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自己背后血肉侵蚀和尖啸的声音渐渐消失, 余清韵把铜镜倒扣在旁边的红色柔软坐垫上,摘下自己的血红头帕。
轿子仍然摇晃地走着,一颠一颠的, 余清韵背靠着后面的轿子内壁,思考着最后一句提示。
【红帘撩开,喜鞋要娇】
娇?喜鞋?
余清韵拉上自己的裙摆,露出脚底这双红色金线沿边的精致喜鞋。
不知道这双喜鞋是由什么布料, 什么工艺做成的,明明是双布鞋, 却并不柔软塌下,而是有版型,显得余清韵的脚很娇小。
这双鞋很新, 余清韵穿着并不磨脚, 脚下像是有气垫似的,非常舒适。
喜鞋要娇?
这句话什么意思?
红帘撩开对应的肯定是新娘要进门的时间,这个时间里新娘需要下轿子,难道在这个时间点又有杀机?
还在想着,身下的红轿突然静止不动。
余清韵快速拿起铜镜, 坐在轿子里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身下的红轿仍然保持着被人抬起来的状态, 但是外面抬轿的迎亲队伍突然停下,整个轿子平平稳稳,没有突然下坠,就像是一直保持在平地上。
外面有发生什么事了?
余清韵看向面前的红色轿子门帘和两侧的窗帘。
这些红帘都因为轿子的突然停止而微微摆动,但是没有露出外面的景色。
轿子里的新娘一手拿铜镜,一手攥头帕, 脸庞沉静, 抿着一直微微偏紫的嘴唇, 整个人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弓箭,绷的很紧。
“砰”
一声巨响在这支迎亲队伍的后端响起。
巨响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和气流,整个红轿晃了晃,余清韵那双如墨的眼珠恰好移到窗帘边,透过窗帘掀开的一个小角,看到了从红轿旁飞驰而过的一个鬼影。
外面响起了许多声音,混乱嘈杂,邪祟嘶吼的尖叫声,墙壁和□□相撞的声音,脚部嘈杂的声音,一切都混乱到了极点。
红轿仍然稳稳地立着,轿身没有遭受到任何的碰撞,红色的轿子就好像是一个屏障,阻挡了外界所有的伤害,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在外,里面的新娘子安安稳稳。
余清韵竖起耳朵听,在一阵意味不明的诡笑尖叫声中听到了属于人类的声音。
这些声音让她无端觉得耳熟。
“过来!”
“你摆阵,我们直接冲过去!”
“上来!”
这些声音,这些声音是谁的声音?他们是她的帮手吗?他们来了?
新娘子一手环抱着铜镜,攥着血红头帕的另一边手撩开旁边的红色窗帘,趁着其他邪祟顾不上她的档口,彻底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灰黑色的石砖砌成的墙壁,暗色的地面,墙壁上是抓痕和黑色血液,还有重物被撞击后的凹陷,地上的石砖破碎飞溅,一个锋利的小石子朝着新娘子飞过来,划过柔嫩年轻的肌肤。
余清韵只觉得左眼下方有点点刺痛。
她的点点鲜血从左侧脸颊的划痕里留下。
新娘子白净的脸上染上了殷红。
除了一直抬轿,站立不动的四个白脸红腮的鬼仆以外,迎亲队伍里其他的邪祟和小巷窗口上的邪祟全部往迎亲队伍的后方奔去。
余清韵没有理会自己脸颊的一点小伤,顺着混乱的源头看去,看到了队伍后方的情况。
场面太乱,余清韵数不清有几个人,她只看到了为首的一个马尾高高绑起的女生手持一把桃木剑,桃木剑挥动之间带起那道如天光乍现般的剑气。
后面还有一个体型最大的壮汉,背上还背着一个男生,侧面几个角度就让余清韵确认是郑云庭。
壮汉几下挥舞,把部分邪祟击飞到墙上。
旁边墙壁上还能看到一个女人在穿梭,如同鬼魅,悄无声息。
他们似乎在护着后面的什么人,余清韵看不到后面的其他情况了。
余清韵把头伸回红轿,红帘遮盖住外面的情况。
这位身穿嫁衣的新娘子把血红头帕绑在了自己另一边手的手腕上,然后检查了一下自己手腕绑着的匕首,抱好铜镜,在红色长裙的裙摆打结变短,确认自己能够灵活行动。
余清韵打算出轿和他们汇合。
原本的计划是让她拿到季家的传家宝跳湖,好恢复记忆。但是现在躲在暗处的那群帮手开始暴露,这就意味着计划可能不能实施了。
既然不能实现,余清韵就先打算和他们汇合,之后谋定再动。
手上的铜镜能辟邪,应该也是一个大杀器。
准备好一切后的余清韵再次撩开红色窗帘,还是先决定看一下抬轿的四个邪祟。
这四个邪祟实在奇怪。其他邪祟都去攻击郑云庭他们了,就这四个邪祟一动不动,余清韵害怕的是自己出轿以后可能会被这四个邪祟攻击。
她看了看这几个邪祟,越看越不对劲,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几个邪祟肌肤细腻惨白,双目僵硬木愣,居然不是邪祟,而是不知道什么皮子制作而成的邪物,是皮纸人。
余清韵试探性地撩开轿子口的红帘门,走出去没有被这几个邪物攻击。
她抱着铜镜跳下轿子,朝着迎亲队伍战斗的郑云庭几人奔去。
她一路奔去,一路将铜镜对准途径的邪祟,铜镜照射到的邪祟无一不被湮灭。
最后,除了直直站在原地扶起红轿的四个邪物,所有的邪祟都被消灭了,所有人的身上也全部都沾满了黑色的冰冷血液。
余清韵身上的大红嫁衣被黑血浸染,就像是一朵朵花在红色幕布上的黑色剪影。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身上这件嫁衣不论怎么糟践,总能从不同角度下看到意外的美,这件红嫁衣的设计可谓是耗尽了心思的。
不过所有人却没有时间去欣赏什么美不美的。
余清韵环抱着镜子面对着这些人。
这七个人也都面对着新娘子,脸上却不是相逢后的轻松和睦,而是凝重之中透露着警惕。
余清韵眉头一皱,眼神却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对上。
他们看的不是余清韵,而是她身后的人。
刚刚意识到这一点的余清韵随即感觉到自己被一个阴影笼罩住。
她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人,暗地里抱紧了铜镜。
此处小巷里除了迎亲队伍周围景物清晰可见以外,远处全是一片白雾,月色恰恰好在后面,勾勒出新郎官身穿红色喜服,胸佩大花的身形。
那头白色的骏马没有任何鼻息,只是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面前的新娘子。
他们一直在厮杀着,没人注意到迎亲队伍最前头的那位新郎官悄无声息地骑着高大白马踱步而来。
他和其他的邪祟都格外的不同。
余清韵没有能够看见这位一直很神秘的季少爷,因为新郎官也很诡异地头戴血红头帕,手持缰绳,身姿翩翩,但是腰肢僵硬。
这位新郎官就静静地骑着白马立在余清韵身后,不作声,无动作。
所有人也都不动。
马匹高大,余清韵只能抬头看着这位新郎官,思考着这个邪祟想干什么。
它怎么不攻击自己,也不攻击其他人?
新郎官久久没有动静。
余清韵没有动,身后的其他人跟着没有动。
余清韵还摸不清楚状况,想要直接杀死这位新郎官的
时候,周力冲晴空点了点头晴空上去,一把桃木剑一挑,将新郎官头上的血红头帕给扯下来。
新郎官的五官暴露在空气中,月色之下,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脸。
“莫哥!”
“莫立鹤!”
“你怎么在这?”
三道诧异声,分别是周式,周逢和晴空。
余清韵看着骑在马匹上的新郎官,怎么看怎么陌生,但又听到自己身后的人似乎认识这位新郎官,就看向了刚才出声的三人。
晴空三人都是玄学界的新一辈,当然会认识莫立鹤。
不过莫立鹤并不认识他们。
他们也不是什么从小就认识的关系。
从他们出生到现在的前十多年都没有真正的邪祟灵异事件,所以玄学界的来往也没有那么的密切,各家都发展各家的,只有一些世代交好的家族才会一直有所来往。
晴空几人莫立鹤的原因很简单。
他们都是在为上面所服务,莫立鹤据说是出身玄学名门正派的弟子,他宗门不知道为什么,功法传承一直做的很好,未曾断绝,所以在邪祟渐起以后,上面将玄学界的人士召集,莫立鹤作为正统的弟子,加上宗门的灵器和自己一手出神入化的画符,在玄学界里曾引起过一阵讨论,晴空三人也或多或少有过一些机会看到过莫立鹤。
莫立鹤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了新郎官?
晴空几人看着面部僵硬,身体僵直的莫立鹤,心里有人不太好的预感。
他是不是死了?
莫立鹤身手不凡还会这一手的画符,这样的人都折在这里疑似被炼成了邪物,他们联合起来能打的过他吗?
就算把他打死了,这么长时间,风霁月不会过来查看迎亲队伍吗?他们还有力气对付风霁月吗?
晴空几人的胡思乱想,心里沉重。
思源却是直接上前,把马背上的新郎官给拉下来,靠坐在一边的墙壁上。
新郎官没有任何挣扎,那匹白色骏马从头到尾也没有作出攻击姿态。
紧接着,余清韵就看到一个白色的扁平小纸人跳上新郎官的肩膀。
这个白面皮影小人的手沾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在新郎官的脸上画着各种看不懂的繁复图纹,图纹将新郎官整张脸布满,看上去非常诡异。
接着,红色图纹似乎闪了一下,新郎官突然用力一个咳嗽,像是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给全部咳出来,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液。
他不停地呕血,血液逐渐由黑色变成红色,最后整个人的脸颊泛起了一点粉,多了点生气。
“他没死,只是被控制了,”感受到晴空几人的疑惑,思源解释,“也是正好,如果我们再晚一点,他或许就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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