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并不安稳的世道上,要救人,就必须要有牺牲,无论最后死的是亲朋好友或是素不相识的蒙面人,甚至是自己。都得硬着头皮坚守,因为这样,你或许才能救出你所关心之人,所以又算什么呢?]
下铺没有动弹声,男人的声音,像一只饿狼咆哮起来。
“听到没有啊,赶紧去!”眼神又瞥向对面泪眼婆娑的女人,“老婆,深呼吸,像我之前教你那样,不要慌张,平稳心情,我一定会调查出来的。”
正当男人急不可耐的顺着扶手,可是依旧动作缓慢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孙昔明从下铺起身,绕过桌台,将女尸头掰过身来——她扎着利落的马尾辫,将两侧的碎发牢牢地拢在后脑勺,嘴巴厚而中,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脸庞的惨白和背部的暗黄形成较大的反差。
“你终于不是笼中鸟了。”孙昔明套上紧身手套,悄无声息的用力扳动着安排好的下颚骨,直接开口,“放过他吧,她死了,至少不用再受你的折磨了。”
“咱们不要耽误时间了……”
最后一抹声音,孙昔明已经记不清是谁说的话,因为梦在剧烈摇晃中醒了,而他身处于前往龙城镇相交叉的轨道上。
这是一辆穿插与龙城镇各个方向的新形地铁,上一周刚刚开始放开。
他定了定神,周边是亮堂堂的,窗户外一片漆黑,怕是进入隧道。
前面坐的是前两站刚上的封沉,身旁是彭可,正在给上级汇报消息。
“呜。”孙昔明感觉头有些发疼,兴许是晚上熬夜的原因,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对面大步流星往前递了张餐巾纸,“孙队,给你。”
“……谢谢。”孙昔明抽抽了鼻尖,此刻,他已经想不起做了什么梦,只是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发酸。
他又闭上了双眼。
安稳时间还没过多久,突然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啊啊……有人死了!啊啊啊啊!”
惊醒了恍惚的孙昔明。
“有人死了?”封沉先一步疑惑的开口。
孙昔明撇了也坐立不安的封沉,直接坐起身,闻声跨步赶去,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彭可紧接着跟在身后,小跑着。
两边传来了地铁扩音器的广播——“各位乘客请注意,请您坐在位置上,不要乱走动,等待警察到来,请勿乱走动,以免发生踩踏事件,其他危险,请注意,请注意……”
声音持续了将近五分钟,距离现场越来越近,人员也依旧慌乱。
“各位请立即疏散,不要在此逗留,这样很危险。”
群众们咋咋呼呼的七嘴八舌,根本顾不得突然插嘴说话,普普通通的三人,看他们的眼神,似乎还有一种鄙夷。
“听到了没有,各位,请立即疏散!”
几十个人仍然层层包围住死者,根本劝不动,无法得知现场情况程度——越过高高的人头,似乎可以看见披着黑衣树状的人躺在过道上。孙昔明和彭可情急之下亮出证件,这起来将闹声逐渐平息了下来。
孙昔明趁着空隙安排彭可和封沉稳住慌乱的人群,以及将人群统一疏散,一个车厢内部。
“彭可,嫌疑人很有可能在这些民众当中,在务必稳定好情绪之外,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有可乘之机。”孙昔明绷着个身子,转头郑重的向彭可说完。
他喊住向后头奔走的封沉,“你主要是安抚一下受过惊吓的,尽快。”
封沉点头称是,三人快速进入备战状态,各赴“使命”。
偌大的车厢内,两侧的灯光照得亮堂堂的。只见他静静地躺在那儿,一息无存,全身被黑色素衣将他像捆绑家禽似的层层缠绕,硕大的肥肉被勒出一条一条的死痕。
他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只是不确定。
孙昔明戴上随身携带的口罩,轻轻撩开身上的衣服。肚皮留下了一圈铅色的伤痕,整个脚踝被严重割裂,是被刻意撑开的,两侧的横截面流淌着干涸的深色,单单这一个,就可以让受害者者失血过多而亡。
随意翻撩起每一处,几乎是自脚到上身,他全身都是紫黑的伤痕。是哪个丧心病狂的人将他害到如此地步?
他缓慢信步至被帽子掩盖住的头部,心中明了凶手定是将其刮得人不像鬼。可是,他错了,但他又没错!
男人微笑着举起一只手臂,似乎在祝贺着他什么,脸上沾满污血,又含着黏糊糊的白色污渍,样子可怕极了!
然而,这个面孔,离他非常非常近,〔受害者〕男人的下巴颏裂开来,死气沉沉地垂向一边,用一种愁惨的神色朝他凝视着——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王叔!
可是明明明明他在一周之前就把他押回龙城市公安局了,他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趟列车上?而且还被人谋杀了!
无数次的疑问再次袭击他无比沉重的脑海,他顾不得现在王叔的死相奇惨,回忆占据了他的脑海,强硬着他回忆起一周前两人之间的谈话。
当王叔直接引进至家中,并没有当初的嘘寒问暖,而是直接将自己的罪行摊在明面上来讲,孙昔明应该感到轻松,而他觉得面前的王叔那么着急的将自己的罪过抛给他,或许在这背后有什么难以言表的故事。
因为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大部分的凶手只会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罪行撇开,只有小部分,是他们拥有自首情节而已。
孙昔明抿紧牙关,他明白,王叔之所以这么坦然自若,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近,呆在家中还不如呆在监狱里来的安全。可是,现在他明白的一切都晚了……
他继续蹲下身,除了通知警方用最快的速度到达现场外以及在保证不破坏现场物证之外,利用初步的勘探经验进行简略的搜索证据。
孙昔明感受到,触摸着的面料以及那股熟悉的感觉和当初在天桥底下以及那个乡间小路上,尤为的相似。
只是他不确信,如果真是王叔,那么,这两者〔黑衣人与王叔的身份〕之间就有关联了,此时此刻,他只记得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担心封沉。
如果不是,那也只能证明他想多了。
他和黑衣人之间有个约定,几乎是每半个月的末尾,会被突然联系。只是今天刚好是15号,至今,孙昔明还未收到任何消息。
或许过了今晚,自己就便能知道结果了,他想。
“受害者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气息特征?”彭可大概是跑来的,微黄的脸颊染上了红扑扑的粉色,鼻头一呼一吸。
蹲在地上的孙昔明身子猛地被吓得一颤,这下子完了!王叔如同师父般亲眼死在她的面前,他不敢想象等会儿彭可丢了魂的模样,后怕和心疼双双冲击着他的心脏,此刻一阵一阵的。
距离五六米远,彭可见他欲言又止,干脆直接向前查探情况,这一走就不好了——单薄的身子顿时僵住了,双脚明显站立不稳,晃晃悠悠的差点后倾至凉飕飕的地面上。
眼神中的光亮,顷刻间烟消云散。风云变幻的眼神交杂着呆滞、后怕、惊异的目光,泪水像洪流般抵不住的往外奔涌而出。
身后的封沉总是掐着点赶来,他怀抱着瘫倒在地的彭可,用手安抚着她的后背,温暖的嘴角携带着指示:“彭可,深呼吸,这一切使我们冷静,我们……”
冲动起身的孙昔明透着浓厚的担忧,左手悬在空中,直到封沉抢先一步将彭可围抱在胸怀里,一时的心悸悬在半颗心。他瞥了眼封沉面容心善的脸庞,滑落在凝视着两侧的双臂,不知何时,这家伙肌肉越发紧实了。
大概是男人独有的吃醋引起的爆发感,直接一步向前,半蹲在彭可的左边,不留任何余地的将她从对方抢过来,动作很强硬,但并未弄疼她。
封沉眼神闪过一丝惊诧,但随之嘴角微微扬起,将手放了下去,眼底语义不明。
“孙昔明,这个死者死的很是蹊跷。”封沉往后头瞧了眼呼吸不均,闭着双眼的彭可,说:“彭……姐,她对这个受害者反应那么强烈,这之间他俩是不是认识?我感觉应该有很强的联系。”
孙昔明没有说话,只有点头默认了,周围的气氛除了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之外,像死寂般充斥着寒气。
在早秋沾染上寒气,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孙队长,我先去看看公安局有没有来人?我去领他们进来,让他们尽快来这里。”封沉直接将冰壳破除,疑问的话语,肯定的语气。
“好。”
孙昔明的声音很轻,像黎明破晓前第一缕赶出来的薄薄的一层雾,渐渐如广散网般笼罩了大地,铺垫之后,静静地等待着白露。
他的眼神一直注视着怀抱里的她,没有一次改变,某种时刻,他的心脏在早年之前种下的果子,逐渐生根发芽,逐渐长成苍天大树。
封沉走的不远,距离那节车厢不到几米,他的眼眸之中,似乎带着邪魅的气味向后,或者只是向孙昔明居高临下地挑眉。
随后,饶有兴趣的漫步于空荡荡的长廊中。暗处,随手将包裹在皮夹克里的脏东西边境长长的下水道中,只听见“哗啦啦……”,它,杳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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