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练腾过石台树梢,直泻而下,洪波决口,大海倒悬,咆哮着,怒吼着,恍若万马奔腾。阳光照射之下,如云漫雾绕,珠玑四溅,恍若天上来,真真堆云泻玉,不似凡间。

    脚下却是一汪深潭,碧绿的颜色,这一道白练没入其中,却好似顷刻被抚平了毛躁,慢慢变得平缓而安静。

    晏晚晚早脱了鞋,窜到了水潭边,一双脚迫不及待探进了水里。

    耳边水声轰鸣,她转头朝他喊着什么,听不清,便是举起手朝他招了招。

    言徵摇了摇头,没有过去,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她。

    见他不过去,她也不再管他了,顾自自己玩儿起来,脸上的笑容比阳光下焕发着珠彩的水珠还要绚烂,倒是与此时半空中那道璀璨的虹桥一般,美好得不似凡间之物。

    不!言徵想道,那虹桥稍纵即逝,她却是身边真实的存在,手可以触碰,心可以感受,是他必然要挽留的温暖。

    这一日,晏晚晚玩儿得极是开心。他们后来还在水潭里抓了鱼,就在水边烤来吃,明明连盐都没有,还不小心烤糊了点儿,却也觉得是世间美味。

    多少年了,晏晚晚多少年未曾有过这样轻松愉快的时光,好似回到了十多年前,江南的那处小院儿里,她两世人中生最温暖的所在。却也只是好似而已,待回到轻梦小筑,换了身上被弄脏的衣裳,见到缃叶递出来的一个纸团时,她便知道,那些美好不过只是幻梦一场。回到现实,仍是残酷冷漠,步步惊心。

    接过纸团展开一看,她眼睫微颤,“什么时候收到的?”

    “就在我与那位贵人姑娘争辩无果,避开他们,回到轻梦小筑的路上,有人扔在了我脚下的。只是人跑得太快,我只瞧见树丛后一道人影,没有追上。”缃叶说到这儿,略有两分懊恼。

    “没关系,一会儿不就能见到了吗?”晏晚晚却是一脸轻松自如的笑。转手将手里的纸条递给缃叶道,“处理掉吧!总算没有白忙一场!”

    没错!她和缃叶来这雪柳庄也并不只是应秦四海之邀而已。说来也是巧,晏晚晚为了让喑鸣司将洪玄知之死与他们正在查的赈灾银劫掠案联系在一起,只能兵行险着将从灼华那里得到的东西送给了喑鸣司,她一边暗中盯着喑鸣司的动向,一边也没有闲着。

    洪玄知的长命缕既然在那些东西之中,而他本人又与骁龙骑美眸关系。便说明胡祥、赵强等人与他有联系。那从何联系呢?她自然就想到了灼华。

    便又去找了猫爷。花了大价钱,请他帮忙调查。

    猫爷这人虽然胃口挺大,不过确实有本事,这么多年前的事儿了,他不过几日就打探了清楚。洪玄知与赵强、胡祥和灼华等人都没有直接联系,可他却与胡祥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

    那人是工部名下的一名工匠,叫做焦四,对于修建营造很有一套,他与洪玄知在工部认识,一见如故,引为知己。而这焦四恰好被胡祥救过命,也陪着胡祥一道去过莳花馆。

    只是在洪玄知失踪前不久就辞去了工部的差事,说是回了乡。可猫爷却查到焦四根本未曾回乡,又花了一番工夫,查到洪玄知到过如今的雪柳庄,还与庄中一个工匠避着人说过话,那工匠形容与焦四很是相似。

    晏晚晚要找到这个焦四,恰恰好,秦四海就送了那张帖子来,请她和缃叶入雪柳庄。

    没想到陆衡和言徵也来了,他们要找东西,她们要找人,配合着他们的同时,也不耽误她们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昨日无功而返,今日借着那位娇娇公主的口,将缃叶是洪玄知遗孀的身份宣扬了出去,果真就等到了人主动来寻。

    “一会儿我去赴约!”晏晚晚想了片刻后,轻声道。

    “不行。”缃叶立时反驳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焦四还不知道,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就是因为可能有危险才更要我去。”晏晚晚眸色宁定,“缃叶,你虽从未问过我,我也并未与你说过什么,可你应该看出来了,我管这件事并不只是为了你而已,这件案子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今夜这一趟,我也必是要去的。”

    缃叶看着她片刻,咬了咬唇,到底没有再说出反驳的话来,晏晚晚已是将她拒绝的理由都堵死了。她不是为自己去冒这趟险,而是她自己有所求,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晏晚晚显然更合适,以她的身手,这天下间能伤她之人还不多。

    “可是言先生那里怎么办?”如今她可不是一个人,夜里要如何脱身?

    晏晚晚眉心提了提,还不等言语,外间突然吵嚷了起来。

    晏晚晚和缃叶对望一眼,两人便是整了神色,相携而出。

    “出什么事儿了?”到外间时,陆衡也过来了,正在与言徵低语着什么,萧嘉禾从外而来,跨过门槛就是扬声问道。

    陆衡瞄她一眼,没有搭理她,她抿了抿唇,迁怒地抬眼狠狠剜了缃叶一记。

    言徵转头,笑着迎上前,便是自然而然携了晏晚晚的手,“你们倒真是姐妹情深,关起门来说了这么半晌的话。”

    晏晚晚笑了笑,没有应声,转而问道,“外边这么吵,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咱们正打算一道去前头看看。”

    言徵正与晏晚晚说话时,一个伶俐侍女模样的人快步而来,脸色略有些凝重,到了萧嘉禾身边,屈膝福了福礼,就凑上前耳语了两句。

    萧嘉禾一张娇俏的芙蓉脸立时变了颜色,“什么?死人了?”

    一刻钟之前,有人发现山庄里一个婢女死在了引水入山庄的水渠口,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死不瞑目。却是浑身上下没有伤痕,只是脖子上被水草缠绕着,倒好似是直接被水草勒死的。

    言徵牵着晏晚晚的手,缃叶跟在身侧,陆衡行在后,萧嘉禾死死揪着他一条手臂,身后还簇拥着好些个的侍卫和婢女,乌泱泱一大群人到达山庄宴客的风华庭时,山庄的主人秦四海并他请来的诸多宾客几乎都已经到了,厅内气氛有些凝重,显然正在说山庄死人了的这事儿。

    在外头就已经能够听见话声,到了厅内,便听得更清楚了些,此时说话的正是早前那位要拦着言徵买画的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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