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看着她,也跟着笑了笑。“何故说呢?”

    慕容婉脸上一愣,瞬而浅笑,也是啊,近些岁来,自己面临事情也不少了。每个人的人生总是会出现很多意外,谁也不是按照一个固定的剧本走的。她倒是问了一句废话。

    “他俩走了,镖局如何!”慕容婉问道。

    “运营着呢!还不错,前些日子还有些刊物过来采访,被陈掌事打发了。本以为作罢,那寻事儿的,倒也坚韧不拔,死活得见到我。隔了三日,还是被他逮住了。”

    李莫愁回道。两个人轻轻巧巧地说了两句。又吃了会茶。静静地看着澄明天空云卷云舒。

    “你近些时日如何。”李莫愁看天看疲乏了,低下头,问道。

    慕容婉扬眉:“?”

    她不甚理解李莫愁的意思。

    李莫愁莞尔。

    “和亲王府待你如何。”

    “他们待我自是不错。”

    “听闻和亲王为人疯癫又有几分荒诞?”

    李莫愁这般说着,慕容婉倒确实想到些趣事,不自觉笑出声。

    “这倒是所言非虚。”

    “这位王爷惯是喜欢给自己举办丧事,还借机敛财。”

    “他还在府中给自己举办丧仪?”听到这处,李莫愁有几分吃惊地扬了扬眉。

    慕容婉笑道,“何止如此,府里现在还闲置诸多冥器呢。”

    “和亲王曾说,人没有一百年还不死的,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听到这处,李莫愁点了点头。“他这话倒是同我俩的观念颇为符合。”

    慕容婉也跟着笑了。“和亲王最是得皇上喜爱的,也有他一番大智若愚。”

    李莫愁昂了昂头,眼里有几分惊愕,“你倒是学了几分如何看官宅门道脸色的功夫。”

    慕容婉笑了,“在何境况下,必定会受些沾染。鸟儿入了深海,也得跟着鱼龟学浮水,要不必死无疑。”

    慕容婉伸了个懒腰,“莫要忧心我了,你可得好生管着镖局,若是有朝一日我回钱塘,偌大个镖局别较之前更破落了。”

    李莫愁:“……”

    “那是不可能的,你不看看我是谁?”

    “好歹也是你继母,得给你好好攒嫁妆。”

    慕容婉:“……”

    次日。李莫愁起得晚。

    她素来起得早,今日倒起迟了。慕容婉闯入她卧室的时候,她还睡得恬静。这着实令慕容婉啧啧称奇。

    “太阳都晒屁股了!”慕容婉喊道。

    李莫愁睁开惺忪睡眼,从榻上起来,盥洗一番。

    慕容婉就在一旁的圆桌前坐了下来。瞧着她洗漱,李莫愁速度很飒利,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李莫愁拿起帕子擦脸,边说道,“我这次上京,石蓟娜带了一封书信,让你帮忙递给宫中的一位女御医叶素衣,号金花婆婆。”

    清朝还有女御医?慕容婉还未曾听说过。

    “信在哪儿?”慕容婉问道。

    李莫愁指了指一旁的包袱。

    慕容婉翻了翻包袱,取出来,信已经封好了。她也没那么多好奇心,想打开。

    “不会有什么反动的言论吧?”慕容婉问道。

    李莫愁冷笑,“没有,便是有,你送么?”

    慕容婉眼珠子转了转。“不确定。但这封信我会送的。”

    李莫愁并没有在京城待太久。收到魏清泰消息,李莫愁离开京城。见得她离开。魏融意的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六月,紫禁城闷热。宫女撑着伞,带着慕容婉去了慈宁宫。慕容婉同太后娘娘关系处得也不错。太后经常会以想她了为借口,让她入宫。

    入了慈宁宫,一阵凉气袭来。很是清爽。

    入了座。桌上放着碧玉碗,碗里成着酸梅汤。太后给贴身嬷嬷使了眼色,嬷嬷从红木仿竹制的冰鉴中取出瓜果。

    “外头日头可是热的,吃点果子喝点酸梅汤降降温。”

    太后钮祜禄氏慈爱地看着慕容婉。嬷嬷拿着水桃色玉盘,盘子上盛放着各色水果,放到慕容婉身侧的桌子上。

    紫铜香炉吐着烟,清凉宁静。慕容婉想能调出这般香来的定然是个巧妙的人。喝了酸梅汁,吃了几口果子。便同太后钮祜禄氏聊了起来。

    “近日来新疆那边进贡了回回锻,色泽不算艳丽,但有几分绿色,瞧着也算有几份生机。我宫里头也有几匹素锻,入了夏,做几身衣服。我这处还给你留了一匹黄地红缠枝莲两色锻你且留着,待得日后用。”

    “几匹布帛,岚月嬷嬷给了同她一道来的沈嬷嬷。”

    “还有新来的大红袍,看你脸色素白,也莫太忧愁。”

    慕容婉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茶盒,跟太后娘娘道谢。太后娘娘又跟慕容婉说了几句话,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掉下。便见得一个小宫女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在太后跟前耳语几句。

    “十二阿哥有些不舒服,眼下晕了过去。”小宫女说着,太后看了一眼慕容婉。

    “可有碍?”太后问道

    慕容婉打开茶盒,一阵锐香气溢出,清远悠长,叶底朱砂红,色泽油润,外形紧结,是顶级的大红袍。

    慕容婉瞧见太后的目光,放下了盒子。触到太后的目光,慕容婉心底一沉,直觉有事儿。太后瞧着慕容婉一脸紧张,也没瞒着她,说道。

    “永璂病了,眼下已昏睡了过去。”

    慕容婉听后,眉头一皱,关心道,“请了太医么?”

    “请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进去,就听闻皇帝震呵之声。太后同慕容婉到了的时候,乾隆皇帝已经在这了,底下站着三个太医,抖如筛糠。

    慕容婉到了景阳宫,永璂正躺在榻子上,浑身冷汗淋淋,太医们用了方子,效果并未减轻,一时之间都束手无策。

    “臣观十二阿哥的脉象,似是感染时行疫毒。”老太医战战兢兢。

    乾隆皇帝准备上前,被一旁的李玉拦了下来。

    “皇上,十二阿哥若是染了时疫,您还是离远些,未免过了病气。”

    时行疫毒具有一定的传染性。皇上没听李玉的劝,走到榻子前,看着永璂。永璂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睡得极其不安稳。慕容婉隔着远处探望,依稀能瞧见他的脸色,着实不大好。

    慕容婉道,“听闻太医院有一女医,名唤叶素衣,乃是叶家后人,尤擅治疗时疫。”

    叶素衣江湖人称金花婆婆,现在以年过六十,已是个老太太,但身体仍算是康健。她祖籍安徽歙县,后家族迁徙于苏州,便世代在苏州行医。悬壶济世,医术高超。钱塘县济德堂石蓟娜便是金花婆婆的徒弟。

    说来,这位金花婆婆也算得上她的师伯。今年春,李莫愁让她捎信给叶素衣,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亲戚”。

    说来这个世界真小。石蓟娜原本是宫中的最低等的药女,她侍奉草药颇具灵气,得了金花婆婆青睐。收为徒儿。性子自在散漫,不喜被拘束,又有几分刚毅不愿于世俗女子“同流合污”。

    太医署中女医本就稀缺,她时不时地被人当宫女使唤,被人当粗使丫鬟倒也没有惹了她怒气。后宫女子的别些生存方式,着实是令她生不出欢喜。

    石氏先祖世居苏完,石蓟娜姑姑是大清迄今为止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正式册封的皇太子妃。她早年也是看遍了宫宅阴私。

    入宫选秀的时候,她特意落了选,但命运无奈,还是在这宫里头熬了日子。后来,又经历了不少事儿,她被迫同家族这边断了联系。日日郁郁,央求了她的师傅金花婆婆寻法子将她送出宫外。

    金花婆婆也怜惜她这唯一的徒儿,舍不得她在宫中受磋磨,一身医术无法施展。

    便托关系将她送出宫。

    银花婆婆当时收到金花婆婆的信件,连夜从镖局请了假,来到京都将石蓟娜接了回去。

    石蓟娜这些年手头上攒了不少钱,金花婆婆又贴补着,银花婆婆将她带到钱塘,暗中帮助她开了家医馆。

    医馆开张前期,还请了银花婆婆的师兄坐堂。镖局的沈明朗便是金花婆婆银花婆婆师兄的徒儿。初次晓得这错综的关系,竟就在她身边,慕容婉也是诧异不已。

    石蓟娜的信笺,不过是央了金花婆婆出宫养老,她是她的徒儿,希望能替她送终,言辞恳切。

    金花婆婆看后,还抱着慕容婉一阵哭。看着老太太在她跟前哭,她内心一片悲戚。乾隆皇帝是晓得金花婆婆的,还是圣祖爷时期的一位奇人。养在宫中,不是女官。

    乾隆皇帝也听过不少关于她这一生的各种真假传闻。先帝和圣祖爷都耳提命面过要好生待着这位女医。

    故而,乾隆皇帝也尊崇她。她不乐意看得病,从未强制她看。不过金花婆婆医者仁心,一般到了她跟前的病,她都会尽心尽责地看好。用她的话说,一生悬壶,总不能到老了反而忘记初心。

    金花婆婆步履轻快,目光炯炯,精神矍铄。被请了过来,朝着皇上太后行礼。礼节不算标准。皇上和太后并未怪罪,反而和颜悦色让她给永璂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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