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厨房里又传来兔娃娃弄出的声响,“砰”的一声,像是厚重沉闷的东西落地。
楼上奶奶顿住, 它大半个身子佝偻, 隐藏在漆黑一片的走廊之中,只有肩膀, 手臂, 半边脸被月色微微映照。
余清韵现在就站在楼梯之中,奶奶在楼梯口几步路旁的第一间房门前, 而兔娃娃所在的厨房就在楼梯下面旁边的屋子里。
余清韵夹在两个邪祟之间,心惊肉跳,死神都在和她争分夺秒。
厨房里奇怪的动静引起了奶奶的注意, 它缩回那双布满老人斑的充满皱纹的手, 头部慢慢向楼梯扭动。
余清韵紧紧贴着身后的楼梯墙壁,屏息,快速进入【口不能张, 眼不能开】的状态。
只是这一次,她没能像之前那样迅速洞悉周边所有的一切。
她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一阵头晕目眩, 这让她差点在楼梯间原地倒下。
看来这个诅咒也是有使用限制的, 余清韵现在恶心犯得厉害。
一边恶心着, 她一边感觉到楼梯口处那个瓷砖楼梯发出的轻微脚步声。
迟缓又沉重, 老人下楼了。
余清韵紧贴着身后的墙壁,一动不动,心脏快速跳动着,等待着老人路过她面前。
一阵冷风吹过她的脸颊耳畔。
老人走了。
随着老人下楼, 厨房里的声音没了, 整个屋子现在死一般的寂静。
快进屋!
余清韵一睁眼, 差点一个踉跄站不稳,她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好让自己不干呕,两步并作三步飞速上楼,手指握住门把手,恰到好处的打开门口,维持着不发出声音的程度,然后进入房间,关上门,把背包摆在之前的位置,上床,盖上轻薄的被子。
明明是一间时常莫名吹着凉风的屋子,她硬生生地冒了许多汗。
余清韵呼吸不稳,她赶紧调整呼吸,直到胸膛缓缓起伏。
余清韵隔着房门和墙壁,忍住脑中的晕眩和生理性反胃,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
“哒”
“哒”
“哒”
也不知道在厨房里怎么样了,老人上楼来,缓慢的脚步声停在余清韵的房门前。
门把手被转动,发出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
老人站在门外看着余清韵。
余清韵悄悄睁开一点点眼睛,看着房门处。
阴暗的房门处,被打开的一条门缝外有一个黑影,看不见黑影的模样,只能看到那双浑浊的眼球静静看着她。
老人和余清韵对视了。
随后,房门被关上。
余清韵这才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刚才对视的那一瞬间,余清韵还以为自己被老人发现了。
目前来看,老人能回来查看她,说明兔娃娃在厨房里已经被老人收走,而她没触发老人的杀机。
从进入这个屋子里开始,余清韵就经历了许多诡异事故,身上有伤,所以她打算现在先听老人的话,睡觉养足精神。
余清韵闭着眼,在疲软的精神状态和不适的身体状态下,很快睡着了。
“扣扣扣”
门外响起敲门声,余清韵睁开眼,仍然是昏暗的房间,凄冷月色,雕花红漆的衣柜。
“女娃,起床了,天亮了。”门外老人嘶哑的声音响起。
“好,我起了。”余清韵起身应老人,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晚上23:47。
看来这里永远维持着黑夜的状态,但在邪祟眼里似乎分有白天黑夜,而手机上的夜晚时间就是这里的白天时间。
余清韵又走到窗台看向外面,街道上,拐角处,各个地方都没了黑裙女人的身影。
余清韵背上背包,打开门,奶奶站在门外,老人笑着,勾起的嘴角打下黑色的阴影。
老人转身下楼,说:“吃早饭吧,现在天亮了,女娃娃你可以走了。”
余清韵看了一眼坐在房门外面靠着墙壁的巨大兔娃娃。
它没有骨头脊椎的支撑,两条腿直直地放在地板上,硕大的头部向地面的方向倒下,背部靠着墙。
余清韵看不到它的黑色针线缝制的微笑正脸,只能看到毛茸茸的后脑勺和垂下的巨大耳朵。
一动不动,就像是随意被人摆放在这里的,没有生命意识的普通玩具公仔。
余清韵收回眼神,没有再看这个巨大兔娃娃一眼,跟着老人走下楼。
老人走进厨房,说:“先吃顿早饭再走吧。”
余清韵闭嘴,明智地没有拒绝老人的想法,谁知道要是自己拒绝了,这个老人会不会原地变脸。
余清韵站在它身后,手指下意识地伸向背后的背包,说:“奶奶,我能看你是怎么做饭的吗?昨晚那盘菜味道挺不错的。”
老人笑着,眼珠移动到眼尾,眯起的眼睛看不出意味,说:“可以,进来吧。”
余清韵的手已经摸到的匕首手柄。
她跟着奶奶进到了厨房。
厨房里只有一片月色透过窗户洒下。
一个冰箱,案板,两个洗手台,还有几个放着过饭瓢盆的橱柜,有个架子放在窗户旁边台子的角落,看不清,余清韵凑近了去看,是几把菜刀。
上面还有几个点点东西,在月色和黑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颜色,只有一片腥味,是肉末。
“诶呀,你看我,老人家,一把年纪了,昨天忘记洗菜刀了。”
老人的声音从余清韵的背后突然响起,把还在探究摆设的余清韵吓得抖了一下。
余清韵扭头,老人站在她身后,对她说:“女娃娃,你怕什么?”
余清韵只能摇头。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其他表情,看了余清韵一眼,打开冰箱,冰箱里葱姜蒜,蔬菜和肉,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不干净的东西吗?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余清韵看着这些食材思索。
老人拿出一块肉,又拿了点菜,蒜,然后说:“帮我拿下刀。”
余清韵听着它的话,看着架子上的菜刀,为了防止老人突然变脸拿刀砍她,余清韵挑了一把最小的菜刀,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菜刀,看着余清韵说:“怎么挑这么小的。”
“这么小可不好用。”
也不知道它在指什么,余清韵装糊涂,不应。
其实即使是最小的菜刀,也是两个手掌并排摊开这么大了。
老人拿着这把菜刀,在洗手台冲了冲肉末,然后切肉,最后炒了盘白菜炒肉。
余清韵全程站在一旁安静地观看着,开火,放油,翻炒,直到这盘菜散发出阵阵扑鼻的香味。
余清韵看似随口一问:“奶奶,这什么肉啊,好香。”
老人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总归不是人肉。你要是喜欢,我再多炒炒给你。”
余清韵说:“谢谢奶奶,不过不用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最后在余清韵自己的坚持下,她只是拿着空碗吃这盘菜炒肉。
“你们这些女娃就喜欢吃少点减肥,这有什么好减的,昨天你吃那么多,今天怎么就不多吃点。”老人坐在余清韵对面,看着她咽下一块块肉。
它仍然背对着神台,坐的位置和神台同一个方向,而余清韵正面对着它。
神台上仍然供奉着白碗和碗里的东西,昨晚老人放上去的相框不知何时被老人收了起来。
余清韵感受着嘴里炒肉的嚼劲,肉香,咽下去,说:“抱歉奶奶,早上我没有多少胃口,奶奶你只看着我吃,你不吃吗?”
老人说:“当然吃,你等我去拿双碗筷来,老人家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小年轻吃的有胃口,我都忘记我自己了。”
余清韵笑笑没说话。
老人去拿碗筷来,刚一拿过来,余清韵就放下自己的碗筷:“谢谢奶奶招待,我吃饱了。”
老人说:“好吧好吧,你走吧。女娃,下次记得晚上别出来乱逛了。”
余清韵对它道声谢谢,然后拿开木门上的木板,再一推门,荒凉狭窄的街巷出现在眼前。
这回门开了。
余清韵走出这栋房子,身后的木门被关上。
她迟迟没有动作。
余清韵现在不知道该走哪一步,她目前没有方向,只有一个最终目标,那就是逃离这里。
走出老人的家并不代表她逃离成功,因为现在仍是黑夜,而她的手机里却显示着夜晚的时间。
余清韵抿起嘴,遵循记忆里原来走进这个街巷的路口方向走去,她一直走着,走到路口,拐了个弯,入目仍然是一片的街巷和房屋。
余清韵迷路了。
不管她怎么走,仍然是一片街巷和房屋,她爬上过一个墙,四下看了看,全是一片街巷和房屋。
余清韵中途没有碰到过任何人和邪祟,街道昏暗一片,空无一人,只剩下余清韵。
她蹲在随便一处房檐下,看着这个街道,每个房子的窗户,地上的杂草,早已经坏掉了的路灯。
余清韵没有任何的进展,她大喊:“啊啊啊啊啊啊!”
这巨大的声音在街巷里不断回荡。
仍然无事发生。
余清韵的手不断握紧,用力握紧,握得发白,手一片疼痛,她却浑然不觉,因为她现在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了。
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自己该如何离开这里?
忽然,身后陌生的防盗铁门忽然打开,她恍惚回头。
是原来那个老人。
它站在陌生的防盗铁门后面,铁门上还贴着一个倒过来的红色“福”字。
“女娃,迷路了?”老人笑眯眯。
余清韵点头,心下发冷。
“或许女娃你能进来休息一下,等到一定的时机再出去,就能走出去了。”老人说。
余清韵心头一凛,它什么意思?
余清韵赶紧站起来,跟着它走进这栋屋子。
屋子里面的摆设仍然和之前一模一样,神台,火红的蜡烛,奇怪摆放的餐桌,桌上的饭菜早已不见。
“我看电视去了。”老人说。
老人径直绕过神台,走向房子后面,坐在老人椅上,打开电视,电视打开,屏幕上全是白花花的一片闪,发出不间断的滋滋声。
可老人却像是真的看到了电视节目,那双浑浊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花花的电视屏幕。
见老人没再管她,余清韵便四处逛逛。
她重新走到神台面前,看着这三柱香慢慢燃烧着,那缕香慢慢飘荡,飘荡,绕开余清韵,绕开供桌,神台,空墙,一直延伸到房屋后间,余清韵跟着这缕香走,看到这缕香正源源不断被老人吸入。
老人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面居然睡着了。
它闭着眼睛,缩在老人椅上,脸上透露着老人的灰败,死亡的状态。
余清韵看着这幅诡异的就像是画出来的怪异场景,默了默,没有理会。
她上楼,看见原本靠坐在孙女房门旁边的巨大兔娃娃消失不见了。
余清韵没有惊讶,只是挑了挑眉,然后推开孙女房门。
一打开门,兔娃娃就站在她面前,弯起眼睛,注视着她。
余清韵下意识将手伸向背包。
兔子站在地面上,没有任何支撑物,笔直地站着,看着这个推开房门的人,兔娃娃一动不动。
就好像有人未卜先知,把它摆放在这个位置,正对着房门。
但余清韵知道不是别人。
她向前一步,兔娃娃仍然没有任何动作,余清韵直接抱住它,再次打开雕花红漆衣柜,把兔娃娃塞进去。
见着兔娃娃还有些溢出衣柜,余清韵又像上次一样把它用力怼进去,柔软的兔娃娃被她用力推进去,凹陷,整个兔娃娃被挤缩在衣柜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余清韵如愿以偿地关上衣柜,又把床头柜推到衣柜前挡住衣柜,防止兔娃娃推开衣柜。
虽然这么做的目的有几分心理作用,但能缓解情绪就好。
余清韵走出房门,又推开的第二间房门,应该是老人儿子和媳妇的房间。
里面一尘不染,被套整整齐齐摆放在床上,余清韵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相框,里面有两个人的结婚照,只是照片斑驳有暗点,里面笑意吟吟的两个新人面部的斑点就像是溅上去后干涸的血液。
余清韵把相框放回原位,这个时候又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些响动。
她拿出匕首,走出老人儿子和媳妇的房间。
走廊外什么也没有,仍然是一片阴暗和那点走廊窗户的月光,没有老人,也没有兔娃娃。
余清韵眯了眯眼,重新走回老人孙女的房间。
她走到房门面前,握住门把手,久久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突然快速扭开,推门。
门被打开,里面没有余清韵想象中的扑杀。
昏暗的房间里,床头柜被打开的雕花红漆衣柜推到一边,大开衣柜里黑乎乎的看不清。
余清韵走近,只有一件件小裙子挂在衣柜里,兔娃娃不见了。
余清韵转头扫视整个屋子。
兔娃娃去哪里了?
她看向床铺,床铺被子仍然是她起床后叠好的被子,上面空落落的,没有兔娃娃的身影。
不在上面,难不成,在下面?
余清韵又走到床尾,然后一手拿着匕首,趴下,猛地撩开垂下的床单。
床底空无一物,没有想象中躺在床底,对着她微笑的兔娃娃。
余清韵见没有兔娃娃,便快速站起身,防止兔娃娃在哪个角落突袭她。
失踪的兔娃娃总归是个隐患,怎么都防不住,余清韵要随时准备被这个敏锐的,被布料和棉花制成的玩偶公仔在暗处偷袭的可能性。
可偏偏余清韵刚才又不能一把火把这个兔娃娃烧掉。
打火机余清韵背包里是有,但这个兔娃娃要是被烧,也会反抗,到时候和它打起来,就算余清韵赢了,也残了,她又该如何应对老人和黑裙女人?
这次余清韵无论如何也要尽可能保证自己不和邪祟起正面冲突,她不能再负更多的伤了。
这样想着,忽然楼下传来老人的声音:“女娃,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你就还是睡我孙女的屋子吧。”
也不知道这些邪祟是怎么看时间的,又或者说它们眼里的时间流逝不正常。
余清韵应道:“好的。”
她关上门,本来又想把床头柜推到门后挡着,但是考虑到老人可能又要暗地里过来查看她是否入睡,最终还是把床头柜挪回原来的位置。
余清韵关上衣柜,没有入睡,而是看向窗外。
老人说不早了该睡了,那就说明晚上到了。
果不其然,余清韵看到了熟悉的黑裙女人。
余清韵躲在窗户旁边的一角,黑裙女人只是看了余清韵所在的窗户一眼,没有看到余清韵,又幽幽地迈着缓慢的步子走了。
只是余清韵还是发现那抹熟悉的红色隐藏在拐角处。
黑裙女人一直都没有离开。
余清韵长叹一口气。
现在看来,离开老人的房屋是可以,但是她离不开这条街巷。
而老人又说合适的时机离开,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
既然“白天”出去,不能离开这条街巷,难不成是“晚上”?
可是余清韵之前已经验证过了,晚上打不开木门,根本出不去。
但是逃离街巷这个诱惑太大了,假设真的是这样,那就说明破解困局,逃离街巷的方法就是晚上出门,躲过黑裙女人的追杀,逃出街巷。
余清韵还是想再次下楼试试能不能打开门。
而且这扇门已经换成了防盗铁门。
会不会老人说的合适的机会就是合适的门才能在晚上打开?
余清韵抱着这样不切实际又心存侥幸的念头,背起背包,抽出匕首,轻轻开门,观察走廊动静,见老人不在,便闪身出来。
她轻轻下楼,一边下楼一边时刻注意身前和身后的动静,防止兔娃娃从某个地方突然冒出,对她发动攻击。
可一路走到楼下,兔娃娃都没有出现。
余清韵又探头看了看厨房,空无一人,很好,她这才放心绕过空墙和神台。
神台上不知何时又被老人放上了四个相框,相框里的四个人面上被红光照映,注视着余清韵的动作。
余清韵走到防盗铁门面前,扭了扭门,没打开。
她又扭了扭门,同时往里拉门,仍然不能打开。
看来现在根本不能打开。
余清韵大失所望。
忽然,她感觉周边的空气变了,或许是流动的变慢了。
她弯腰躲过兔娃娃挥来的手掌,然后闪身绕开兔娃娃。
兔娃娃见一击不成,又上前扑向她。
余清韵侧身闪开,匕首直接朝着兔娃娃的胳膊缝合线条划去。
刀锋划到兔娃娃的胳膊上,居然还没割破它的布料。
它防御力比之前那些邪祟高多了,棘手。
余清韵扭身从兔娃娃的抬起的胳膊底下绕到它背后,又拿起匕首割像兔娃娃的胳膊,仍然是和刚才胳膊缝合线一样的位置。
这一次她成功地划开了一道口子,昏暗的室内,余清韵看不清有没有黑烟冒出,但是她闻到了兔娃娃身上传来的腥臭味。
和她之前和老人在厨房里,老人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生肉一模一样的味道。
看来她一直吃的是兔娃娃的“肉”,怪不得它要杀自己。
兔娃娃被激怒了,没有转身给余清韵机会,只是直接后退,用后背顶住余清韵,就连余清韵的匕首刺入它的背部也不管了,直接把余清韵撞在供桌上。
余清韵的脊椎疼痛不已,供桌被推,相框“砰”地好几声,全部倒在了桌面上。
供桌发出巨大的声响,左边的火烛闪了好几下,右边的火烛灭掉了。
整个室内腥红暗沉,神台上的红底黑字似乎又在不断的流转扭动。
余清韵顾不上这些,她一发力,成功把兔娃娃推开,然后又一手拿住布娃娃的胳膊,一手匕首用力一划,“撕拉”一声,把兔娃娃的整个胳膊给割断。
余清韵把布娃娃断掉的胳膊随手扔到供桌上,公仔布偶的胳膊把唯一仅剩的左边火烛弄倒,火烛燃烧布偶胳膊的火花噼啪作响,很快将室内照亮。
余清韵站在火光旁和兔娃娃隔空对峙。
忽然楼上传来声响,老人开门走下来。
它走到一楼,看到了余清韵。
老人皱巴巴的脸上仍然是那副模样:“我不是说了睡觉吗?女娃。”
余清韵心惊,危险的警铃在脑中疯狂敲响。
下一秒,老人撒开腿朝余清韵疯狂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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