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彦文今日出城公干,直到天快擦黑了才回城,眼下正骑马往薛府奔,远远便瞧见一道熟悉的倩影,手中的马鞭顿时失了力气。
快跑几步追上四人,薛彦文下了马,低低唤了声晴儿师妹,随即侧眸打量她身侧的男子。
付诗璟也认得他,两年前的乞巧宴上,他跟着大哥曾见过这位名声大噪的薛府大公子。前些日子在凤仙楼两人还曾在一处喝茶听曲,只是那时舒晴一心皆在云香姑娘身上,又恐薛彦文知晓付诗璟的身份说漏嘴,便未给俩人引见。故而付诗璟知薛彦文身份,薛彦文却是毫不知情。
据说这薛公子学识渊博,五岁作诗八岁成文,一篇《论离阳山水赋》惊艳京城,连当今圣上都夸他是神童。他叫晴儿师妹,想来之前也是在麓山书院求学,也算是师出同门了。
付诗璟俯身见了礼,自我介绍道,“薛公子,吾姓付,在周家军任职,曾与公子在殷夫人的宴上见过一面。这位是我结拜的二哥,名唤子宁。”
付诗璟略过了凤仙楼那一面,反正当晚房内灯光昏暗,他又一直低头喝茶,便当薛彦文未曾细瞧过他。
原来是柳菁菁的哥哥,近年来冉冉升起的战将之星,还是周大将军的义子。薛彦文想起近日京中的消息,他是为了柳菁菁的及笄礼回京,晴儿又同菁菁要好,与之相熟倒也不奇怪。只是他的气度,同那晚自己在凤仙楼见到的人如出一辙,难不成那晚的人就是眼前这位?
薛彦文压下心中疑问回了礼,又同子宁见了礼,才开口问众人是否要去五香斋用膳,“这五香斋的卤鸭子不错,付兄同子宁兄难得回京,晴儿同菁菁师妹也难得出门,不若今日我请各位品尝一番,如何?”
他不想错过同晴儿相处的机会。
付诗璟不可置否地看向舒晴,自己同薛公子不熟,一起吃饭总归有些别扭,但若是晴儿愿意,他便无异议。
舒晴的眉头又蹙了起来,自从及笄礼那日同薛老太太拒绝过后,凡是与薛府有关的,她都避之不及,连给墨姐姐的信都写的少了,给薛彦文的谢礼也是寻了个理由找李辰曌出面送过去的。千算万算,难得今日出门,竟又碰见了他。
舒晴刚打算开口拒绝,低沉暗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付将军不必忧心,我只是敬佩将军小小年纪上阵杀敌的英姿,近日我在兵部当差,才想借机多了解些北境的军队战事。若将军不便,那咱们来日再聚也行。”
既是为了公事,舒晴便没有拒绝的道理,只见她垂眸望着自己的绣鞋,只留了一段修长的脖颈和绝美侧脸给诗璟。
付诗璟不知薛彦文温文尔雅的面孔下深沉的心思,便相信了他找自己只为了解北境事宜的理由,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一顿饭吃得舒晴是如坐针毡,薛彦文时不时地看她,偏生自己又坐在他对面,抬头便能光明正大地看,她又不好与菁菁调换座位,只得低头默默吃菜。
付诗璟狐疑地看着薛彦文目光不离舒晴,心中警声大作,此时他才后知后觉,这位薛彦文薛公子,似是对晴儿居心不良。看来,晴儿在南郡的那些年,定然是发生过不少事情,与薛公子有过不少交集。不过,晴儿生得貌美,旁人倾心,付诗璟到不觉着奇怪,只是这位薛公子是薛阁老府上的嫡长公子,家世显赫,学识、面容皆属拔尖,若自己与他竞争,还真不一定能胜过。况且从今晚晴儿的不适来看,晴儿对他也并不全无感觉。付诗璟忽生出一股危机感。
侧目看着晴儿洁白脖颈,付诗璟暗暗在信中决定,有些事,他不能再等了。
临了时,薛彦文问付诗璟,菁菁的及笄礼计划邀请哪些人观礼,以及梳头插簪的人选,付诗璟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舒晴在一旁悄悄提醒他。
女子及笄礼,梳发插簪是整个仪式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一般皆由母亲或祖母等最亲近之人执手。菁菁自幼丧亲,柳国公夫人也早已仙逝,这人选便只能另寻她人。
付诗璟常年都驻扎在北境,知晓此缘由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义母,周大将军的夫人赵氏。只是菁菁同周夫人并不亲近,贸然相邀,怕是不妥。
付诗璟被难住了。
“这有何难,我同姐姐亲如姐妹,姐姐的义母便是我的义母,咱们直接请李伯母来给我梳头插簪便好了。”见哥哥语塞,菁菁一手提笼子,一手抱住舒晴,娇俏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付诗璟闻言双眼一亮。他曾听菁菁提起过,在南郡求学的那几年,李夫人待她同晴儿无二般,请她给菁菁插簪,情理之中。
薛彦文黯然,他本欲借此提议自己祖母给菁菁插簪,毕竟在京中,除了宫中贵妃,最尊贵的女子当属他的祖母,况且自家祖上同国公府向来交好。如此一来,他便有理由随祖母一道去将军府贺喜,也能趁机见晴儿一面了。
上次他托祖母询问晴儿心意,虽说祖母带回的是坏消息,但他还是想要亲自问晴儿,为自己争取一次。
只是人家兄妹都已敲定人选,他总不能强行要求更改人选,看来及笄礼那日,他只能另找理由上门了。
薛彦文在五香斋门口便辞别回府了,他看得出来晴儿并不愿他在场,加之人家兄妹团聚,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付诗璟同子宁依旧是先送两位妹妹回家,将军府还未完全收拾好,柳国公便让菁菁不用着急搬过去,所以菁菁仍是回国公府。
五香斋离国公府更近些,待菁菁下了马车,付诗璟拍马走近车厢,自车窗递进一个小小的包裹,低声嘱咐她回房再打开。
一旁的王子宁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一幕,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自前年相认以来,诗璟平素严肃冷淡的脸便有了裂痕,这两年他没少见诗璟在收到菁菁的家书后笑出花的面容。以前但凡将军点名操练,那些士兵们无不苦头丧脸的,但只要菁菁的家书一到,当日的操练必定早早便结束了,所以士兵们都盼望着京中来信。有一回他实在好奇那信中的内容,便趁秉文前去大哥的营帐商讨军情,偷偷翻出了菁菁的信件,除了开头几句说几句无关痛痒的问候,其余纸张全是记录晴儿姑娘的生活趣事。初始他不懂,私下二人独处时还偷偷调侃诗璟,后来被他撂在地上打了几次,又同帐下其他有妻儿的士兵收家书时的神情一对比,才悟出这其中缘由,自此再也不敢胡乱调侃了。
前些日子,晴儿姑娘及笄,诗璟消失了十天,他猜测是偷溜回京了,一道消失的还有诗璟偷摸刻的青簪,此刻可不正戴在晴儿姑娘的头上。
舒晴接住窗外递进来的细小包裹,紧紧握在手中,对面的小青见了,捂嘴偷偷笑。
嗔了自家丫鬟一眼,舒晴将包裹塞进怀里,小小一块儿,有些突兀地鼓出来。
等回了房,舒晴迅速洗漱完便打发了丫鬟们出去歇息,原本今夜守夜的春雨也被她劝回去休息了。
将床头的灯挪近了些,舒晴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的外层,既紧张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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