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因齐浔一行人的到来有了暂时的稳定,诚如邵念真所说,易芸子不想对他们出手。
“小芸啊。”这时候,老族长终是在大勇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望着易芸子,双眼朦胧,满是褶皱的脸上悲痛万分。
易芸子原本的冷漠在见到老族长的那一刻突然再也支撑不住,她仰头看了看天,整理了一番情绪方对老族长说:“爷爷,这些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你们无关。谢谢爷爷的养育之恩,今后小芸不能再陪着您,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不,孩子。”老族长颤巍巍地抓住她的手,说:“孩子,放手吧,不要继续了。”
“爷爷,这些仇恨我放不下,您别管我了。”
“我怎能不管你啊!”老族长高呼一声,痛心疾首。
易芸子强忍的泪水终是滑下,她忽然跪在老族长面前,哭着向他磕了三个头。
“爷爷,小芸不孝,辜负了您的恩情,小芸不求您原谅,只愿您健康长寿!”
说罢,她站起身来,掌中凝聚一团柔和的力量,将老族长和大勇送回了村民所在阵营,而后又设下一道结界,将村民与这方战场隔绝。
玉娘仰头眨了几下眼睛,将即将落下的泪水忍了下去。
辛棠荞道:“就算有仇恨,如今死了这么多人,也是时候收手了吧?”
“收手?”易芸子道:“倘若是你见了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面前,见了全族人死伤无数,你会收手?”
辛棠荞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真的要杀死所有人才肯罢休吗?”
易芸子咆哮道:“至少要让他们去地府与那些惨死之人赔罪!”
辛棠荞正待再说什么,却听林影儿说:“辛姑娘,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善良。看到在场这些村民了吗?你以为他们当真愿意躲在这里隐世不出?若非神使与官府勾结迫害,我们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吗?”
林影儿说着,双拳紧握,脖子上的筋骨凸出,似乎许久才有了勇气说出接下来那一番话。
“我本不叫林影儿,我姓易,也是易姓家族的人。十五年前,我九岁,与我的父母一起生活在千山城。我每日的生活虽平淡,却很幸福,直到那贪婪的城主欲建望月台,这一切便被打破。
“他想让我们整个家族搬迁,可我们世代生活于此,谁也不愿背井离乡。劝说无果之下,袁望乡联合神使司,准备用最直接的办法解决这一难题。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昌治二十五年三月二十六,那是一个雨夜,一点都不安稳的雨夜。人们安睡之际,一群不速之客突然闯入,见人就杀,不留活口。我眼睁睁看着我的父母死在我面前,我无能为力,只能拼了命地奔跑。那一夜,血几乎将整个天空染红。
“我见了太多鲜血,他们连死都舍不得闭上眼睛。阿飞,他的父母和妹妹在他面前被砍断头颅;小芸,她父母被杀后,她被人从高空扔下,虽是救了回来,却自此痴傻。我们又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残忍!”
林影儿的眼泪浸湿了脸庞,她忽然指着楚阔等人,咆哮道:“这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你们说这个仇该不该报!幸存的每一个人无不终日活在那场噩梦当中,可凭什么他们就可以享尽荣华,不为此付出代价?”
林影儿抽泣着,除了许多人的落泪声,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许久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易芸子深吸了一口气,对辛棠荞等人说:“现在你们该知道个中恩怨了,便不要再加以阻拦,我没有太大的耐心,我不保证继续这样下去我不会对你们动手。”
辛棠荞迷惘了。她突然无法区分正邪,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比她想象中更为复杂。公孙婵为了救人,落了个身败名裂,最终误入歧途的下场;如今那些可怜无辜的受害者却又是另一桩血案的杀人凶手。她如今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讨伐这些有着受害者身份的复仇者,以前觉得他们可恶,现在只觉他们可怜。
玉娘再次劝诫齐浔:“幼衫,你带他们走吧,今天无论谁生谁死,都不要再插手了,算我求你了。”
齐浔却站了出来,说:“以暴制暴终究不是办法,我不支持你们这样做,我希望你能就此停手。但是,”他说着,忽然调转了风向,转而对楚阔等人说:“倘若事实确如他们所言,千山城神使司便违背了神使律,楚司主,你是不是该为此做出解释?”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楚阔身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武器收了回去。
“那一年,我还不是司主。”楚阔说:“袁城主确实找过神使司,希望我们出面劝离易氏家族的人,但被当时的司主拒绝了。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又在私底下以财富诱惑了几名神使,待事发那晚,我才偶然间得知了消息,想要阻止,却被他们打晕了。
“待我再醒来,事情已经无法扭转。可此事他们做得太隐蔽,我虽然听了点风声,却是没有更多的信息。我没有证据,没办法让神使司调查这件事,也没有人知道受贿的神使是谁,于是我开始暗中调查。
“后来,我找到了易氏家族的幸存者,但没有来打扰他们的安稳生活,我也没有颜面去打扰。直到不久之前,我方得知此事与高朱有关。后来,你们拿着从高朱那里找来的名单,我才确信当晚的参与者身份。随后我立马带人来到此处,希望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易芸子冷嗤一声,道:“话说得好听,你若真想查会查不出来?你若当真想为我们做些什么,便会直接去找袁望乡,从他的嘴里你一定会得知凶手身份!你知道吗?我只是稍微探查他的记忆,便得知了那些该死的人都有谁,而你,口口声声说着找出凶手,却为此耗费了十五年!”
“袁城主他经不起这样折腾啊!他只是一介凡人,若我贸然探查他的记忆,他的头部会因此受到严重的创伤啊!”楚阔的语气当中尽是无可奈何。
“他当初作出这样惨无人道的事,你还顾及他是否会受到创伤,我看你根本就是跟他一伙的!”易芸子愤怒地咆哮道,同时手中凝聚了力量。
“小芸!”老族长在她背后呐喊,想要阻止她一错再错,可易芸子恍若未闻,手中凝聚的力量已然越发强大。
易芸子道:“谁都不要再阻拦我!我只要杀了他们,自会以死谢罪!”
易西舟喊道:“小芸,不要!住手吧,他们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
易芸子扭过头看着易西舟,满脸泪水,说:“西舟哥,谢谢你这么多年的尽心医治,小芸来世再报!”
说罢,也不管在场的人如何劝阻,易芸子凌空而起,双掌相向,掌心凝聚一个能量巨大的光球,旋即朝楚阔等人所在打了出去。
楚阔没有反抗,他本可以逃离的,但他知道其他神使逃不掉,便站在原地等待死亡的降临。他只希望在这之后一切都能结束,不会再有伤亡。
可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再看前方,一众华遥神使联手撑起一个结界,阻拦了易芸子的猛烈攻击。
可易芸子的力量实在太霸道,结界虽然挡下了那一招攻击,却是让联手设下结界的五人受创。
“芸子住手!”玉娘忽然挡在了齐浔等人面前,“不能杀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易芸子看着玉娘沉默了片刻,终是停手,落回了原地。
辛棠荞擦了擦嘴角的血,对玉娘说:“当初是你将我们引去逍遥坊,你们将一切安排好,设计让我们误以为高副司主有问题,如今又为何要救我们?”
玉娘道:“我只是想拖住你们,从未想过要害你们。”
辛棠荞没有理会玉娘的话,又问:“所以高朱不是畏罪潜逃了,那他人呢?”
易芸子忽然疯狂大叫:“死了!都死了!全是我杀的!”
老族长不可置信地退了两步,而后用尽全力喊道:“你说你杀了高朱?”
“是他该死!当年领队的人就是他!他最该死!”
“苍天啊!”老族长忽然跪在地上痛哭失声,“为什么啊?为什么!”
易芸子见老族长如此反应,理智终是稍有恢复,她跑到老族长面前,哭着说:“爷爷,您这是做什么啊?您快起来,我已经为族人报仇了啊!”
却见老族长忽然抬起头,一巴掌扇在易芸子脸上,怒斥道:“混账!混账!”而后便是剧烈的咳嗽,直到吐出一口血来。
易芸子慌了,运起灵气想要救治老族长,却被他一把推开。老族长捂着胸口,质问她:“为何你不与我商议?为何不告诉我?你还当我是你的爷爷吗?”
易芸子跪在地上,哭着对老族长说:“爷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惹您生气的,是我让您失望了。”
老族长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说:“你可以杀他们任何人,却独独不能杀高朱,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