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的寒风吹过,医院里平日茂盛的大树变得光秃秃,林予舒不自觉地将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
林予舒检验冬天是否到来的标准,就是对着空气轻呼看能否哈出气来。
她随口轻呼出一口气,瞬时在空气中凝固,表明季节的转盘已至初冬。
“林老师,你在这里干嘛那呀?”
章月带着一条红色的毛线围巾,蹦蹦跳跳地出现,为寂寥的冬天染上一抹生机。
林予舒刚在医院的中心花坛前吃完一个三明治,慢吞吞地伸着懒腰,“我晒晒太阳。”
章月闪着一双灵动的眼,凑近林予舒的脸端详,“林老师,您这次休假过后气色变好了。”
“是吗?”林予舒拿出手机照了一下自己的脸,“的确饱满红润了一些。”
章月见她一个人在这里吃饭,不解地问,“林老师,您怎么没有和乔医生去吃饭呀?”
林予舒最近忙着和纪铖“偷情”,把乔清禾还在等她答案这件事忘在了脑后,“我下午有个手术,随便垫垫肚子。”
章月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您和乔医生闹别扭了。”
年轻小孩对人际关系的理解略显稚嫩。
林予舒笑了笑,“乔医生和我不会闹别扭的。”
她和乔清禾之间的关系介于亲情与友情之间,再加上长辈间的那层关系,一辈子都不会决裂。
章月一笑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我和我在儿科轮转的朋友最近看不到你和乔医生在一起,特别担心你们吵架生气。”
林予舒嗤笑,“你们两个小朋友,有什么好担心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
章月挠挠头,“我是担心您生气就不好好吃饭,而我朋友担心,乔医生一生气就去德国了,以后不能亲自带教她了。”
“德国?”林予舒一脸茫然的重复,“他不是刚才德国回来没多久,怎么又要去?”
章月坦诚,“我是听我朋友说的:乔医生上次在德国参加学术研讨会时发表了近期的研究成果,柏林夏里特医院对他的研究方向很感兴趣,邀请乔医生去德国进修。”
一阵微风袭过,林予舒把手揣在了白大褂的口袋里,“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夏里特医院是儿科领域首屈一指的医院。如果乔医生能去的话,他的研究应该会有重大突破。”
章月正是看着周围情侣整天腻在一起的年纪,不想看着自己磕的cp还没发糖就相隔半个地球,“可是,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就不怕乔医生进修半年后回来,你们感情生疏吗?”
林予舒笑着摇头,“成年人的感情没有你们小孩子那样炙热,距离和时差对我们来说可有可无,影响不大。”
看章月似懂非懂的样子,林予舒忍不住担心,“既然你提出要观摩下午的手术,就不要替我和乔医生瞎操心了,快点去看看病情的相关资料。”
章月满口答应,立即向着办公室跑。
为了下午的手术,林予舒去便利店买了一盒费列罗的巧克力。
在寒冷的冬日,这一颗香浓醇厚的巧克力成了她最大的慰藉。
手术顺利进行,但因为同时要指导第一次进手术室的章月,林予舒手把手地从术前准备开始教起。
两个多小时的手术,林予舒筋疲力尽,脑力和体力都消耗殆尽,抱着要在公寓主卧的大床上睡到天昏地暗的想法,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公寓。
她像根挺拔的木头,笔直地倒在了柔软的大床。
睡在席梦思床垫,就像睡在一朵软绵绵的云上,林予舒感叹贵的东西果然有贵的道理。
正当她在软乎乎的床垫上遨游星海即将睡着时,身下突然涌来一股热潮。
林予舒立即从床上爬起,去卫生间查看。
坐在马桶上,她低头看着内裤上殷红的一片,无地自容。
因为作息和工作压力,林予舒的月经一直不准,上次来还是四十多天前。
最近工作太忙,自从搬到纪铖的公寓就没准备过卫生巾,突然造访的“大姨妈”让她措手不及,坐在马桶上抓耳挠腮。
无奈之下,她打通了纪铖的电话。
纪铖那边熙熙攘攘,林予舒小声询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才几个小时没见,林予舒竟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纪铖得意地低笑,“怎么,想我了?”
“嗯…”,林予舒支支吾吾地说:“想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点东西。”
纪铖一愣,“什么东西?”
林予舒知道让异性帮忙买私密用品不妥当,可是别无选择,“想让你帮我带包卫生巾。”
纪铖:“……”
他拿着手机轻笑一声,“林医生,你不知道现在外卖员可以帮你去超市买东西、送货上门吗?”
她当然知道,可是她坐在马桶上,总不能让外卖员帮她送到卫生间吧!
林予舒气急败坏,“你不想买就算了。”
“等等,谁说我不想买了”,纪铖一本正经,“你总得告诉我你要什么牌子的卫生巾吧。”
林予舒没好气地丢下两个字,“随便。”
看纪铖一个人拿着手机痴笑,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吴争朝他晃晃手,“哥,笑什么呢?”
纪铖装起手机,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笑某个狠心的女人终于不把我当外人了。”
便利店的工作人员们躲在收银台后窃窃私语。
“那个在卫生巾货架前发呆的人是纪铖吗?”
“应该是吧,除了rapper谁会那么穿衣服。”
“可他不是男的么,为啥要在卫生巾区域前停这么久。”
“笨蛋!男人不用卫生巾,可男人的女朋友要用呀。”
“什么?纪铖有女朋友了?!”
“说你笨一点都不委屈你。也不动脑子想想,rapper身边能缺女人吗?”
“是喔!可是他亲自帮女朋友买卫生巾这件事依旧很值得称赞啊!”
对方一脸嫌弃,“看他那么久都没挑好女朋友常用的牌子,不是更证明了他平时不关心女朋友吗,有什么好称赞的。”
纪铖确实不知道林予舒用什么牌子的卫生巾,他的解决办法就是各种品牌的各种款式全买了。
在马桶上坐到生无可恋的林予舒忍不住打电话催他,“我让你帮我随便买一包卫生巾,又不是让你去采棉花亲自给我手工做一包,为什么现在还不回来!”
纪铖失笑,“别催了宝贝,已经在结账了。”
两个收银员妹妹相视一笑,他们一个帮纪铖结账,另一个在帮他装卫生巾。
纪铖抬眸,指着收银员身后的一排货架,“再帮我拿一盒那个。”
收银员妹妹转身拿下了一盒避/孕/套,“这个尺寸可以吗?”
纪铖顿了顿,“我的意思是,请你帮我拿一盒费列罗的巧克力。”
他记得林予舒来月经时特别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但他一时之间没想起来品牌的名字,才闹了个误会。
收银员妹妹的脸瞬间涨红,不停地给他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听清您的要求。”
纪铖不想存心难为一个小姑娘,解围道:“尺寸刚好合适,麻烦帮我也装上吧。”
收银员妹妹看着纪铖离去的背影,瞬间觉得他高大起来,立即拿出手机在豆瓣娱乐小组写下爆料贴——《纪铖的尺寸原来是大号》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在马桶上坐到手机都快没电的林予舒忙说:“放门口就行了。”
她用的是主卧的洗手间,纪铖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主卧。
他去次卧换了家居服,顺带着去洗手间抓了一下发型才出来,恰好遇见了来客厅的林予舒。
一个电话纪铖就来江湖救急,林予舒很是诚恳地道谢,“谢谢你帮我买这么多的卫生巾,未来半年我应该都不用买新的了。”
纪铖刚才在货架前纠结了半天无从下手,很是想解开疑惑,“日用和夜用的卫生巾到底有什么区别?”
林予舒:“……”
纪铖好奇地询问,“女生晚上到底是用夜用还是安睡裤?”
他小声说出推测:“安睡裤是不是就像baby穿的尿不湿一样?”
林予舒懒得给他解释,敷衍道:“你又不用,问这么多干嘛。”
纪铖谈论起这个话题来丝毫没有不适,“虽然我不用,但所有女性都会经历月经、使用卫生巾。作为女性的儿子、伴侣、未来的父亲,我想我应该有义务了解这些。”
听到他的一席话,林予舒微怔。
她从小就被教育成为知廉耻的好女孩,穿裙子一定会穿安全裤;在学校换卫生巾会偷偷摸摸地把卫生巾藏在口袋里。
以前她和乔清禾合租时,常常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她都尽量避免购买卫生巾,日后一个人再来买。
今天突然有一个男性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你无需月经羞耻,这是每一个女性正常的生理现象。作为男性,他会试着从伴侣的角度理解你、关心你。
林予舒仿佛醍醐灌顶般的清醒,上前抱住了纪铖的腰,“谢谢你。”
纪铖轻抚她的发丝,故作不满,“我不光买了卫生巾,还给你买了爱吃的巧克力,是不是值得更多奖励。”
林予舒穿着拖鞋,矮他二十公分,头只够埋在他胸口,“你想要什么奖励?”
纪铖的指尖落在她修长的脖颈,学着她醉酒后的样子,“亲亲我。亲亲我好不好?”
一瞬间,林予舒心跳如擂鼓。
这个男人总会把握好和她相处的分寸,带给她不经意的感动之余,用玩世不恭的轻佻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付出。
林予舒踮脚,双臂环着他的脖子,闭眼凑近他的唇…
“叮铃铃——”
不适宜的电话声响起,林予舒睁开眼去找手机。
纪铖扣着她的后脑,手臂横着她的腰间不让她乱动,“专心一点。”
“不行,病入的电话我一定得接”,林予舒推开纪铖去找手机。
待两人都看清屏幕上“乔清禾”三个大字后,林予舒反扣手机至桌面,踮脚欲补上纪铖那个吻。
“算了”,纪铖阴沉着脸绕开她,“还是他比较重要。”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