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姨,不,魔尊她带着冷凝越飞越高,直到再也看不到相府的宅院。
云朵就踩在她的脚下,风很大,稀薄的空气,冷凝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来。
身后有一双温暖的手扶着她,魔尊这人还挺在乎她的:“凝儿,你身子不好,入我的锦囊袋里会舒服一些。”
那只锦囊袋挂在魔尊的腰间上,冷凝一笑:“魔尊,我以后要叫怎么称呼你呢?”
魔窟和仙门,势不两立,每年死在魔物下的仙门弟子,不计其数。
昆仑掌门之女的身份,若是魔尊想拿她来威胁父亲,便就是捏住了昆仑的命门,但冷凝却有种强烈的直觉,魔尊不会这么做。
魔尊以楼姨的身份来见她,就还看重旧日的情分。
“冷么?”
魔尊有种天生的煞气,她的身子,却不是冰冷的,抬起手,又放下来。
冷凝忍着喉咙里的痒意,她知道,这女人,想摸她的头发?
魔尊修为在父亲冷道山之上,这世界,鲜少有她不敢杀的人,她是魔窟的主,万魔的王,她想做什么什么就做什么。
可这女人,在她眼前,忍住了。
“你的名字呢?”冷凝很想问她。
“这不重要。”
“重要。”冷凝抬头看那张面容:“对我来说,重要。”
是不是太严肃了?
好像不该用这个语气,和她说话,冷凝咳嗽:“人人都有名字,你为何没有?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不是的!”
“那,你叫做什么?来自何处。”
魔尊垂下眸,睫毛一颤,“凝儿,我全名唤做楼春儿,原先是东华宫供奉台上修道的一条青蛇,后来,成了魔窟的魔尊。”
“楼春儿。”这名字很好听,楼姨。
“你若不信我的来历,我可以找人来同你说。”楼姨道,眼神躲闪,有些话,她好像始终不方便开口说的样子。
那人,会是父亲么?
昆仑上下,只有父亲,明白楼姨的来历。
并不是怀疑她,只是想知道,便是画妖也如此珍惜自己的姓名,楼姨为何这么多年的偶要瞒着自己,冷凝安慰她:“楼姨,我若是不信你,就不会跟你走了。”
“凝儿,真的长大了。”楼姨欣慰看她一眼:“会安慰人了。”
“经历了些事情,总要长大的。”冷凝道。
孩子长大了,好沟通了,楼姨比谁都要高兴的样子:“凝儿,等你睡一觉,就到了。”
她好像从未怀疑过,楼姨会伤害她。
那双慈爱的手,将她缩小,拖进锦囊袋之中,冷凝瞬间浑身都温暖起来,这精囊袋里布置的温馨可爱,好似是她在昆仑视乎的卧房,让人分外亲切。
她不知不觉的,闻着熟悉的味道,睡着了。
冷凝梦见年幼时,躺在楼姨的腿上,她在给自己洗头发,小身子扭啊扭:“不要!凝儿的眼睛好痛的。”
昆仑的婢女,为了图方便,总是三两个压着她的手,扯着她的发,入水。
“不痛的。”为了防止水滴入她的眼睛,楼姨一手盖在她的眼睑上,含着笑,哄她:“我的好凝儿,洗完了发,就香香的了。”
她才知道,洗发,原来是这般温柔的事情。
到了黄昏,楼姨就会牵着她的手,等着父亲归来。
高大的父亲从外头进来,伸手要报她:“今日,乖不乖,有没有调皮?”
总是这样,父亲沉迷修炼,只会觉得自己不懂事,她扭过头去:“不要父亲抱,我要楼姨抱!”
父亲的眉又皱起来,要训话,楼姨拍了他的手臂一下:“你的手洗过没?就想抱凝儿,我还嫌你把脏东西带给凝儿。”
这昆仑只有楼姨,可以教训父亲,小冷凝笑着眯起眼:“父亲脏!”
父亲的声音,无可奈何:“你啊!就是把冷凝宠坏了。”
黄昏落下,芍药花墙边落下三道身影,是父亲,楼姨,和她。
原来,她有这么多,有父亲的宠爱,楼姨的呵护,并不是只有尊上的爱,才是和天底下最温暖她的东西。
真想一辈子在美梦里睡过去,芍药花墙轰然倒塌。
父亲被巨大的石头压在地下,他睁着眼,一瞬间老了数十岁,鬓边白发,全身修为被废,只剩下一口灵气:“带着凝儿走!”
“冷凝和魔尊到底是何关系?”
楼姨护在她身前,一身煞气:“你不配知道。”
“魔尊。”那男人清冽的声音,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和冷掌门要守着秘密,那好,不如就带到棺材里,永远就不会有人知道。”
冷凝的眼前出现一双玉骨修长的手,将剑刺进了胸膛,她出声喊。
“不要!楼姨快跑!”
饶是如此,那个男人也没有放过他们,像是梦魇中无法苏醒过来的噩梦。
插在楼姨胸口的,那是,尊上的,青莲剑。
冷凝心口一痛,吐出一口鲜血。
“凝儿,你终于醒了!”楼姨眉间忧虑,眼睑下有一道浅浅的青印。
还好,方才的都是梦,冷凝告诉自己。
楼姨的手,一下一下,安抚着冷凝瘦弱的背脊:“醒过来就好,你把楼姨吓死了!”
冷凝拉着楼姨的衣角,心里突突的只有一个念头,她会不会是娘亲:“楼姨,我的娘亲真的死了么?”
楼姨一听这个话,就大惊失色:“可是谁对你说了些什么?”
小时候的不告而别,现在的不肯承认,是因为冷凝不够好么。
冷凝垂眸没有言语,尊上不喜欢她,楼姨也不肯认她。
她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嘴硬:“没有人和我说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为何旁人都有母亲,我没有。”
不能理解,也理解不了。
“没有说什么就好。”
冷凝听到楼姨松了一口气。
楼姨笔尖上落了一道灰,捏了捏眉心:“我煮了些你爱喝的红豆粥,用一点可好?”
她连自己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为什么,总要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
楼姨一口一口给冷凝喂着红豆粥:“再多吃几口,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洗了。”
自己的身体,好像更差了。
冷凝吞咽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费力:“楼姨,这里是哪里?”
“此处是昆仑山下。”楼姨捏着帕子给冷凝擦嘴角。
“外面是什么情况?魔窟和仙门的人,在打仗么?父亲他。”
会不会受伤。
每次战争来临,都会死很多人,遍地狼藉,若是能够不打,那该多好。
楼姨慈爱的摸着她的发:“凝儿,你身子虚亏的厉害,别想太多。”
“那我睡了多久?”冷凝别过脸去,避开碰触。
楼姨的手就停在半空中,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整整两日。”
两日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既然她已经在昆仑山椒,父亲必定是要来见她的。
等用完红豆粥,过了一个时辰,楼姨出去,又为她煎药去了。
这个身子,真的是废了,冷凝靠在床上,没有什么事,提不起来力气。
对楼姨来说,冷凝就是个负担吧?
每日都要喂药,她什么事,都做不了。
冷凝望着那热气腾腾的药碗,楼姨吹了吹,递到唇边:“都怪我没有照顾好腻,凝儿,快些喝药,喝了这个药,就有力气了。”
魔物都擅长伪装,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既然不肯认自己,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都是骗人的。
“楼姨!你给我喝可是神仙血?”那作呕的气味,她不会忘的,冷凝推开药碗,眸中赤红:“我不想因为我苟活,而害人性命。”
“凝儿,这些血都是他们自愿给的,楼姨没有胁迫。”
真是这样么,天底下有谁会忍耐着割血之痛,心甘情愿,做他人的药人。
“楼姨,你拿走。”冷凝:“我是不会喝的。”
“好好!楼姨这就去倒掉,凝儿不喜欢,我们就不喝了。”
那汤药泼洒到地上,似乎还能看到一些渣,肉糜一般,细碎的,她忍不住犯着恶心。
楼姨又骗她,这哪里单单是神仙血,分明是从活人身上割下来的一整块肉!
魔窟的魔物当真和人类不同么?楼姨怎么可以为了治疗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是一整块肉啊!
第一次,冷凝看着眼前和蔼可亲的楼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冷凝声音嘶哑:“魔尊,我恳请您,不要为了我伤害别人的性命。”
楼春儿已经太久没有和这个女儿接触,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聪慧,的确,这药碗里的神仙肉,是她亲自拿刀割下来的。
冷凝整整昏睡了两日,不管她如何叫,都没有反应。
楼春儿是真的慌了。
“好!凝儿,你不要激动!楼姨走就是了。”
房门被关上,冷凝蜷缩着抱紧自己,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保护自己,她根本不想和楼姨吵架,睁开眼,看到她的时候,冷凝的心中是满足的。
外头的脚步声,每隔几个时辰就会响起来,
楼姨并没有离开。
冷凝咬紧嘴唇,气喘,努力忍住不要咳嗽,门外的楼姨会为她担心的。
没关系,你一点也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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