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律登道:“事情尚未有个定论,岂能妄言?”

    “碰过竹子的只有他们,这还用争辩吗?”

    “竹子昨夜一整夜都放在叱沄场,倘若真有人想做什么,有大把的时间。”

    胥凰冷笑了一声,道:“坤殿使,你莫不是护短心切糊涂了?阑珊道前常有人巡逻,倘若真是有人在昨夜动手脚,难道不会被人发现?”

    他话音刚落,便走出来两名弟子,先行一礼,后其中一人道:“启禀乾殿使、坤殿使,弟子是震殿修士,昨夜在阑珊道前巡逻的便是我二人。”

    胥凰瞥了他们一眼,问道:“那你们昨晚可发现了任何不寻常之处?”

    “回禀乾殿使,并无不妥之处。”

    “你胡说八道!”坤殿一人按捺不住,指着那人怒道:“分明就是昨夜有人动了手脚,必然是你们自己玩忽职守,方没有发现。”

    “我二人昨天一整夜都在阑珊道周遭,从不敢怠慢,你怎可血口喷人!”

    “够了!”胥凰有些不耐地说道:“现下事情已经明朗,不是昨夜出的事,那便是伐竹的时候出了问题。来人,去把昨夜负责的艮殿神使找过来。”

    在等待艮殿神使的这段时间里,齐浔和周雨丞十分不安。齐浔问师陌:“现在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啊!”

    师陌道:“暂且静观其变。”

    周雨丞撸起袖子,说:“这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师陌道:“不可冲动。”

    齐浔也拉了拉周雨丞,后者这才暂且作罢。

    不多时,昨日那名艮殿神使便被带了过来,而当他说出一个事实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宿倾身上。

    那人说:“昨日我便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偄丝伐竹并不容易,可他却速度极快,不仅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还帮着别人伐竹。现在想来,恐怕是他当时用了法术。”他说话时,手指已经指向了宿倾。

    宿倾还没说什么,辛棠荞便按捺不住,说:“你别胡说八道,宿倾伐竹快是他的本事,他没有调动灵气!”

    邵念真也站出来道:“是啊,我可以证明宿倾没有这样做,当时在场的其他神使也可以作证。”

    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之辈向来不缺,或是出于祸水东引的心态,有人道:“当时宿倾的速度的确很快,异乎常人,但我等都被禁锢了修为,倒是察觉不出他是否有违禁使用法术。”

    辛棠荞哪里不知此人的话中之意,既撇清了自己的嫌疑,又证实了那位艮殿师兄的证词。

    胥凰对宿倾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宿倾沉着道:“不是我做的,我自不会承认。”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胥凰厉声道。

    宿倾却笑了笑,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倘若华遥神使殿只是因为我以偄丝伐竹速度快,便认定我盗取了翠福竹中灵气,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之举,那么这神使殿我待着也毫无意义。”

    面对宿倾对此事的轻描淡写,胥凰的严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这时候,一直观望的陈瞿竟然站了出来,对胥凰说:“启禀乾殿使,弟子认为此事也颇为蹊跷,不如先去翠福竹园查探一番,再做定夺。”

    胥凰倒是答应了。于是一行人,包括诸多看热闹的,都前往了艮殿的翠福竹园,而当他们抵达竹园之外时,却见到了更为震惊的事实。

    竹园内的所有翠福竹竟在一夜之间全都枯黄!

    这简直就像一个晴天霹雳,就连同时赶来的艮殿使也惊住了。待回过神来,艮殿使常鹤领着几个照顾翠福竹园的弟子进去仔细查探了一番,确信所有翠福竹全都灵气枯竭,无一幸免。

    一时间人群炸开了锅,很快便惊动了司主邓星海、副司主邵楷和左正阳。

    待上位者到齐之后,宿倾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似乎无心为自己辩解,也不知是懒病犯了,还是不想拉低身价去与别人唇枪舌战。

    好在这时候辛棠荞已经从最开始的心慌不安中冷静了下来,她站了出来,对邓星海道:“启禀司主,此事绝非因宿倾而起。”

    “何以见得?”邓星海问。

    辛棠荞道:“其实很容易便能想明白,整个竹园这么多翠福竹,要把其中灵气悉数吸走,暂且不说宿倾能不能当着众多人的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即便做到了,如此大量的灵气,仅凭宿倾一介修徒,断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将之全部吸收。所以如若此事真乃他所为,那么他身上必定还残留这种灵气。众所周知,翠福竹中的灵气与众不同,只要司主随手一试,便可知宿倾身上根本没有这种灵气。”

    邓星海点了点头,道:“这倒是我心中所想。”说罢,他当着众人的面朝宿倾抬起手掌,而后一道柔和的光将宿倾笼罩。

    片刻之后,邓星海收回了手,说:“没有丝毫翠福竹的灵气。”

    胥凰似乎还不依不饶,道:“但这也不代表他没有吸收其中灵气,倘若只是少量,一夜的时间足够他将之吸收殆尽了。”

    辛棠荞反驳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宿倾这样做了?”

    胥凰瞪了她一眼,显得有些阴狠。宿倾本一直沉默不语,但见胥凰对辛棠荞如此态度,眼神当即冷冽下来。他只是看了一眼胥凰,竟让后者背脊一凉,突生一种畏惧之感。

    邓星海这时道:“既然都没有证据,便暂且不追究宿倾的责任,只是为避嫌,宿倾不再参与祭天大典的准备工作。”

    辛棠荞终于松了口气,心道宿倾不参加准备工作可还是好事呢,免得吃力不讨好。

    邓星海又道:“祭天大典还有半月,现下应当商讨如何解决祭台之事,以及找到真正的肇事者。通知其他偏殿使即刻到司主殿议事。”

    待众人皆散去之后,辛棠荞这才完全放心下来。她忍不住抱住了宿倾,感受到了安稳。

    “好了小荞,没事的。”宿倾爱怜地摸着她的头说道。

    “吓都吓死我了,万一真的把你逐出神使殿该怎么办?”

    “这倒是,倘若我真的被逐出神使殿,你当如何?”

    “那我就跟你走,这般不明事理的地方我待着也没意思。我们两个就去浪迹天涯,或者归隐山林,过山栖谷隐的生活。”

    “傻小荞。”

    “咳咳。”周雨丞这时清了清嗓子,语气泛酸地说:“你们两个注意点影响,这还有人呢!”

    辛棠荞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宿倾怀里出来,宿倾倒是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旁若无人一般。

    陈瞿和孟紫芳这时候走了过来,前者神色无异,后者在见到辛棠荞时却是耷拉着脸,显得十分不满。

    宿倾朝陈瞿微微颔首,道:“谢过陈姑娘的仗义执言。”

    陈瞿的目光落在宿倾与辛棠荞相扣的手上,片刻后笑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当然不希望任何一个好人被冤枉。”

    一番寒暄,各自离去。

    之后,经司主与偏殿使商讨,本次祭天仪式从简,省去翠福竹祈福这一道流程。同时,邓星海下令由巽殿配合艮殿,抽调人手查探翠福竹枯萎的真相。

    宿倾也算是因祸得福,不用再去叱沄场做准备工作,每日便与师陌一道留在花榭切磋棋艺。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周雨丞在家准备了团圆饭,邀请了花榭一众人前去团聚。

    只是在前往周府的路上,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今日大街之上做生意的并不多,大抵都回家团圆去了。辛棠荞与宿倾等人提着为周父周母准备的新年礼物走在路上,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姐姐,她回头一看,竟是佘青。

    齐浔一眼便认出了前些日子与师陌一道在酒楼见过的这名少年,便用手肘捅了捅师陌,后者会意,只看向那少年,并未说话。

    辛棠荞并不知道师陌的疑虑,见到佘青便笑着朝他打招呼。

    “姐姐,新年快乐!”佘青笑着小步跑了过来,首先朝辛棠荞恭贺了一声。

    辛棠荞也道:“阿青,新年快乐。”

    “这些都是姐姐的朋友吗?也都是神使呢,好厉害啊!”佘青显得有些羡慕。

    辛棠荞笑了笑,朝佘青介绍了众人,也将佘青介绍给众人知晓后,又问佘青:“你找到你的亲人了吗?”

    佘青点了点头,道:“找到了,他们对我可好了!”

    “那就好,那你便好好在华遥生活。”

    “我会的。对了姐姐,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新年礼物。”说着,佘青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锦盒,递给辛棠荞。

    “谢谢你,不过不必了。”

    “姐姐若是不收,我会伤心,毕竟姐姐当日救我一命,我还不曾报答。这是我精挑细选的发饰,姐姐戴着一定很好看,只是聊表心意,还请姐姐收下。”

    不等辛棠荞应答,宿倾便宣誓主权一般牵住辛棠荞,并说:“我的小荞需要什么我自会送她,不需要外人多事。”

    佘青显得有些尴尬,只好收回了手,悻悻地说:“姐姐不收便算了罢,反正自小我便被人拒绝惯了,自小也没什么朋友。”

    辛棠荞看了看宿倾,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眼底尽是不可商量,她便收敛起了对佘青的同情。

    佘青又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姐姐了,再会。”

    告别之后,辛棠荞目送着佘青离开,心中倍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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