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走的干脆利落,反倒让徐凤霞傻了眼,她回屋觑了眼李兵,小心翼翼道:“当家的,真撵出去?外人怕是要笑话咱了。”
李兵脱了鞋,正用竹片铲鞋底厚厚的泥巴,听徐凤霞这么说,冷笑一声道:“怎么着,舍不得了?成啊,那你也给老子滚。”
徐凤霞再不敢多嘴,而李兵则皱着眉头想着后面的事情。文静这个贱丫头早已生了反心,把她留在家里,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再背刺一把,如今家里名声已然这般,索性就坏到底。
此时此刻,李兵已决定破罐子破摔。玉儿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大队长的位子肯定保不住了,既如此,还装什么好人。
而另一边,文静还未走几步,就被村里人拦住询问缘由。
文静自然不会为李家人遮遮掩掩,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明明白白,村里人听了,皆哗然道:“我滴乖乖,真看不出来,李玉那丫头这么心狠?”
“要早几年,乱搞男女关系估计得挨枪子儿,这两年稍微松点,可再松,估计也得蹲大牢。这年轻姑娘蹲大牢,以后就得废了。”
“哼,做出这样的丑事,也是活该。连自己儿子,妹妹都害,算什么东西。文静,我跟你讲,你离开李家是应该的,省得脏了自己的名声。”
大伙儿在文静面前说话还算委婉,待文静拎着包裹一走,三两人聚在一块儿,那话简直不能入耳。
“文静,走,跟奶奶回屋住。”听了消息,安奶奶连忙小跑过来道。
她是位小脚奶奶,如今为了文静,竟晃晃地跑起路来。文静害怕她跌跤,忙过去搀扶她,并道:“奶奶,你可不能跑快了,小心跌跟头。”
上了年纪的人,跌一跟头,可不是好事。
“你这丫头,准备住哪儿去?走走走,跟老婆子回家,正好与我做个伴儿。”安奶奶紧紧握着文静的手,强拉着她回屋。
待到了家,安奶奶给文静倒了杯水,叹气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话,可文静听了,却没忍住哭了。
两辈子了,何曾有人在意过她是否受委屈。
安奶奶将人搂在怀里,满有老茧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偶尔还会带起一两根发丝,这样的怀抱,这样的安抚,文静已经许久许久不曾感受过了。
她哭了个痛快,也安心许多。
安奶奶没说话,就这般静静地陪着她。一老一少,两人皆生的黑瘦,靠在一块儿,如同两根枯树枝,看起来颇为荒凉凄惨。
哭罢,文静红着脸道:“奶奶,吓着你了吧。”
“这有什么,人啊,一辈子可长的很,好孩子,莫要再难受,往后面,好好爱自己,好日子总归会来的。”安奶奶叹息道。
老人家,一辈子经历了太多的风霜雨雪,但见了文静这孩子,仍旧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奶奶,谢谢您,我先暂时住几日。明天早上,我去镇上把户口挪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单独落户。”若是单独落户,不知是落在葛坝村,还是文家所在的建东村。
按理她姓文,回建东村也合理。只是当初徐凤霞二嫁,实在把文家那边的人得罪狠了。她不仅仅将文静亲爸文强的抚恤金全部拿走,连家里的一双碗筷,一根稻草,也与人换了东西。
文静的亲叔叔们没占着一点儿便宜,哪能开心,早早说了断亲的狠话。
至于文静的爷奶,前几年都离世了,两人待文静还有几分真心,只是他们离世的时候,文静却未回村见他们最后一面。虽是徐凤霞所拦,可解释再多,终究不合乎情理,文静亦是十分愧疚。
故而建东村,也难回。
“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李兵还是大队长,我估摸着会卡着你。他这人,素来心眼小,爱记仇,真卡你倒没什么,就怕背后使坏。旁的不说,给你安排在猪栏边上,蚊虫多,还臭,你怎么生活?再等等,这会儿才起了波澜,大浪还没掀。”安奶奶安抚文静道。
文静想了想,也觉得在理,只是让她白吃白喝,她到底不好意思。故而这几日,文静把家里的活计全包了,有空还去塘里捞鱼,林子里找野果,套野兔。人这么一忙,又离了厌恶的人,心情就好了许多。
再次见着文静,许青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倒不是说一下子变的多么貌美,而是浑身状态完全不同了。
以前,她浑身阴郁,仿佛笼罩在黑雾之中,如今,云开雾散,浑身透漏着喜悦与轻松,不再似之前那般紧绷绷。
“给,尝尝。”许青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塞在文静手上。
文静拿了一颗,品尝着牛奶味的香甜,笑道:“怎么,没跟三麻子他们出去混么?”
许青看了一眼文静,没敢多看第二眼,这小黑兔,笑起来甜的要命,竟然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许青悄悄握了握拳头,妄图控制自己的心跳,若是被这丫头察觉了,还不定怎么笑话他。
“天天混,也没意思。对了,李玉跟孙安平的判决下来了,得蹲十年大牢。明个在镇上游街,你去看看么?”
十年,对李玉和孙安平而言,跟死刑差不多了。两人疯狂的求饶,吵着嚷着要人帮忙,孙安平更是急着要跟家里打电话。
另一边,李玉亦要打电话托关系。
只是民警们懒的搭理他们,还是李玉在监狱里头撞墙自杀,才逼的人将李兵喊了过来。
这些日子,李兵也忙的焦头烂额。
县委那儿收到许多举报信,说他滥用职权,私藏口粮,行贿受贿,乱搞男女关系云云。总归真的假的,全部往他身上堆,且举报人数众多,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如今县里已经派专人下来调查,不管结果如何,他大队长的位置,肯定没了。
想到这儿,李兵看向李玉,眼中也没了温度。
此时的李玉,脑袋上缠了白布条,干涸的血迹斑斑点点,再加上之前被刘萍撕打,脸是肿的,头发是散乱的,看起来跟乞丐差不多,十分凄惨。
“你有脸做出这样的丑事,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以为如今是什么情况,找我,我他娘的位子都要不保了,能帮什么忙?”李兵气急败坏道。
“爸,你信我,只要你能让女儿打个电话,一定会没事的。不仅女儿不用坐牢,你的位子,也牢牢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李玉抓着李兵的手,犹如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疯癫癫的求道。
李兵上下打量她两眼,若有所思道:“你还有后手?是谁?”
能有这个能耐,那肯定是了不得的大官,这样的人,李玉是怎么认识的?
李玉顺了顺头发,神秘笑道:“爸,你先帮女儿,以后我再告诉你。”
既然是后手,她自然不会透漏出来。
李兵打量她几眼,突的笑了起来:“好,老子再信你一次,要是你这次再失败,往后,你就不是我的女儿,是生是死,跟我没关系。”
听了这话,李玉也并未伤心,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李兵是个什么人,父爱,不存在的。若是不能给他带来荣光,带来好处,亲爸亲妈,都能被舍弃。
现如今,她只能这般做。只是经此一事,只怕那头的关系,也只能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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