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予安一路跑出了印刷室的大门，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里面空空荡荡的，这节课是肖腾的课，如果现在跑回教室还来得及，顶多迟到被训斥一顿，可是要是不回去，就是旷课了。
想起了肖腾的脸，赵予安一直下坠的心增添了几分麻木，她现在不想回教室。抬脚往和教学楼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后山，十二月的天，满目萧条，赵予安走的累了，在亭子里面坐下，靠着漆红柱子上，盯着旁边一棵光秃秃的桂花树发呆。
刚刚在印刷室的那一瞬间，她对语文所有的骄傲和自信都似乎被打破了，那些她引以为豪的文笔，那些带给她全部自信的文字，似乎都被简单的一个名字揉碎了。
韩芳芳比她漂亮，比她高，比她会穿衣服，还会跳各种舞蹈，她能轻而易举的围着傅小雨撒娇扮可爱，现在，连语文也是这样的出色。如果她是傅小雨，她也会选择喜欢韩芳芳，想起刚刚傅小雨瞥向她作文的那一眼，赵予安的眼角滑下来一行眼泪。
下午第二节课是自习课，赵予安站在教师办公楼三楼的走廊上，无比熟稔的靠在走廊的墙上面，墙上面贴的瓷砖，靠在上面有些冰。
肖腾又在晾着她了，美名其曰，自我反思，自我检讨。
十几分钟后，肖腾露面，站在赵予安面前，眉头皱的几乎要竖起来，
“看看，”
赵予安接过肖腾手里的几页纸，第一页是九班的物理单科成绩，第二页往后都是年级的物理单科成绩排名。
“念一下，自己的排名。”
赵予安顿了几秒，小声念了出来。
“56”，
肖腾：“班里一共五十七个人，还有个月考生病了缺考，”见赵予安没有什么反应，
肖腾更是怒气冲天，
“继续读年级的。”
赵予安翻了一页，第一行映入眼帘的就是傅小雨，物理单科年级第一。赵予安看着那个名字几秒钟没有动。
“翻——”肖腾命令道。
赵予安一页一页翻过去，两只手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最后停留在最后一张上，视线自而下的一个个找下去，最先看到的韩芳芳，又往下一个，是赵予安，两个人的分数只差了零点五分。
看着两个名字，从胸腔涌上一股暖流汇到了鼻尖儿，赵予安吸了一口鼻子，眼眶酸涩的发疼。
越不想看到这个名字，越是这样的频繁出现，竟然连物理成绩都如此这般巧合，还偏偏比她高上零点五分。
十分二十分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这样可笑的零点五分？
“多少名？”肖腾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要求赵予安念出来。
这时楼道有脚步声传来，两个人影从楼梯拐了上来，最后在赵予安面前经过，前面走着的，是温柔带着笑意的简易秋，后面跟着的是没什么表情的傅小雨。
如果此时要问赵予安最不想让谁看到现在这幅景象，她肯定会回答就是刚刚走过去的两个人。
一个最敬重，一个最心慕
刚刚压下去的暖流，又再一次涌了上来，赵予安埋着脑袋，眼睛是酸的，鼻子也是酸的，满满一胸膛都是酸的，涩的她几乎要站不住脚。
旁边肖腾还在逼问，“念出来啊！”
眼睛的余光看到路过的俩人已经拐进了办公室，赵予安捏紧了手里的纸，咬着牙齿说出口，
“912”
肖腾继续咄咄逼人，
“什么感想？嗯？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只是基础差，态度还是很认真的，可这就是你的态度？旷课！！！就你这个成绩，班级倒一，年级倒30，你凭什么旷课，凭你叔来给我送礼吗？要不是看他不辞辛苦一遍一遍跑来，你以为就凭你的成绩，我会收你进九班？年级最差的班估计都不要你！！！
今天上课上的新知识，电磁感应你会吗？坐在教室听都听不明白，你还直接不听，赵予安，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上了？！还是不想高考了？！”
肖腾一连串的话说完，就瞪着一双眼睛盯着赵予安，胸膛起伏，看起来是气到了极致。
赵予安一直低着头，空荡荡的走廊里，只能听见眼泪砸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下一下，不一会，赵予安的脚尖处，就堆积了一滩水渍，把地板上的花纹映照的扭曲不堪。
肖腾完全不留情面，
“你还好意思哭？成绩考成这个样子怎么不见你哭……”
气氛僵持着，前所未有的紧张，赵予安的脑袋一低再低，恨不得钻进地底下。
胸膛起伏着开始抽噎，被肖腾质问的羞愧，被简易秋和傅小雨撞见的难堪，自己内心越来越自卑怯懦的种子，让她想要逃离这个被肖腾气场狠狠镇压的空间，哪怕找一条缝隙出去透透气也好。
直到，有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隔开了肖腾摄人的目光。就站在那滩眼泪上，似乎将她耻辱的证据一点点抹掉。
赵予安找到了那条缝隙。
“肖老师，赵予安旷课不关她的事儿，是我知道她作文写得好，庞主任又催的急，让她帮我润色发言稿了，一时间没注意到上课铃声，这才错过了您的物理课。”
不等肖腾再开口，傅小雨又说道，“我很抱歉。”
有合理的原因，有谦卑的态度，一下子把肖腾的话堵死了。
傅小雨长得很高，站在一起，比肖腾还要高出半个头，这会儿挡在赵予安前面，完全将她遮在自己的背后，目光直视着肖腾，坚定且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这栋楼里面的老师没有不知道傅小雨家里的情况，肖腾自然也是了解，他看了几眼傅小雨，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赵予安肩膀抖着哭泣的样子，心里一软，
“下去自己把这节课内容补上，再写3000字检讨。”然后大步走进了办公室。
见人走了，傅小雨这才转身，只能看见赵予安头顶的发旋儿，盯着那柔软乌亮的头发看了几秒，
“赵予安，把头抬起来。”
低着头的人丝毫不为所动，傅小雨耐着性子喊了好几遍，赵予安吸了吸鼻子，终于缓缓抬起脑袋。
嘴巴瘪着，褪去了婴儿肥后，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此刻又红又肿，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鼻尖通红。
傅小雨见到这幅面容，微微一怔，没听到声音，他没想到会哭的这般厉害。
上次见到她这幅样子，还是在那个雪夜，那个时候赵予安还是活泼的，脸上挂着婴儿肥，会扬着脑袋哇哇大哭，不会是现在这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抱进怀里。
傅小雨嘴角紧紧抿着，插在裤兜里的手下意识攥紧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不就被训了两句，有什么好哭的。”
此话一出，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看起来委屈的不得了。
傅小雨见状立马闭上了嘴，犹豫了还几秒，伸出了手，本来想拉手，最后上移拉住了她的手腕儿。
然后大步离开了办公楼。
赵予安一路上走的浑浑噩噩，傅小雨往哪里走，她跟着走就行了。
等站在了学校大门口，赵予安才意识到，这是要拉着她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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