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刚才大君的话是什么意思?”莫九骑着马跟在赵戍后边,想着刚才临别时大君的话,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赵戍轻扯了一下缰绳,回过头看着莫九,等着他与自己并排而行。此刻已经出了宫门。赵戍靠近莫九一些,疲惫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大君早已过不惑之年,想立太子了呗。”

    楚昭帝让自己挑一个皇子带去边境充军,帮衬自己一些。话说得好听,像是怕赵戍累着似的,不就是拐着弯问自己觉得哪一个能堪大任嘛。顺便带去边境历练两年,能立军功自然更好。

    想了想,赵戍觉得这种嗑还是不能唠,哪怕莫九跟在自己身边十多年。开什么玩笑?妄议天家之事。不得行不得行,赶紧一夹马腹往前去了。

    莫九看着刚跟自己说了两句开头就没了下文的大将军,疑惑地摸了摸脑袋。

    巷口坐着个白袍公子,袖口紧束,腰肢纤细。只十来岁的样貌,身量却比同岁的孩子高上许多,束着发也没人觉得不对。

    楚洛已经等了好半天了,街口却还没见着人影。两条腿在墙边上晃来晃去,手里拿着刚炒的瓜子,却没什么要吃的意思。老实说,楚洛等得不耐烦了,但很明显有人更不耐烦。

    “公子!我们就回去吧,夫人知道了又得抄书了。”楚洛对面的小姑娘急得直跳脚,她可不想再被罚了。

    楚洛跳下墙根儿,背着手慢慢行至小姑娘的面前,颇有些少年老成的气派。抬手搭上小姑娘的肩,“蔓草放心,父亲回来,母亲一定不会让我们抄书的。”楚洛停了一下,直视着蔓草期盼的目光,“……我们只会跪祠堂。”

    看着蔓草逐渐沮丧的脸,楚洛忍不住笑了,“没事没事,趁现在还有时间,想吃什么玩什么赶紧去买,你公子我付钱,吃好玩好了再跪祠堂。”

    余光扫过街口,楚洛眼前一亮,把手里的瓜子塞到蔓草怀里,嘴里急切道:“剑剑剑,快点!”

    蔓草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赶紧将抱在怀里的剑递给楚洛。

    刚拿上剑,楚洛转身就想跃走,蔓草赶紧将一旁的斗笠递过去,压着嗓子喊:“公子!脸还没遮呢!”话音刚落,下一秒手中的斗笠连着自家公子就没了人影。蔓草赶紧追了过去,可是她不会武,追了一截路还是没看到人。

    赵戍一行骑着马走在京都大街上,却没有疾驰。街边有摆摊的小贩,有小孩老人,赵戍特地放慢的速度。莫九在旁边看着,大将军先前明明急得很,怎么就不能让马跑起来呢。

    “大将军,其实京都大街挺宽的……”您干嘛非得挨边走呢。

    赵戍好像才回过神,“……呃”

    “夫人和公子都在府中等着大将军呢。”

    “嗯,走吧。”赵戍提起缰绳,一夹马腹,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终于提起来了。

    其实大将军有的时候挺傻的,莫九心想。

    赵戍的马刚跑了几步,就被眼前飞过的一道白影拦住了。赵戍扯住缰绳,下一秒银色的剑尖便向他的脖颈袭来,来者竟是毫不留手,这一剑怕是奔着夺命去的。赵戍不惯用剑,今日又是进宫面圣,索性就一样武器都没带,现下只能朝后仰着避开。

    一旁的莫九见状,立马抽出挂在马侧的佩刀,将那一剑挑去,喊道:“有刺!保护大将军!”

    来者这一剑未能得手,旋身落在了他们前面。四周立马就被随行的士兵给围住了。

    “来者何人,天子脚下竟敢当街行刺!”莫九厉声喝道。

    刺仗剑而立,一言不发。

    四周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了,赵戍盯着刺看了一会儿,眼中尽是探究,然后抬起手又放下。

    底下的士兵得令,朝着刺一拥而上。

    不知是不是莫九看花眼了,他好像看到刺笑了一下,是那种自傲又带点儿讽刺的笑,黑色斗笠遮着也不太确定。但这感觉……怎么就莫名的有点熟悉呢。偏过头想跟自家将军询问一下,赵戍却悄悄给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莫九:“???”

    赵戍没了后话,只是抽出马鞭拿在手中,看着底下那个白色的身影。赵戍的马鞭比寻常马鞭要长,平时也作他防身的东西。莫九虽说有些不解,但还是习惯性的信任并听从大将军的命令,便坐直身子等着。

    刺身手不赖,没过一会儿就把十几个士兵打趴下了,莫九心里都忍不住称赞几声。第二波士兵围上去时,刺却没想再打下去了,脚尖一点腾空而起,避开刀剑,转身将剑尖对准赵戍。

    一切动作只在转瞬之间,莫九还未提刀,就看到赵戍双手将马鞭拉直,横在身前,而刺的剑尖正抵在马鞭上。

    赵戍手上一动,马鞭便将剑身缠住,往身前一带,复又抽出马鞭,照着刺的斗笠挥去。

    斗笠一掉,刺的真面目便显露出来了。莫九一看,哎呀,肤白若玉,长发飘飘,好家伙,竟还是个女子。看样子也不过十一二的年纪,能练就如此一番武艺,当真是天资卓绝……莫九眯着眼睛仔细看看,突然浑身抖了一下——公子?!

    莫九这边惊吓的功夫,赵戍已将落下的楚洛横在身前,抽了马屁股一下,向前奔去。

    说实话,这样被横着架在马鞍上真的一点都不好受,楚洛差点儿没吐出来。忍不住尖声喊道:“父亲你放我下来!”

    “……公子……我饿~”

    蔓草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却还是止不住它‘咕咕’的叫。

    “我不是让你多吃点儿呢嘛……”

    蔓草小声回道:“……吃了,这不是又到饭点儿了……”

    楚洛皱着眉道:“你饿也没用,没看你公子我也没吃嘛。”

    跪了一下午了,楚洛自己也是腰酸腿疼肚子饿。现在外边儿天都黑了,早过了用膳的时辰,今天还能吃上饭吗……

    蔓草哀愁几声睡着了,毕竟这姑娘胃口大的很,一顿不吃就饿得没力气。楚洛也有些困了,可肚子又饿,就那么半睡半醒的跪着。

    “洛儿,洛儿?”

    楚洛晕晕乎乎的被人叫醒了,看清楚来的是谁,立马就抱上了那人的腰。嘟囔着撒娇,“父亲~洛儿好饿啊……”

    赵戍用自己的大手摸着楚洛的脑袋,低声笑道:“这会儿知道饿了?跟你说了多少遍,别惹你母亲生气,怎么就是不听。”

    楚洛小声反驳,“我没有……母亲老是让我学什么女戒、女红、端庄举止,可我就是不想学嘛……剑也不让练、门也不让出,这我怎么待的住……”

    “你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家中世代为官,自幼熟读六经,自然是注重礼节的。纵然对你管教有些刻板,你也不该屡次作对。让你学那些东西,也是为你日后着想。你终究是要嫁人的,让你玩了这么多年,也该学些正经东西了。”

    楚洛突然来了精神,抬起头仰起下巴,一双眼睛都在闪着光。“那又如何。凭什么女子就得三从四德。我若是要嫁,那人必须得比我武功更高强,要打的过我。还不能处处管着我,我想去哪就去哪。再说了,我该会的礼节都会,该学的诗书也学了,至于这女红……”

    赵戍直视着她的眼睛,等着下文。楚洛却扭过头,倔强道:“……反正就是不会,我不学。”

    赵戍右手掐着楚洛的下巴,扳过她的脸对着自己,“你这倔牛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嗯?”

    楚洛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是闭着嘴不说话,倒是赵戍先叹了口气,“罢了,我再跟你母亲磨磨吧。”说完从身后拿出食盒,打开盖子隐约还有些热气,“厨房也没剩什么了,赶紧吃吧。”

    看见吃的,楚洛高兴得咧开嘴直笑,边往嘴里塞东西还不忘记拍赵戍的马屁。塞了两口,楚洛突然想起旁边睡着的蔓草,边推边叫着把她弄醒吃东西。

    赵戍看着她们两个吃了一会儿,起身摸了摸楚洛的头,“吃完了就回去休息,你母亲那边我跟她说。”

    楚洛连忙点头,蔓草看见也跟着点头。

    走了两步,赵戍又回过头严肃道:“明天不准再偷跑出去了,听到没有。”

    赵戍长得十分正派,也十分威严,战场的厮杀让他带上了些杀气。严肃起来连楚洛这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敢乱来,赶紧点头答应。

    目送赵戍离开后,楚洛吃完东西也回了自己屋。楚洛今天其实挺累的,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盯着房梁直发呆。举起手在眼前动了动手腕,又动了动手指,最后又放下。闭着眼翻了个身,睡了。

    此时将军府的另一边。

    赵戍正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

    “洛儿睡了?”

    赵戍愣了一下,又继续把门关好,边向床边走变脱去外衫,“还没睡呢?”

    躺着说话不舒服,林如婉索性坐起来,“还没,睡不着。”

    赵戍上床伸手揽着夫人的肩,“没事了,歇息吧。”赵戍感觉手臂下的身子又瘦了些,心疼得紧。

    林如婉身子弱,两年前大病了一场,之后连府门都很少出。他远在边关,家中一切事务都是林如婉在打理,再加上洛儿这个闹腾精……两人相识之时一见钟情,成家之后赵戍也从没纳妾,不论什么总会尽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可即便如此,赵戍心中还是觉得十分亏欠。

    林如婉好像察觉到了赵戍的低落,用一只手盖上赵戍的手背,微微笑着,“君子不必忧心,妾无事。”

    赵戍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以微笑道:“入冬了,夫人注意身体,莫要劳累了。”

    林如婉靠上赵戍的肩,“妾只是有些担心。洛儿这个性子,日后……”

    赵戍直接道:“夫人放心,我的女儿,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两人都清楚,以大君对赵戍的信任和他手里的兵权,楚洛将来的婚姻难免会沦为权利争夺的牺牲品。楚洛虽不是皇族,但从出生起,所享受的皆与皇族无异,大君更是宠爱有加。她的姓氏便是证明。可那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啊,赵戍那怕不要这一身荣耀,也绝不会将自己女儿的一生幸福舍弃。

    窗外起了风,吹动了床幔,赵戍不由得收紧怀抱,将林如婉护在臂弯中,免受秋风侵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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