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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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姜迟第一次见到这般多的凡人。

    姜迟颇有些好奇的左顾右盼着,只是不知为何,见到的人俱是行色匆匆,纷纷朝着一处走去。

    “大娘。”姜迟见着奇怪,喊住了一位看着便十分和善的老妇人,“大家这急匆匆地,是去做什么呢?”

    “姑娘,你不是咱们镇上的人吧?”那妇人上下打量了两眼姜迟,见姜迟的裙角还沾着泥巴,万分肯定道,“我瞧你一定是后面的山户吧,也不怪你不知道,咱们镇上啊,袁富户家的独子前儿晚上遭了毒手,今儿袁富户家的请来了许多尧光山上的道士,说是要招来袁家少爷的魂魄,问一问究竟是何人下的手呢。”

    姜迟闻言退了两步,显然不曾想过还有这般的事情。

    要知道,人死后,魂魄便下了幽冥,投胎转世也好,幽冥受苦也罢,都是没有回头路的。

    能招出来的,都是魂魄游走于世间不愿入幽冥的鬼。

    而多数鬼,都是含冤而亡,那口怨气叫他们成了厉鬼,请来容易,送走却难。

    姜迟藏于袖下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疙瘩。

    见面前的大娘一副急匆匆地,想要去袁家看热闹的样子,姜迟下意识地拉住了她。

    “大娘。”

    那妇人有些不解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还是莫要去瞧着热闹了,这鬼神之事,玄乎得很。”

    那妇人却是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姑娘莫怕,尧光山上的仙人们可是一等一的厉害,这热闹寻常时候瞧不着,你要跟着一道开开眼吗?”

    姜迟摆了摆手,她目送着面前的妇人离开,迟疑再三,还是踏进了一旁的药房当中。

    “小哥,你们这儿收人参吗?”药房柜台里,站着个面容稚嫩的学徒。

    姜迟将用布包好的人参放在了柜台之上,那学徒放下了手中的笔,“姑娘,得先看过成色才行。”

    那学徒小心翼翼地将裹好的布揭开,看到那人参时,面上一喜,旋即又有些可惜。

    “姑娘这人参品相不错,可惜小了些,只能给您兑八钱银子。”

    姜迟并不在意这人参能换多少银子,开口道,“能劳烦你替我换成些退烧的草药吗?”

    学徒手中动作顿了顿,“姑娘,这人若是烧着,还是要看看大夫为好。”

    姜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病了的在山上,算不得严重,喝两副药应当就好了。”

    听到姜迟的话,那药房学徒也不再坚持,转身开始替姜迟抓药,“这两日,镇上人心惶惶的,若是山户病了,大夫们多数不愿上山。”

    那药方学徒将抓出的草药一一撑好重,包好,并剩下的一些碎银子递给了姜迟。

    “姑娘你也快些回去,听说这山上有妖怪,前日夜里还将袁家少爷给杀害了。”

    “山上有妖怪?”姜迟面色一愣,想起昨日谢濯回来时面上的神情,姜迟不由多问了两句,“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

    “姑娘你不知道。”许是见姜迟长得乖巧,那药房学徒也乐得同她多说两句,“咱们尧镇上,有个卖豆腐的娘子,生下了个妖怪。”

    姜迟睫毛轻颤,她明白,面前小哥口中的妖怪正是谢濯。

    “前日里,那妖怪竟是下山来了,说是卖什么雪狼皮。就是袁家少爷发现的。”药房学徒压低了声音,似是生怕叫旁人听去一样,“我悄悄去瞧了,那妖怪看着同我差不多年纪,高高瘦瘦的,叫镇民们活生生打死了。”

    “都说是那妖怪夜里来索命,袁少爷才会死的呢。”药房学徒打了个冷颤,他脸上有一丝落寞,“要我说,那小妖怪分明没做错什么,自个儿凭本事打来的雪狼皮,就成了日后会害人的佐证了?那袁少爷分明就是不想掏那银钱,又想要旁人的雪狼皮。”

    “要我说啊,袁少爷才是死得该呢?”

    姜迟面色有些苍白,她扯了扯唇,“怎么这么说?”

    药房学徒左右看了看,凑得近了些,“那袁家少爷,仗着自个儿家里有些家底,舅舅又是如今的县衙老爷,成日欺男霸女,咱们镇上好些姑娘叫他糟蹋了,有心气高的,隔天便投河死了。”

    “你说说,他还不是该死吗?还有脸托梦给自个儿爹娘,要他们请些修道的道士回来替他招魂,我呸。”药房学徒轻啐一口,见姜迟面色难看得很,忙开口道,“瞧我,同姑娘说这些,您快回吧,天色晚了,山路难走。”

    姜迟点了点头,她跨出了药房大门,只是刚走出去两步,又猛然折返。

    那药房学徒见她去而复返面上有些不解,“姑娘可是忘了什么?”

    “小哥。”姜迟扯出一个笑来,“要我说,那热闹还是不看得好,你也别去,许是我待会儿还要来买些药呢。”

    那药房学徒虽不明白姜迟为何会突然同自己说这些,却摸了摸脑袋道,“那热闹我可不去看,姑娘你放心吧,我一直在这儿守着呢,若还有要的,您尽管来便是。”

    姜迟提着篮子走出了药房,她先是小步快走,而后改成狂奔。

    方才那小哥说,是袁家少爷自己托梦要袁家老爷请来山上修炼的修士替他招魂。

    那哪是什么招魂问出谁是杀害他的凶手,分明是恶鬼作祟,想要将这尧镇搅个天翻地覆。

    姜迟耳边只剩风声。

    她双眼有些干涩,一颗心噗噗直跳着。

    她同这镇上百姓没什么交集,可没有人该是恶鬼口中亡魂。

    而在挂着白幡的袁府,尧光山上下来的弟子们,已经搭好了台子,正欲做法招魂。

    “仙人,我儿就靠您了。”满头白发的袁老爷颤巍巍地在旁人的搀扶下,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递了过去。

    那个站在台子上的人伸手接过了那布包,手中轻轻一颠便估算出了大概的数量,他伸手捻须。

    “老先生请放心,有我在,定不会叫令郎蒙冤而死。”

    那修士并非尧光山上的嫡传弟子,不过是外山上一些自个儿跟着修炼的,如今已经是半百的年纪,仍旧没什么功绩。

    袁老爷所求的事儿,山上的那些人是不屑于去瞧的,可他却是不会看不起。

    有银子便是好的,不过是招魂罢了。

    那修士双指并拢,缓缓从剑刃上拂过,风骤然急了起来,可那修士眼中有一丝光。

    他今日,倒要叫那些惺惺作态的山上人瞧瞧,他们这些山外的,也有那么两把刷子。

    “不——不能招魂。”姜迟的声音穿过看热闹的众人,传到了台子之上。

    可已经晚了,那道士的血滴进了面前的香灰当中。

    一时之间,风云变色,那风几乎要将人们掀翻出去。

    姜迟见状,忙从人群后方往前挤着,一边挤,一边着急道,“快别围着了,都回去吧,别围着了。”

    可是拥挤的人群里,却是没几个听她的。

    只有三五个带着孩子的妇人,抬头看看天,有些迟疑地带着身边的孩子离开了。

    更多的人仍旧围在法坛外,等着瞧上方的修士是如何招魂的。

    “快别看了!”姜迟万分着急,“恶鬼索命,大家都会死的!”

    有男人嗤笑,“你这丫头,毛都没长齐呢,在这儿胡说些什么。”

    围在法坛外的修士更是伸剑拦住了姜迟,“不得打扰仙人施法。”

    什么狗屁仙人。

    姜迟见苦劝不动,双手捻诀,口中轻念有词。

    众人脚底石板开始震动,像是有什么要钻出来一般。

    与此同时,四周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众人眼瞧着又一缕缕的黑气顺着上方那道士的剑汇集到一处,竟是隐隐成了人形。

    “我儿!”袁老夫人哭喊一声,扑上前去,上方的道士见状忙喝道,“不得上前。”

    “袁家郎儿,有冤速说。”

    只是那团鬼气哪里会搭理他这个半吊子修士,只见那团鬼气骤然膨胀到了数倍,隐隐能瞧见尖利的獠牙。

    那老修士见状,慌忙丢了手中的剑,连滚带爬地从那法坛上滚了下来。

    众人见状,纷纷四散开来,便是方才给老修士递钱的袁老爷,也杵着拐杖,跟在人群中往外跑去。

    只有袁老夫人哭喊着扑了上去,“我儿这是怎么了,你看看娘啊——”

    下一秒,温热的血渐在了姜迟脸上,她抬头去看,瞳孔微微颤动着,只见那袁老夫人竟是叫那恶鬼硬生生撕成了两半,肠子混着血肉流满了法坛。

    而那老道士同旁的小道士一起,面色苍白地往外跑。

    姜迟见状,忙祭出一道藤蔓将他拦住,“你惹出来的烂摊子,快给收拾了呀。”

    可那老道士对着恶鬼没什么法子,对着姜迟却又无比硬气,他看了眼从姜迟袖中生出的藤蔓,冷哼一声,“竟是你这小妖在作祟!”说话间,几人提剑对着姜迟变换出的藤蔓便狠狠砍去。

    姜迟躲闪不及,吃痛收回手。

    可如今情景,也容不得她去同那老道士理论了,只见那恶鬼很快便将袁老夫人吃了个干净,正扑向身旁未曾来得及跑出去的人。

    姜迟忙闭气凝神,聚集灵气,口中轻念一声,“定!”

    似有无数股气拔地而起,将那袁家少爷化作的恶鬼捆住。

    可还不等姜迟松一口气,只见那恶鬼再次膨胀数倍,姜迟瞪大了眼,瞧见自己方才那凝聚成股的灵气应声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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