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听然在城东转了整整一个下午毫无收获,  她累得就近找了个汉堡店坐下,顺便点了一份薯条和可乐。

    傍晚的时候有些凉意,到底还不到五月的天,  苏听然中午贪凉就穿了件中袖,这会儿降温,  她觉得有些冷。没想到点来的可乐还带着冰,凉得她一个哆嗦。

    那时候商之巡也还在城东一圈一圈地找苏听然,  她却没心没肺地捧着手机在玩贪吃蛇。

    苏听然玩游戏主要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而且汉堡店里还算暖和,  她还要等霍远航忙完工作。

    已经傍晚六点多,也到了晚餐的时间。

    苏听然来找霍远航的日子选的不太好。今天霍远航忙了一天,  脚不沾地的。

    不过苏听然也并不介意等待,毕竟是她贸贸然来找人家,  总不能让人家放下手上的工作来迁就她。

    玩了一会儿游戏,  抬起头,窗外的天也已经黑了。夜幕降临,  整个城市换上了一层灯光外衣,瞬间又是灯火通明。

    这时霍远航给苏听然打了电话,  又是说抱歉,  又问她在哪儿。

    苏听然说自己就在汉堡店。

    汉堡店离医院很近,没多久霍远航就找了过来。

    知道让苏听然久等,霍远航来得急,一路小跑,带着些微喘息。

    虽然好几年时间没有见霍远航,但这人一进汉堡店,  苏听然一眼就认出来。

    他身着一件亚麻质地墨蓝色的中袖衬衫,  下半身是一条黑色长裤,  脚踩一双板鞋。头发利落且短,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和读研究生那会儿没有太大的区别。

    真要说区别的话,大概是长得越来越帅气了。

    上研究生那会儿,霍远航就是他们医学院的院草,追求者无数。可他也算是清心寡欲,只专注于学习,无心恋爱。

    也没有觉得什么尴尬,苏听然侧身抬手跟霍远航打招呼,说:“我在这儿。”

    霍远航笑着走过来。

    “让你久等了。”霍远航说着注意到苏听然的头发上沾了一根类似树枝一样的东西。

    苏听然自己并未察觉头发上沾着的东西。

    她还是和以前那样,看着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简单的白色针织体恤,下身一条休闲裤,脚上一双运动鞋。不同的是,一身都是低调的大牌。

    几年时间不见,女孩好像变得愈发有韵味,长发披肩,她的五官本就精致,现在看起来更让人心跳加速。

    霍远航提醒苏听然:“你头发上有东西,介意我帮你拿下来吗?”

    苏听然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她今天下午到处乱跑,现在一身的灰尘,也不知道沾了什么。

    于是霍远航上手帮忙,动作小心。

    “你这个性格,一点点都没变。”

    苏听然笑:“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两个人坐下来,霍远航对苏听然说:“到饭点了,我带你去附近一家新开的网红餐厅去坐坐?”

    苏听然说:“去什么网红餐厅呀,这里就不错呀,也安静,饿了吃个汉堡,还有儿童游戏区呢。”

    霍远航乐不可支。

    他觉得人和人的相处真的很神奇,即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聊过天,但一开口,还是那个熟悉的苏听然。

    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任何女生能够想苏听然那样,会让他再感觉到悸动。

    霍远航是上研究生的时候认识的苏听然。

    也是因为机缘巧合,身为兽医学专业的苏听然参与一只野生东北幼虎后肢骨折手术。身为医学生的霍远航对此感到好奇,并在同为兽医专业的同学带领下来到手术室观摩。

    苏听然当时身着外科手术衣,戴着口罩和帽子,其实根本看不清她的脸。她认真投入手术的模样,让霍远航下意识注意到她。

    手术结束,苏听然将口罩帽子一摘,汗湿的头发耷拉在额头,小脸热得泛红。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她一双眼还是水灵水灵的,精致的五官仿佛没有一丝瑕疵。巴掌大的一张脸,看着毫无攻击性,可面对血腥和动物暴露出来的筋骨时她半点没有含糊,动作利落干净。

    没有人知道,从那个时候起,从来自命不凡的霍远航就将苏听然悄悄放在了自己的心里。

    这几年为了学业和工作,霍远航告诉自己不要着急,未来的路还很长远,不急于一时。

    现在工作有了起色,刚好也到了可以给一个人肯定的未来时,苏听然又出现了。

    这一切冥冥中像是上天的安排。

    “对了,你这次怎么突然来滨市了?”霍远航问。

    苏听然叹一口气:“这说来话就长了。”

    “那就慢慢说,不着急。”

    苏听然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霍远航自己代替妹妹结婚这种荒唐的事情。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反正她和商之巡的婚姻也是假的,未来肯定不会在一块儿。她现在多嘴一说,免得让霍远航觉得她做事情不着调。

    霍远航这人在苏听然的心目中真的太正直了。他出身书香门第,自幼接受传统优秀的教育,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傲气。苏听然很喜欢他身上的那股自命不凡的态度,喜欢他会带着一些批判的角度去看待一些时下的问题,每次聊起天来总会让她欲罢不能。

    苏听然对霍远航说:“就,江山荒野最近也有展开对拒绝动物表演的活动,所以我顺便过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霍远航点点头,他非常欣赏苏听然现在从事的工作。

    苏听然大学的专业是虽然兽医,但她很擅长拿着相机去记录美好的画面,更喜欢独自一个人全国各地地跑。现在她加入了公益组织,时不时会救助一些野生动物,也会用相机拍下很多动植物的精彩瞬间,这在霍远航看来很不可思议。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个人的工作性质有点相似,不同的是,一个是救人,一个是救动物。

    苏听然话题一转:“对了,我以前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有个双胞胎妹妹的事情?”

    霍远航一脸惊奇:“你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对,我有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她离家出走了,我在想,昨天你见到人有没有可能是她。”

    这么一说,霍远航想起,自己昨天经过内科的时候看到一个背影和侧脸极其像苏听然的人。那会儿他本来上前打个招呼,可见对方身边有个亲昵的男友抱着她,便打消了念头。一想,肯定是自己认错了。

    “不会我看到的人真是你妹妹吧?你妹妹现在回家了吗?”

    苏听然摇头:“还没。所以我现在挺急的。”

    霍远航表示理解,他说:“我是昨天大概在下午三点左右的时间看到的她,如果你很着急的话,我可以联系医院保卫科,看看昨天的监控记录。”

    “真的吗!”苏听然简直可以说激动,“那真的太好了!”

    也就在这时,苏听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小名:“圆小球。”

    清冷低哑的声线,除了商之巡还能是谁?

    可苏听然又觉得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于是苏听然循着声线转过头,万万没有想到真的是商之巡!

    她脸上的神色瞬间垮下来不是因为见到商之巡不悦,而是担心他听到了她刚才同霍远航的谈话。

    商之巡褪去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此时衬衫的领口解开几颗,衣袖也卷起到手肘,远远看着,他的身形高大,脸色严肃。

    这个人吧,原本就长着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对人笑脸相迎的时候倒还不会让人觉得什么,可一旦冷下脸来,跟能吃人的豺狼虎豹似的。

    苏听然有点烦。

    她倒是不怕商之巡的。

    不对,她也是怕商之巡知道了点什么的。像他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子被掉包,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汉堡店里放着一首轻快的英文歌曲,可盘旋在商之巡头顶的气氛显然就没有那么轻快。

    苏听然原本是想立刻和霍远航到医院查监控,现在看来进展并不能如预期那么顺利。

    商之巡并未朝苏听然走过来,他就站在门口处,双手抄在裤兜里,对她说:“过来。”

    一听商之巡这语气苏听然就不乐意,他这是叫小狗吗?

    还有,他无缘无故地给她什么脸色啊?

    苏听然懒得理他。

    谁惯他的脾气。

    倒是苏听然身边的霍远航,见商之巡出现在这里还以这种暧昧不清的口吻对苏听然说话。

    他顿时察觉到什么,问苏听然:“你们……”

    苏听然急于撇清关系地小声对霍远航说:“我跟他不熟。”

    不熟?

    商之巡眯了眯眼,她是当他聋了还是当他死了?

    霍远航也是将信将疑,他不傻,怎么看这两个人的气场,像是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当然,他更很意外的是苏听然居然会和商之巡认识。这两个人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近一年的时间,因为ai  医疗的项目,霍远航和商之巡多多少少有点接触。

    商之巡的性格雷厉风行,毫无疑问是一个优秀的企业家。

    但作为一个医生的霍远航,从某种程度上也并不欣赏一些企业家的行事风格。

    商人和医学者,一个是□□裸地将物质和欲望写在脸上,一个则更追求宏观的精神世界。

    这时,秦芜走了进来。

    不了解情况的他轻轻松了一口气,对苏听然说:“终于找到您了!”

    “找我?”苏听然有些茫然。

    秦芜说:“我们找了您整整一个下午,商总很着急。”

    下半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秦芜知道自己多嘴了,下意识看了眼商之巡的脸色。

    苏听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她问:“找我干嘛?”

    商之巡冷冷道:“你说呢?”

    一声不吭地消失,连个招呼也不打。

    苏听然回过神来,知道商之巡脸上的神色是担心,于是有些心虚地哦了一声。

    她自由惯了,常常一个人出门,哪里知道还要跟人报备啊。

    出门的时候,她也早就忘了自己现在是商之巡的“妻子”。

    况且,她今天还真的萌生过一走了之的念头。

    商之巡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一旁的霍远航似的,朝他点了一下头。

    工作之余,霍远航本就不是商之巡手下的员工,也并不像商氏集团的员工那样对商之巡恭恭敬敬,他笑了一下,调侃道:“真巧,没想到我们都认识。”

    商之巡连唇角都懒得扯:“何止是认识……”

    下半句话还没出口,苏听然踮起脚一把捂住了商之巡的嘴巴,深怕他说漏嘴。

    她并不想让霍远航知道商之巡和她的关系,一点都不想!

    被捂住嘴的商之巡拧着眉望着苏听然,荒谬地有些想笑。

    他算是发现了,这丫头在他面前胆子大得很。

    苏听然拉着商之巡就要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对霍远航挤眉弄眼地说:“那个,我改天再来找你哈。”

    商之巡被苏听然拽着,任由一个女人摆布,脸上的神色却缓和不少。他并不反感她的接触,感受到她柔软的小手带着一股清甜的香气,半个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推扯。

    一肚子的气瞬间就消了大半。

    霍远航张了张嘴,看着眼前两个离去的身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几年的时间过去,似乎只有他还天真地以为对方在还在等他。

    上了车,商之巡让秦芜开车回别墅。

    苏听然一脸郁闷坐在后座,靠在车窗上,故意离商之巡远远。就像是昨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她故意缩到床沿。

    车一转弯时遇到前面会过来的一辆车,秦芜踩了一下急刹车。

    苏听然一个惯性滑到了商之巡的怀中。

    商之巡莫名想到昨晚后半夜,她像只八爪鱼似的缠在他的身上,一晚上都不安生。

    他顺势揽住苏听然的腰,问她:“不熟?”

    苏听然当然知道商之巡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可事实本就如此,她一脸坦诚地说:“本来就不熟啊。”

    “是么?看来我们这对不熟的夫妻还得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商之巡冷着脸,直接朝苏听然靠过来,他身上的气息浓烈,吓得苏听然再次捂住他的嘴巴。

    “冷静!冷静!”苏听然投降、妥协,她能屈能伸地软下声对商之巡说:“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商之巡并不怎么温柔地拍开苏听然的手,喜怒写在脸上。

    苏听然主动解释:“我就跟老朋友见个面而一个,又没有出轨!”

    商之巡气笑:“哦?你还想过出轨?”

    苏听然嘿嘿一笑:“怎么可能呢,我这个人三观很正的好吗!”

    事实上,苏听然还真想过“出轨”这件事。

    不过那算是出轨吗?

    本来他们两个人的婚姻又不算数好吗!

    况且,如果不是因为商之巡,她这会儿没准还真的可以和霍远航发展发展呢。

    街景倒退,豪车缓缓跨了一条江,驶入了灯红酒绿的闹市区。

    苏听然小小一只缩在一旁,靠在车窗上轻轻叹口气。

    按理说下午她应该算是成功从商家溜走了,可一瞬间,有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舍不得房间里那些可以折成现金的首饰包包,所以很没骨气地又上了车。

    要怪,只能怪她贪财。

    商之巡瞥了苏听然一眼,吩咐秦芜开暖气。

    随后苏听然的身上被披了一件外套。

    她怔怔转过头看商之巡一眼,有些意外他居然那么细心地察觉到她冷。

    “谢谢。”她也并非不知好歹。

    怎料商之巡长臂一伸,一把将苏听然捞过来,贴在她的耳边说:“现在熟了点吗?”

    苏听然算是发现了,商之巡这个人真的很爱计较!

    她也不客气地拍开商之巡揽着自己腰的手,语气含笑:“不着急,慢慢来嘛。”

    商之巡倒没有和她开玩笑的语气,伸手拢了一下披在她身上的外套:“贪玩也不知道出门多穿点?这才什么季节就穿起了短袖?”

    苏听然反驳:“中午出来的时候很热。”

    滨市的天气十分古怪,有时候一天可以让人经历一下春夏秋冬的威力。尤其四月不到五月的天,早晚温差巨大。

    从城东到他们居住的别墅,不仅要横跨一条江经过闹市区,还要继续往西边开。

    车内暖和,跑了一下午的苏听然渐渐的有些犯困,尤其被商之巡衣服上那股好闻的气息包裹着,她莫名放下戒备心。

    就在车驶入别墅的时候,苏听然突然感觉到身下似乎有一股暖流,她看了一下屁股底下白色的真皮座椅,瞌睡瞬间清醒了大半。

    车停,商之巡从另一头下来,见苏听然迟迟不为所动,他俯身。

    苏听然苦着一张脸,朝商之巡眨眨眼:“那个……我好像把你的车弄脏了。”

    她真的来大姨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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