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这是担心咱以后会把饭馆搬到城镇里啊。”从村长办公室里出来后,李长贵小声说道。

    “能不担心吗,人往高处走,村长怕咱们以后有能力把饭馆搬到城镇里了,就没法带着全村一起致富了。”吴桂芳接腔。

    方才村长让他们去办公室,先是闲聊了一下,接着假装无意地问了一句,“以后有什么打算?会去城镇里发展吗?”

    袁如珠听得懂村长的言下之意,吴桂芳和李长贵也听得懂。村长这是担心他们离开清河村。

    袁如珠当即回道:“没有去别处的打算。”

    村长立刻喜笑颜开,瞬间放下心来。

    离开办公室之前,袁如珠问了一句村里修路还差不差钱,村长说不差钱了,那位清河城的富商捐了很大一笔钱,加上政府的补贴金,完全够修路了。

    回到家时正好十点多。吴桂芳和李长贵把荣誉证书放到柜子里。将将放好,李长贵又把荣誉证书拿了出来。

    吴桂芳:“你又拿出来干啥?”

    “不如把荣誉证书挂到堂屋的墙上?”李长贵说。

    挂到堂屋里,若家里来了客人,一进屋便能瞧见这荣誉证书!

    吴桂芳哪里猜不到李长贵的用意,她哭笑不得,而后也动了心思,“那咱得去买一个框框,把荣誉证书框进去挂到墙上。”

    “我看行!买个好看点的框框!”

    商量好后,吴桂芳赶忙卸妆换衣服,去灶屋做午饭。灶屋里,袁如珠正在观察箩筐里的大白萝卜。

    这时大白萝卜正新鲜,正是吃萝卜的好时节,过了这阵子,大白萝卜就没这么好吃了。所以自然要趁着大白萝卜还好吃的时候多吃点。

    前几日一直吃萝卜糕炖粉条,家里其他人没吃腻,袁如珠倒是吃腻了。所以她今儿打算换个吃法。

    不吃萝卜糕炖粉条了,吃点比较清口的素萝卜丸子煲。

    她把萝卜切成丝,在萝卜丝里撒盐腌十分钟。锅里烧热油,炒香杏鲍菇丝,杏鲍菇丝炒到微焦的状态,出锅切碎。腌好的萝卜丝也切碎。

    把萝卜碎和杏鲍菇碎搅和到一起,加盐、面粉、五香粉、白胡椒粉和玉米淀粉搅拌均匀。面团搅拌好,揪成一个个小丸子,放入七成热的油锅里炸。

    萝卜丸子落入热油里,缓缓定型,炸到金黄喷香时,捞出备用。她往洗净的砂锅里倒水,加蚝油、生抽和姜片。

    等水开了,生萝卜丝和炸好的萝卜丸子通通倒入砂锅里,她盖上盖子焖煮。

    差不多焖了五分钟,素萝卜丸子煲大功告成。袁如珠掀开砂锅盖子,咕嘟咕嘟声里,堆积在一起的萝卜丸子盈盈发亮。一颗颗丸子圆圆鼓鼓,仿佛只等着筷子轻轻一戳,丸子塌陷分裂,里面藏着的浓汁便能流溢出来供人享用。

    她凑近闻香气,满意地点点头。捻起葱花,撒到热气腾腾的汤汁里。

    李长贵一动不动地盯视金黄圆滚的素萝卜丸子,鼻子里溢满诱人的香味,口水就要滴答下来。等袁如珠撒了葱花,他连忙伸手去端碗。

    萝卜丸子煲上桌,袁如珠和吴桂芳刚捧起碗,李长贵就已经将一颗萝卜丸子丢进了嘴里。

    圆圆鼓鼓的萝卜丸子连汤带水地滑过唇舌,虽然被油炸过,然而并未吸多少油,吃起来没有过度腻人的油味。外层十分滑糯香酥,一咬便破汁。

    里头藏了很久的浓汁仿佛是酿了很久的佳酿,萝卜的清甜与香菇的菌菇香味溶在一起,甘醇味厚,醉人心神。

    外酥里香,糯而不耙,咸淡适中,多重口感刺激味蕾,一口一个特别过瘾,好吃地停不下来。李长贵连连吃了好几个萝卜丸子,忽而听到院外有人喊他。

    “长贵!长贵!”

    是老刘的声音。李长贵捧着碗疾步去开院门。

    院门外,老刘身侧放着两个大箩筐,箩筐里堆积着又白又大的大白萝卜。老刘说:“地里的萝卜收得差不多了。”注意到李长贵捧着碗筷,他继续说:“中午饭?这才十一点就吃中午饭了?这么早啊?嗐,我忘了,你们开饭店的,饭点都要比正常饭点早。”

    李长贵问:“你吃了没?”

    “还没,才十一点,还早着呢。”老刘家里一般十二点半才吃饭。

    “要不进来吃点?”

    下意识要蹭饭的老刘正要说好,忽而猛地把话吞回去。他改口,“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哈。”他也不是这么不要脸皮的人,也不能经常蹭长贵家的饭吃。

    “尝一尝珠珠做的素萝卜丸子吧,老香了。”李长贵热情地夹起一个萝卜丸子,送到老刘面前。

    老刘端详金黄圆滚的萝卜丸子,唾液止不住分泌出来,他没受住诱惑,“那、那我就尝一个。”

    香喷喷的萝卜丸子吃进嘴里,老刘大骇,“长贵你说这是素萝卜丸子???”

    “对啊。”

    “你莫不是在驴我!当我没吃过素萝卜丸子呢?!素萝卜丸子咋能这么好吃!咋能比肉丸子还好吃!”

    “没骗你,就是素萝卜丸子,珠珠做的。”

    老刘收起惊骇,喃喃道:“还真是素萝卜丸子啊,如珠当真是厉害,素萝卜丸子都能做得这么香,比肉丸子还好吃哩。”他的视线粘在李长贵的碗里。李长贵豪爽道:“我给你盛一碗,你端回去吃吧。”

    老刘怎么好意思要,他脱口要拒绝,然而拒绝的话却被残留在舌尖的美味通通堵在了嗓子里。他纠结老半天,最后还是受不住诱惑,“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箩筐里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萝卜丸子煲,老刘挑着箩筐,欢欢喜喜地家去。这么好吃的素萝卜丸子煲,他婆娘肯定爱吃!他加快步伐,恨不能飞回家里。

    “老婆!老婆!”

    老刘妻子正在菜畦里浇菜,最近如珠饭馆对蔬菜的需求量又增加了,而他们在饭馆外面摆的菜摊,生意也越来越好。家里得再多种点菜,不然就供不应求了。

    听到老刘急呼呼的叫唤,老刘妻子抬起上半身,“你喊啥啊,啥事那么着急!”

    “我在长贵那儿端了一碗萝卜丸子煲,如珠做的!”

    如珠做的素萝卜丸子煲?那肯定好吃!老刘妻子眼神一亮,立刻放下水瓢,疾步走向向老刘。

    吃完午饭,稍微收拾了一下,袁如珠一行人去往饭馆。抵达饭馆,从后门进入,员工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所有人开始各就各位,各司其职,提前为饭馆开门营业做准备。

    时针指向十二点。一到十二点,排队的食客们就嚷嚷起来,“十二点了!”

    “快开门快开门!”

    “怎么还不开门?”

    “十二点三十五秒了,还不开门?”

    正在这时,吴桂芳打开了饭馆大门。她一打开门,就听到食客的抱怨。

    “老板你们今天咋回事啊,都超过三十五秒了才开门!”

    “老板你知道这三十五秒咱们等得多煎熬吗?”

    吴桂芳嘴角一抽。也就几十秒而已,至于这么夸张吗?她啼笑皆非,“是我们的不对,是我们的不对,以后一定准时开门,对不住啊。”虽然感到有些好笑,但她完全理解食客们想快点进去吃饭的迫切。

    大门一开,排在前排的食客立刻涌入,后面的食客跟着依次取号。

    刘小英擦干净桌子,去洗抹布的时候,向同样在洗抹布的王娇投以一瞥。王娇搓洗着抹布,她低着脑袋,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粘稠的阴翳。

    今天王娇很不对劲。以往王娇总是一副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样子,然而今天她几乎没有露出一个笑脸,她今天过于安静,反常地沉默。

    思及此,刘小英眉心微微蹙起来。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落,王娇手里的抹布已经搓洗干净,她还在继续搓洗。

    “阿娇?”

    “阿娇?”

    刘小英拍了一下王娇。王娇肩膀一抖,即刻回魂。

    “已经洗干净了。”刘小英提醒道。王娇快速关掉水龙头,拧干抹布。

    “你今天咋回事儿?”

    “啥?”

    “我说,你今天咋回事儿,咋闷闷不乐的,心情不好?”

    王娇的笑容很勉强,“没有,没有心情不好。”

    “有啥事你就跟我说呗。”

    “真没事。”

    王娇不愿意说,刘小英无可奈何。她唉了一声,把抹布晾好,继续工作。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袁如珠去休息室吃饭。她把萝卜丸子煲里的汤汁浇到米饭上,米粒被染得微红,吃着很入味。她吃了小半碗饭,王娇端着碗进了休息室,她打了声招呼。

    王娇似乎没听到。她的表情木木的,整个人也木木的,像块木头一样杵在座位上,放下往后也没有动筷。

    察觉到王娇的不对劲,袁如珠出声:“王娇,你没事吧?”

    王娇目光涣散,没有焦点,她嗓音很低,“没事。”说着没事,她的眼睛却越来越红,下一秒,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袁如珠微顿,“你……”

    王娇抽噎起来,泪水滚滚而落。

    “发生什么事了?”袁如珠问。王娇抬起泪眼模煳的脸,哽咽道:“没事,我没事。”她哭得更加厉害。

    袁如珠给她递纸,安抚性地轻拍她的背脊。她边哭着,边拿起筷子,往嘴里塞饭。边哭边塞。

    忽而,她抽噎的声音卡住,视线定在筷子间吃了一半的萝卜丸子上。

    口中残余着香味让她的情绪卡顿了一下,她将剩下的半个萝卜丸子送入嘴里。

    圆圆鼓鼓的萝卜丸子咸淡适宜,外酥里软,一咬就爆汁,里头溢满的汤汁里透着萝卜的清甜和香菇的鲜醇,温热香浓的汤汁滑过唇舌,划过喉咙。仿若沐浴过春日暖阳的春水,温温暖暖、温温柔柔地包裹住了她心上的创伤。

    她呆呆的,迟滞地凝视碗里的萝卜丸子,又连连吃了几个。

    味蕾神经上极致的愉悦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强势地镇压住胸口的伤心与难过。她的眼泪缓缓停了下来。

    王娇停止了哭泣。袁如珠瞥过王娇碗里所剩无几的萝卜丸子。她把自己盘子里的萝卜丸子推到王娇面前,“不够吃的话这里还有。”

    王娇抬起面庞,她颊边的泪水已经干涸。她哑着嗓子,说:“谢谢老板,你做的萝卜丸子真好吃。”

    见她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袁如珠莞尔,随即道:“心情不好的话,可以请假回家休息休息,不用勉强自己工作。”

    听到这话,王娇眼角又湿润起来,她吸鼻子,“老板,你真好……”

    “好啦好啦,怎么又要哭了,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们说说,心情不好的话就回家休息,放松放松,调整一下状态。”

    王娇哽咽,终于肯吐露心声,“我……我分手了……”

    原来如此。袁如珠拍拍王娇的肩膀,说:“分了就分了,男人嘛,可有可无的东西而已,不重要,不值得伤心。”

    “可有可无的东西?”王娇诧异,“老板你……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袁如珠耸肩,“为什么要谈恋爱?”

    “老板你还小,可能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了就不会这样说了。”

    袁如珠不以为意,“我不喜欢男人,以后不会谈恋爱的。”

    王娇惊悚,“你不喜欢男人?你、你喜欢女、女的?”

    袁如珠噗嗤笑出声来,“没有,都不喜欢。”

    王娇放下心来。方才她被老板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老板喜欢女人呢。

    袁如珠轻声细语:“好啦,不要为男人这种东西浪费时间,浪费心情,不值得。”说着她吃了一个萝卜丸子,“男人有好吃的香吗?”

    她将一个萝卜丸子喂到王娇嘴边。

    王娇怔怔的,张嘴吃掉萝卜丸子。鲜滑的萝卜丸子汁浓味美,若美酒佳酿,征服麻痹她的心神,她说:“没有,男人哪有萝卜丸子香!”

    男人这狗屁东西,哪里有美食香!她可以没有男人,但不能没有这么好吃的美食!

    王娇咀嚼着香喷喷的萝卜丸子,一时间,乌云散尽,冰雪乍融,她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她看向袁如珠。袁如珠冲她一笑,她也回以一笑。

    “砰!”猝不及防的,一声巨响忽然从外面传来。听到这轰然声响,袁如珠和王娇都被吓得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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