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足足七天的长假,林予舒却一点也不期待,赖在纪铖车里不肯下车。
纪铖和林予舒大相径庭,脸上毫无留恋之情,伸手替她解开安全带,洒脱得有点绝情,“上去吧。”
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路低调的车,没径直开进林予舒家的小区,而是停在了小区对面一条不引人注目的巷子里。
林予舒扯了扯他的袖口,娇嗔道:“你怎么这么希望我走?难道你今晚还有别的安排?”
纪铖失笑,牵过她的手十指交缠,“你再不走,你父母会觉得我抢走了他们的女儿。”
林予舒的心莫名塌陷进一小块,“那你怎么办呀?除夕夜一个人过也太孤单了。”
纪铖笑了笑,反倒抚摸她的秀发安抚,“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林予舒满目不舍,直勾勾地盯着纪铖那双狭长深邃的眼,“那我们一起上去过年?我爸做的菜可好吃了,不输一些餐厅的大厨。”
纪铖勾起唇角,揽林予舒入怀,揶揄道:“你父母见到我不开心,一气之下打断我的腿怎么办?”
林予舒失落地靠在他的胸口,瓮声瓮气地抱怨,“你对我也太不坚定了。”
纪铖心软,低头吻她冒出怨气的额头,“宝贝,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父母一点时间,我会努力让他们接受我的。”
回想起父母前日坚决的态度,林予舒情不自禁地叹息,“这也太难了。”
纪铖故作讶异,“对我这么没信心?”
林予舒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太固执了。”
父母的为人,林予舒最清楚不过。
林启东是典型的耙耳朵,什么事都听舒华的,自己没半点主见。而舒华作为古板又严谨的退休老师,总把林予舒当成没长大的高中生,做重大决定之前喜欢替她做详细的规划策略,不许她有半分偏移。
林予舒抬眸望向纪铖柔情的视线,“我们要不要任性一点,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同意我们的事实婚姻了。”
纪铖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一脸疑惑,“什么米?什么饭?光是煮饭就能让你父母接受我?”
林予舒:“……”
林予舒知道自己拗不过强硬的父母,反抗他们的方法通常是先斩后奏。
父母一度认为她当年是去剑桥读书的,等林予舒安全降落芝加哥后才告诉父母自己最后选择了西北大学。他们虽然勃然大怒,但木已成舟,只能被迫接受。
林予舒语气诚恳,“我是说,我如果怀孕了,他们肯定会接受你。”
“ridiculous(荒谬至极)”,纪铖眉头紧锁,干脆利落地否决她不靠谱的想法,“林予舒,想都别想。我的形象在你父母眼里已经够糟糕了,要是成为让你未婚先孕的混蛋,他们会杀了我。”
林予舒不满地撇嘴,“那你说该怎么办。我都快三十岁了,还担心被父母看到,只能和男朋友躲在车里约会。我们又不是早恋的高中生,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恋爱。”
纪铖顿了顿,“我想赢得他们的尊重,而不是靠搞大他们女儿肚子的方式上位。你可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呀,如果得不到父母的祝福就嫁给我,多遗憾。”
林予舒小声嘟囔,“我才不是呢,只有你觉得我是心肝宝贝。”
只有你会在意我的感受。
只有你会尊重我的想法。
只有你会包容我的坏脾气,无止尽地宠着我。
纪铖探身从后座拿出一个手提袋,“这是给你父母的一点心意。”
“什么东西?”林予舒好奇地打开手提袋,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厚如砖头的红包。
她不可置信地拿出一个用手踮了踮,重量也如砖头一般,“你不用这样。”
纪铖替她收好“红砖”:“我不懂礼数,第一次见面在你父母前太失礼了。高狄说子女在过年时会给父母发红包表示心意,红包你用我们俩的名义一起送给父母吧。”
虽然她的父母不是见钱眼开的市井小民,但没有父母会嫌弃女婿大方有钱。
林予舒不想矫情地推三阻四,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林予舒在纪铖面前摊开双手,娇嗔道:“我的红包呢?难道高狄没有告诉你,过年期间大人需要给小朋友压岁钱吗?”
纪铖失笑,贴着她的耳垂,“这个习俗我倒知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小朋友想拿压岁钱需要跪着给长辈磕头拜年。”
林予舒嗔怒:“纪铖,你想得美!”
纪铖眼角带着细碎的笑意,低头亲她的额头,“钱压不住你的岁数喽。我在安城看中了一套海景房给你压岁,过完年我们一起去办手续。”
林予舒讶异,一口回绝,“房子太贵重了,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你还是送我一束奶油黄心的向日葵就好了。”
纪铖用手指绕着她耳边的头发玩,“我们读书时送送花还行,都快三十岁了,一束花怎么能拿得出手,送车、送房才实际。”
林予舒从他怀里探出头,一本正经道:“可是你一旦送了我房,以后我们的关系就不对等了,每次吵架甚至闹得不可开交不得不离婚时,我都会想起你送了我一套海景房,我必须忍气吞声,多忍让着点。但你也知道,我是心里有什么就会说什么的人,做不到委曲求全。”
纪铖打趣:“还没答应我的求婚,怎么就在想离婚的事。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委曲求全忍让我了?每次吵架不管过错方是谁,不都是我先向你道歉。”
林予舒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因为你现在很爱我,所以才会大手大脚地送我房子。可爱意总会消磨,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不爱了,没办法携手相伴终生,我不想被一套我负担不起的房子束缚。”
纪铖捏着她的手,坦坦荡荡:“那栋房子我会签署赠与合同,指明送给你作婚前财产,你要还是不放心,我可以找律师来公证。我是真心觉得那个villa(别墅)靠着大海很漂亮,你一定会很喜欢。”
林予舒感动得一塌糊涂,听到纪铖接着说:“你不喜欢冬天,安城正好四季温暖没有冬天,还有你喜欢的热带海景。我现在没办法保证未来我们的感情会甜蜜如初,但就算我们离婚,我也很希望你住在那里享受人生。宝贝,youdeserveit(你值得这一切)。”
林予舒抽抽嗒嗒地扑进纪铖怀里,“下个月就算偷户口本出来,我也要和你结婚。”
纪铖揉了揉她的秀发,“我会光明正大地娶你回家,相信我。”
林启东和舒华都是体面人,见女儿乖乖回来吃年夜饭就不再多嘴,一家人相安无事,甚至围坐在电视前看了春晚,默契地没有提起纪铖。
父母们商量着从大年初一起,该从谁家开始走街串巷地拜年。林予舒兴致怏怏,借口困乏回了房间。
她迫不及待地发消息给纪铖:【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想到未来七天我们都不能见面,我就好难过。】
纪铖:【七天而已,又不是七年。】
林予舒想起当年一声不吭地就跑了,让纪铖肝肠寸断,苦守了七年,这区区七天的确算不了什么。
这么想着,纪铖又发来了消息。
纪铖:【好啦,不要想我了。在家好好陪陪家人,七天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林予舒皱了皱鼻子,在对话框打下:【我才没有想你。】
“嘴硬”,纪铖不禁莞尔,坐在车里望向林予舒家亮着的灯,发了一条语音:【宝贝,梦里见。】
纪铖说得没错,过年期间父母把拜年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林予舒都没什么空想他。
父母得知甄主任生了一场大病,说什么都要亲自上门看望。好巧不巧,甄主任的侄子一家正好也在他家拜年做客,几家人把一间小小的客厅围得水泄不通,甄相凭借人脉,预订了一桌高档酒店难抢的年夜饭。
大家说好一同驱车前往,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其他人都一溜烟地跑了,林予舒从卫生间出来后,客厅只剩下甄相一人。
甄相见她出来,立即起身拿起车钥匙,“林医生,我们走吧。”
林予舒坐在甄相车里,闷闷不乐地拉上安全带,小声呢喃:“我爸妈居然都不等我先走了,这让我感觉好像被抛弃的小孩一样。”
甄相见林予舒穿了一条漂亮的裙子,特意调高了空调的温度,“他们是刻意给我们留下独处的时间。”
林予舒怔了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们知道这件事。”
甄相不怀好意地勾唇轻笑,“看来他们对你的男朋友很不满意,更希望我做你的男朋友。”
林予舒心头一颤,“我很爱我现在的男友。”
甄相超车时观察路况,视线不经意扫过林予舒的脸颊,“我开玩笑的,你干嘛这么认真?”
林予舒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默不作声地看向窗外。
她知道父母不喜欢纪铖,那天把纪铖包的丰厚红包送给他们,舒华都没正眼瞧一眼,飘飘然地说:“你拿着吧,你花他的钱天经地义。我们和纪铖又没有交情,不拿他一丝一缕。”
明知母亲是在阴阳怪气,但林予舒没有一头热血地反驳,而是默默收下了红包,打算换成父母喜欢的东西再送出去。
看林予舒沉默地望着窗外,甄相过意不去,“林医生,你还记得孙慧慧吗?”
“小慧?”林予舒回身望他,“当然记得。她在你那里怎么样?”
甄相沉声:“糟糕透了。”
“啊?”林予舒半张着嘴,“抱歉甄律师,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麻烦。”
甄相看见她错愕的脸,笑得握着方向盘的手臂都在颤抖,“林医生,你怎么这么容易被骗?我要是你男朋友,每天都会担心你被别人拐跑。”
他忽然夸张地扬声:“你男朋友该不会就是把你骗到手的吧?”
林予舒微微恼怒,“没见过哪个正派律师像你一样喜欢骗人。”
“抱歉”,甄相偏头看她,“你太有意思了,我忍不住想要逗你玩。”
林予舒气鼓鼓地看着窗外,甄相见状立刻坦白,“小慧是我见过同年龄段里最有韧性的女生。我手下就读名校的实习生有很多,但他们吃不了苦跑得很快。小慧虽然不如他们聪明,但很珍惜学习的机会,不懂就问,抗压能力也强,很适合做我们刑事律师。”
林予舒一扫不愉快的阴霾,满脸欣喜,“太好了,谢谢甄律师给她这个机会。”
甄相纠正她的说辞,“不是我给她的机会,是林医生你给的。要是没有你,她的简历根本不会被我看到。”
林予舒欣慰,“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对,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
甄相偏头笑着看她,“你真的很有意思,我怎么早点没发现,太可惜了。”
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少不了闹闹哄哄的场景,甄相熟稔地带林予舒上楼走向订好的包厢,“林医生喜欢吃鱼?”
走廊吵吵嚷嚷,林予舒心不在焉,没听清甄相的话,直埋头向前走。
“小心。”
有几个小朋友在走廊里横冲直撞,玩追逐游戏时差点撞到林予舒,幸好被甄相伸手拦过细腰,带着她闪开了。
林予舒抬眸看见甄相衬衫最顶端的扣子,立即站直身子,“谢谢。”
甄相指了指她的挎包,“你的手机在响。”
“是吗?”林予舒翻开包包,待看清手机屏幕显示的名字后,手忙脚乱地拒接。
甄相挑眉问她,“男朋友?”
林予舒顿了顿,“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甄相觉得好笑,故意凑近她的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忘了么?我是刑事律师。”
林予舒觉得这个距离实在有点危险暧昧,向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身后正好是一棵高大的仙人球树。
她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雪纺长裙,背后的布料薄薄一层,娇嫩的肌肤如果被刺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林予舒的背挨到刺的一刹那,甄相伸手用力揽过她的腰,强势地往身边带,“林医生,你以前出过轨吗?”
林予舒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胸口,“你乱说什么。”
甄相的视线多疑敏锐,嘴角弯起,挑逗又带有玩味,“你身体释放的信号,让我觉得介入你的感情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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