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也有些反骨,他越生气,她便越开心,越想气他。
她绕了一缕前襟的青丝在指尖,做出天真的模样,唇畔一点笑意:“若是陆世子执意娶我,这份深情,我自然不可负的,可反倒让国公父子生了嫌隙,不过,今日国公大致是瞧不上我了,那来日我也不用生疚了吧。”
欢欢嘴角上扬善解人意道:“公主可是多虑了,今后成婚后,自然是另置府邸的,不想见时,就不见了,用不着生疚。”
陆准血气冲顶,差点背过气去,胸腔剧烈起伏着,半晌大喝一声:“混账!”
“父亲!”
陆准那巴掌停在了长乐头顶,欢欢转了手腕,平静了下来。
陆子陌精神看上去比昨晚好了许多,安乐扶着他眼中含泪看着长乐带着幽怨。
长乐转头,一改对着陆准的骄矜,眼角垂了下来,抿了唇,对上陆子陌担心的眸光,欲言又止,她低一回头,轻声道:“我,我不该来,我先回去了,你没事了就好。”
她这副作态,更让陆准恨极了她。
陆子陌心里一痛,三步两走上前握住了长乐的手,陆准横眉冷对,看了眼落在身后手足无措的安乐,低斥:“回去!安乐,你扶子陌回去。”
陆子陌带了一点恳求:“父亲。”
陆准却不理,面对执拗强势的父亲,陆子陌无奈,长乐倒是意外,没想到意气风发孤高的陆子陌对着陆准却是连一句违逆的话都说不出。
“参见安乐公主,令信公,陆世子,长乐公主。”王帐那边的内侍过来行了礼。
陆准脸色唯有缓和,只听他道:“皇上有请令信公和长乐公主。”
众人惊愕,十几年了,梁帝没有召见过长乐,今日竟想起来见她,长乐心里也打着鼓,不知是何事,去的路上,金荞正赶了过来,扶着长乐在她耳边低语:“昨晚的事营帐传开了,说得绘声绘色,掺杂了一点风月,是你和陆世子之间的,怕是皇上也听到了。”
长乐蹙眉,欢欢紧张了起来:“那怎么办,皇上一直不喜欢公主。”
长乐倒不是怕,只是忐忑不安,再遭不过是一顿毒打,或者拘禁罢了,只要不死,她都不怕。
内侍在外通报,欢欢和金荞不能进账,在外等候,长乐敛了心神,令信公走在了她的前头。
长乐脚步微顿,左侧首位,萧檀垂眸饮茶,神色淡漠,长乐蓦地想起昨晚,不禁红了脸,心里发酸,垂头走上前,行了礼。
“国公请坐。”梁帝语气倒是客气,对着长乐却声色淡淡:“你也坐吧。”
“长乐来,坐到我身边来。”萧善烟温柔地朝她招招手。
既然她要维持那份亲热,长乐也不能在梁帝跟前打她的脸,乖乖坐到了她侧首的蒲团上,只是这个位置,垂眸就能看到萧檀的一举一动,长乐不自在,挪了挪身子,面向萧善烟。
这就看到了梁帝的脸色,有点难看,但对着陆准还是笑着的:“这是龙凤茶,国公尝尝。”
令信公一脉自高祖起就是打江山的功臣,手握重兵,后来先帝继位,遭到先帝忌惮,被夺了兵符,这一脉渐渐沉寂了下来,到如今成了只挂了虚名的贵族,如今梁国外患强劲,梁帝这段时间不免又想起他们来,自然客气了。
“昨晚的事,朕也有所耳闻。”
陆准脸色僵了一瞬,又听梁帝笑道:“长乐自幼时,朕便疏于管教,如今这样不知轻重,还望国公勿怪。”
陆准不免违心道一句:“皇上言重了。”
梁帝叹息:“只是这传言越甚,今次春猎皇亲贵族众多,为了两个孩子,朕只能赐婚,以息传闻,只是委屈了令公子。”
长乐浑身一震,整个人都呆了,萧善烟笑意渐浓:“长乐从小就爱缠着子陌,如今可是随了心愿了,高兴的都呆了。”
陆准赫然起身作揖:“皇上”
“啪”一声,打断了陆准的话,众人看向了萧檀,萧檀抽出手帕,擦了擦手心的茶渍,宫婢立刻上前收拾了茶杯碎片。
萧檀面若寒霜:“失礼了。”
萧善烟眯了眼。
长乐怔怔看着他,他却正襟危坐,并未多看她一眼。
此事来得太突然了,陆准自然不能接受,却一时想不到措辞,若是说“高攀不起”的谦辞,那日后还如何求娶安乐。
“国公不必再言,此事,我们也只是口头一个默契,等回京,再具体商议。”梁帝一锤定音,让陆准先退下,陆准意难平,只能瞪了长乐一眼,拂袖离去。
“臣告退了。”萧檀长身玉立,睨了萧善烟一眼,森冷漠然,萧善烟避开了眼。
长乐看着萧檀的背影,等他离去,咬了咬牙:“父皇,儿臣不想嫁。”
“放肆!”梁帝怒而拍案,“许嫁一事,已是你高攀,如今你的丑事传的沸沸扬扬,若非爱妃求情,朕早就发落了你去做了姑子!”
“此事因你而起,如今遂了你的心愿,现在又做这个以退为进是给谁看!”梁帝厌恶瞪了她一眼。
长乐懵了一瞬,梁帝的字字句句都在轻贱长乐,把这件事当成是长乐蓄意为之。
梁帝虽是长乐的父亲,可他们之间比陌生人还不如,如此,长乐还是妄想过父爱的,可今日,这份妄想都成了自取其辱。
那边溪若柏跟着萧檀进了营帐,审视了他一番,道:“怎么,杀气有点重啊。”
宫婢捧着托盘走进来:“侯爷,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糕点,说是澄州的特产,给侯爷尝尝。”
溪若柏挑眉:“澄州?”他轻笑了一声。
萧檀攥着拳,青筋暴起,赫然挥手打落了托盘,糕点碎了一地,震怒:“滚出去!”
宫婢吓得腿脚一软,半刻不敢多留,立刻跑了出去。
溪若柏看着萧檀坐在圈椅上,像是冰山上的尊佛,冷然千里之外。
“这是贵妃在提醒你,莫要忘了澄州,看来昨晚的事,也是她推波助澜的结果,事到如今,你就不打算做些什么?”溪若柏看着萧檀掐了掐眉心,叹息道,“若是你开口要了长乐,梁帝为了笼络你,他或许会有点不甘心,但一定会遂了你的意。”
溪若柏正色地看着他:“你要想清楚,若你开口,莫过于釜底抽薪。”
赐婚一事很快就传开了,安乐哭着跑进了萧善烟的营帐,扑在她的膝前,两眼通红:“母妃,您不是应承过我吗?”
萧善烟拿锦帕擦去她的眼泪,扶着她在身边坐下:“这是你父皇的决定。”
“我不信!父皇一向不待见长乐,出了这种事,他只会将长乐赶出平京以息流言,您难道还要骗女儿吗?为什么!难道表哥比起女儿,还要重要吗!”安乐心绪难平。
“公主,不可胡言。”景娟青提醒道。
安乐却什么都不管了,失去陆子陌她生不如死:“母妃,您明知我对子陌的心意,为了不让长乐纠缠表哥,您就要牺牲女儿吗?”
萧善烟看着安乐,这个女儿温柔似水,其实什么都明白,她安抚道:“赐婚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母妃可以去求你父皇,让长乐为妾,你还是他唯一的世子妃。”
“不!”安乐豁然起身,“爱情怎可分享,我决不许子陌纳妾,何况还是长乐!”
萧善烟气定神闲喝着茶:“那便看你的本事了。”
安乐怔在了原处。
长乐从王帐回来,便呆坐了半日,一言未语,欢欢几次想要开口,都被金荞拦住了。
三人便一起呆坐,一坐便到了傍晚。
金荞将帐子里的烛火全都点燃,外头有人说话:“长乐公主,我家世子爷请见。”
金荞微讶,见屏风后长乐的身影微动,欢欢不悦轻声道:“他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请他进来。”长乐疲累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金荞掀开了帐帘恭敬道:“世子爷请进。”
或许是那晚二人历劫,又或许是梁帝口谕赐婚,陆子陌看着长乐的目光少了往日的一分清高,越发温柔。
长乐走出屏风来,陆子陌莞尔,上前握住长乐的手,柔声道:“真好。”语气里有几分尘埃落定的叹息。
长乐垂眸,推开了他的手,只道:“国公并不待见我。”
陆子陌宽慰道:“你放心,你进门后,我会另寻宅子安置你,你不必每日晨昏定省。”
长乐转身,看着他的目光满是疑惑,她心知梁帝不会给她赐宅公主府,可外置一说实在奇怪。
陆子陌见她莫名,不禁皱了眉,失了刚刚的欣喜,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长乐沉声试探:“我若进门便是世子妃国公的正经儿媳,怎能外置?”
陆子陌心里一紧,沉默半晌才道:“皇上同我父亲说,会将安乐下嫁与我为世子妃。”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可长乐还是忍不住嗤笑一声。
欢欢瞬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那我们公主算什么?妾侍?外室?”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人太甚!”
自古以来,哪有公主为妾的道理!欢欢气得眼睛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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