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大力推开,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红衣女子蹦蹦跳跳奔进来。

    舒晴只觉着一阵风扑面而来,转眼间小青已趴在桌上往茶杯里续茶,仰头灌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才停住。

    咽下最后一口茶水,小青才转着滴溜溜的眼睛朝舒晴道,“小姐,那兰桂坊的生意也太好了,我方才排了小半个时辰,若不是遇见三公子,怕是还得在这烈日下暴晒几个时辰才能买齐小姐想要的糕点。”

    “哥哥也来了”舒晴越过女婢的身子,目光落定在门口。

    一个身形及半门框高的少年,身子欣欣长长,墨灰色绣有螺纹斜襟缎衫罩在身上,腰间一条同色系束带,系一块刻有如意图案的玉佩腰间,白玉簪束青丝,眉梢眼鼻处皆是笑意,手提漆红楠木盒子,正抬腿踏步而来。

    不过少年模样,竟走出一幅风姿灼灼之态。

    “妹妹,可瞧好了首饰罢,若是看中其他,三哥一并给你买了。”

    来人正是李府三公子李辰曌,舒晴现如今的三哥。方才他去兰桂坊打算买点糕点回去,碰上被晒得赤红脸的小青,才知晓妹妹今日也出了门,来这看首饰。他常去兰桂坊,铺子里的人都认识他,见他来了,立即将包好的糕点奉给他的小厮,解了小青继续顶烈日排队的困境。

    “喏,给你买了些解闷的玩意儿。”少年将手中的盒子递给舒晴。

    舒晴接过盒子打开,几本话本子、一个九连环和一个颜色鲜艳的羽毛毽子并在其中。舒晴脸腮上提,露出浅浅梨涡,顺手将盒子递给小青,朝少年微屈膝,淡淡回了声“多谢三哥。”这些物件都是她惯常用来打发时间的,三哥见她爱玩,每回都会带些新的给她。

    深望眼前乌黑头颅,少年有些无奈,叹叹气,“小妹,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总共也没几个钱,若是能得小妹开心,也是物有所值。”

    小妹自进府后,便一直谨小慎微,嗫嗫诺诺的。明明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偏将自己装的像个苦行僧般深沉。也不爱笑,常望着某一处发愣,忧忧郁郁自眼底透出来,叫人止不住心疼。这两年,他同母亲花了许多心思,才让她稍稍打开心扉,偶尔露出孩子性的天真。

    “小妹今日怎会出府来?往日如何邀约你都不出府门半步,今日天气不错,要不午饭就不回府中了,咱们在外食用。我知这城里有一家酒楼的菜式味道很不错,是你喜欢的口味,要不咱中午就去那家吧。”李曌牵过舒晴的手,伸手将她发间落下的青丝挽住。低头凝视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舒晴,眼底深邃如海,英眉朗目间布满宠溺的笑。

    自他见到这个妹妹的第一眼起,他便呆住了,只觉着这世间再无其他颜色。此后,但凡遇见好吃好玩的,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妹妹。连母亲都说,有了妹妹,他那调皮捣蛋的性子都收敛了,越发有世家公子的模样。

    “公子,你就只管小姐,不顾小青死活了嘛。小青方才可是差点被日头晒晕,急需美食抚慰一下奴婢这弱小的心灵。”一旁的小青边打趣,边捂着胸口笑。这三公子自小姐来了后,脾气也温和起来,尤其是对她们这些在小姐身边干活的丫鬟们,时常由着她们打闹取笑,所以她在三公子面前经常没大没小。

    但只一样,谁要是触及这个底线,三公子便会换成另一个人,绝对的冷血无情。那便是与小姐有关的一切。幸好小姐不爱出门,府中大人和夫人都爱护,所以下人们都对小姐颇为恭谨。

    有一回,夫人院中的下人编排小姐,正好撞上来找夫人的三公子。据说当时公子的脸黑如焦炭,全身散发冰霜般的气息,若不是夫人拦着,当场便要打死那仆人。次日她就就再也没在府中见过那个下人,据说被牙婆重新发卖了出去。

    “待会儿给你叫一桌宴席,不吃完不准回家,省得你再抱怨我这主子小气,连饭都不让吃饱。”舒晴回身白了一眼小青,嗔她道。

    小青的性子活泼,与菁菁有些相似,所以当初一眼便瞧中了她。石妈妈提醒她这丫头有些冒失,她到觉得甚好,与她互补,便拒了其他人,只留下小青一人在她房中伺候。这两年若不是有小青在,她也许还沉在那段患得患失里,如惊弓之鸟。连三哥近来都说她的笑容变多了,人也瞧着比之前精神许多。

    小青这些时日食欲大增,许是身子抽条所需,每次都要连吃两大碗米饭,苏锦怕她吃撑着又嚷嚷肚子疼,所以每次都叮嘱她身边的人不许给她多盛饭,超过一碗就把菜给撤了,惹的小青每每跟她撒娇吐槽,说她克扣下人。

    “这几样首饰妹妹戴起来肯定好看”李辰曌看着主仆俩人调笑,慢步至桌前,捻起一个步摇,端详了片刻,还在舒晴头上比划了一下,“妹妹可还有看中的,哥哥嘱咐他们一道包起来。”放下首饰,李辰曌在舒晴身旁的凳子上坐下,执起茶杯往嘴里送。

    舒晴一把抢过杯子,拿起另一个杯子倒了杯茶,才递回他手中,耳根有些微微红,“喝这杯吧,那茶有些凉了。”

    小青在两人之间瞟来瞟去,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掩嘴笑了笑,刚想要退出去给俩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听得一道男声传来。

    “走吧,知雨已在天韵馆定好房间,现在过去正正好。”说罢,李辰曌放下手中未喝的茶盏,起身朝外走去,似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谁知竟迎面撞上送点心上来的小二,点心洒落一地。

    小二以掩耳之势跪下来求饶,心里直哆嗦,完了,怕什么来什么,果真是冲撞了贵人。

    李辰曌并没有恼怒,他轻轻弯身,将衣角下摆处的碎屑拍掉,随后在盘里放下一锭银子,淡淡丢下句,“起来吧,方才也是本公子不小心,不怪你,这是点心钱。房内的首饰,明日直接送来李府便可”说完也不看他,侧身牵过舒晴的小手,施施然下了楼往那天韵馆行去,小青提着木盒离了几步跟在后头。

    “是,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小二连连口头感激道,咚咚咚的声音响彻二楼。

    待一切归于平静,只余窗外的喧闹声后,柳青从房里出来,在楼下后堂寻了掌柜,吩咐他将楼上的首饰包上派人送至夕月客栈的天字号,随后接过掌柜递过来的御赐玉佩,闲庭信步般喥出店铺,没入人流中。去而复返的小二张着嘴呆愣在门前,看着他远去,身侧跟来的随从随即缀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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