙壁上,竟然撞起鸡蛋大两个包,吊起甩个不停。

    大明朝是一个宦官时代,宫廷最多时超过二十万,因而宦官阶层十分复杂,有宫廷制式公开招录的,有家庭贫寒毛遂自荐的,有老太监沾亲带故引荐的,还有侍女私自收入的,甚至还有嫔妃悄悄偷入的。入宫太监分为三种,一为阴太监,阉割了生殖器,没有任何功能的太监;二为阳太监,不阉割生殖器,专供嫔妃、宫女们淫乐的太监;三为阴阳太监,只阉割睾丸或半边睾丸,尚有部分性功能的太监。至于怎样阉割,阉割到什么程度,全凭宫刑太监一把刀,看银子说话,看情感说话,看关系说话……安插在宫中的一名阳太监跑来报告,首辅大人,后宫有人生孩子。

    张居正不理不睬地说,偌大一个后宫,生个把孩子,算什么稀奇?

    阳太监躬身说,问题不在这里,而是一个完全成型的男孩,漂浮在湖泊,鼻子眼睛、胯裆小雀雀都看得一清二楚。估计有人怕露馅,故意打胎儿。

    张居正微微一怔,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阳太监继续说,事情有些蹊跷,太后不让拷问,把宫女全部放了。

    张居正跳起来,正想暴跳发怒,见眼前有人,只好忍痛作罢,从屉子拿出银子说,做一名好太监,就得眼观四方、耳听八面、心怀十六路。有什么新发现,立马告诉我。你去吧,银子拿去打二两酒。

    阳太监走后,张居正关门一通长哭。如果李彩凤再为他生下一子,就有七个儿子,为张氏家族多添一房人。少年入学、青年中举、中年升官、老年得子,该是多么惬意温馨的事情呀。为此,张居正连名字都想好了,按照张家字辈,叫凤修,他和李彩凤恩爱修成的儿子。可是,李彩凤却生生地扼杀了他的小儿子,熄灭了他们烘烘燃烧的情爱之火。哭着哭着,他竟然趴在案桌上睡着了,梦见了衣服褴褛、撮碗讨米的穆宗皇帝朱载垕,和他厮打争抢李彩凤……

    张居正被殿前公公张鲸在大汗淋漓中叫醒说,太后懿旨,首辅监理万历皇帝,召集群臣、主持朝会,决断国事、管理天下,哀家不再垂帘听政。

    因为李彩凤身体原因,朝臣们至少半月没上朝,许多大事、要事、特别事都搁置下来了,比如支罗大战、东倭骚扰、朝鲜内乱、蒙古掠夺等等。虽然张居正是大明朝的实际操盘手,但是没有李太后的垂帘听政,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擅自主持朝会,议论国是、决断事务。这和李彩凤偷情生孩子不同,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一个在众目睽睽的大堂上,一个在关门闭窗的凤床上。而今,有了太后懿旨,他张居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带着徒儿小万历上朝理政了。立马,张居正坐大轿赶到国子监,领着正在发奋苦读的万历皇帝上朝。

    目前,朱翊钧仍然是上朝为皇帝,回家为儿子,读书为学徒。张居正怎样安排,就一定要怎样做;张居正不安排,就万万不能做。师傅不点头,万事皆为休;师傅点了头,一切都可求。万历皇帝从后门入殿,在八名花开花朵女侍簇拥下,走上龙台,端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榻上,接受望梅止渴的群臣们跪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站在最前面的张居正,虽然是太师,在国子监接受学生跪拜,而今却是臣子,也得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起身之后,他环顾全殿、审视诸脸、玩尽威仪,俨然就是一个主持人,或者直接说就是皇上的替身、代言人。只见他毫无顾忌、挥臂高谈,皇帝虽然年少,却天资聪明、威服四海、知人善任、恩泽万众,朝廷官员无不尽责履职,前方将士无不拼死效命,天下百姓无不感恩戴德。而今,胡宗宪大军已光复百户司,恢复唐崖司,收归巴东县,克复施州卫,斩杀黄甲、黄屋、黄典、黄英、黄庆等十万之众,即将夺取达州、涪陵、夔门,打通三峡黄金水道,恢复大明核心航运;踏平贼寇巢穴支罗寨,恢复大明一元统治指日可待。

    全臣一起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历皇帝开启玉齿,稚声说道,平身。

    群臣们同声回答,谢皇上。

    这时,礼部主事张敬修上前启奏,胡梅林呕心沥血、风餐露宿,指挥有方、协调有度,深入烟瘴、踏破山川,收回失地、还天安下,应该给他和前方流血将士特别贡献奖。

    万历皇帝侧目一眼张居正,见他点头赞许,立即回答,准奏。

    内阁次辅张四维上前启奏,胡宗宪和前方将士固然有功可奖,但是真正功不可没的是当朝首辅张太岳。他高瞻远瞩、大气磅礴、力排众议、擢拔帅才、放手放胆,集全国之力、聚九州之物、扛天下之责、冒历史之险,需要何等的气魄和胆识呀!不嘉奖他,还能嘉奖谁?

    满朝文武侧目张四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兜是什么货。平日里,二人针尖对麦芒,说话常抵牾,很少尿到一个夜壶、喝到一个茶壶,而今却大颂张居正、大赏张居正。朝中早有人私下说,朝廷什么计谋都出自他张居正的脑壳,只是通过李彩凤的嘴巴而已;什么政策也都出自他张居正的心思,只是通过小万历的稚齿罢了。什么“万历新政”,分明就是“居正新朝”。当然,更有胆大者也敢悄悄议论,张居正和李彩凤颠鸾倒凤、金风玉露时刻,是他在她之上,还是她在他之上呢?和朱翊钧学堂授业、拜师谢课时刻,是他在他之上,还是他在他之上呢?已经官居首辅、太傅、太师了,而今再要加封,只怕是万岁减千岁,封王封侯了。刑部尚书申时行上前启奏,寒冬将至、西南暴冷,冰雪积厚、作战艰危,应早早嘉勉前方将士,披肝沥胆、奋勇搏杀,趁势剿灭反贼黄中,除去大明心腹之患。其他嘉勉,可以暂缓吧。

    万历皇帝又侧目张居正,见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知道如何表态决断,沉默了一阵只好说,还有别的事情启奏吗?如果没有,众卿退朝吧。

    两京通政使海瑞上前启奏,臣暂时无奏本,但有人有奏本。万历皇帝随口询问,哪个有奏本?

    干瘦乱须的海瑞捧着奏本说,解甲首辅严介溪、李石麓、徐少湖三人,托人带来联名参劾。

    万历皇帝惊讶地说,三位老首辅赋闲在家,天各一方、耄耋年华,如何联手,参劾谁人?

    海瑞不卑不亢地说,当朝首辅张太岳。

    万历皇帝和满朝文武吓出一身冷汗,一手遮天、炙手可热、双手乾坤的张居正,竟然还有人提着脑壳上本弹劾,不要性命吗?万历皇帝提着嗓子战战兢兢地问,真是胆大妄为、不怕灭族,都胡说什么?

    海瑞展开参本,朗声诵读,罪一,欺君幼弱,独霸朝纲;罪二,伤风败俗,辱没后宫;罪三,家族朝廷,张姓天下;罪四,排斥异己,大结朋党;罪五,贪丹好色,不顾苍生;罪六,贿纳贡女,纵容武边;罪七,假借新法,实则私利;罪八,丁忧夺情,不尊孝道;罪九,掠地建宅,立坊昭威。昭威牌坊上竟然放胆书写一联“上相太师一德辅三朝功光日月,状元榜眼二难登两第学冠天人。”

    张居正怒气挥手,正要全力反驳,万历皇帝问道,还有吗?

    海瑞抬头说,还有,辽东巡按刘台参劾张居正七罪。罪一,奸杀高拱,遗书市德;罪二,擅授王爵,违反祖制;罪三,大用张姓,培植家族;罪四,目无朝廷,威逼官员;罪五,利用考制,挟持六部;罪六,摧折言官,仇视正直;罪七,以权谋利,大肆贪墨。“辅政未几,即富甲荆楚,何由致之?宫室舆马姬妾,奉御同于王者,又何由致之?”

    刘台是张居正最得意的学生,短短几年的拔苗提携,竟然做到了监察御使位置,再外放辽东巡按,成为巡察一方的朝廷高官。满朝文武正在唏嘘嗟叹,编修吴中行、检讨赵用贤双双出班弹劾张居正“六子天下,张家朝廷。”

    张居正见最宠爱的三个学生均弹劾自己,立即跪地汗流浃背说,皇上,臣罪该万死,教育无方、德不庇苗,以致弹劾,贻笑天下。臣愿意辞去首辅职务,回家赋闲,颐养天年。

    万历皇帝虽然年少,但是心里十分明镜,一旦张居正撒手不管,大明朝一定马上崩溃,朝纲废弛,皇位不保。所以,聪慧的万历皇帝礼下朝堂,扶起张居正说,您过去是我的师傅,现在是我的师傅,将来还是我的师傅,谁敢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地弹劾您?您还是继续做首辅,尽心尽力主持大明朝政。

    张居正感激涕零地说,谢皇上恩典,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年少的万历站在龙台边缘,显出从来没有过的威严独断下诏,辱没师长,不忠不孝,严惩不贷。着吏部革去刘台巡按职务,流放贵州烟瘴;革去吴中行编修、赵用贤检讨职务,廷杖五十,赶出京城;念海瑞年老体弱、清正廉洁,免除刑罚,迁任南京,永不上朝。

    张简修手下立即扑上前,摘去吴中行、赵用贤官帽,鸡鸭一般按倒在地,当着万历、张居正、文武百官的面,施以廷杖,打得二人“嘶叫如屠羊,肉溃落如掌,气息早不存”,用破席裹着拖出城外丢弃,血尽而亡、野狗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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