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茶越跑越绝望。

    她好不容易趁凌晨人贩子打盹松懈逃了出来,却没想到这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火车站建在了如此荒无人烟的郊外。

    每一次呼吸肺都灼的生疼,可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茶连往后看一眼都不敢,只能咬着牙往前跑。身上笨重的棉裤棉袄此刻重逾千金让她举步维艰,就在她筋疲力竭几近绝望时,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宛若沙漠中濒死的人看见绿洲,陈茶眼睛亮了亮,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身后追来的几个人贩子本像猫捉老鼠逗弄她的人贩子们,看见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多了个男人于是加快了追赶速度。

    等看清男人走路的姿势,在身后人贩子们猖獗得嘲笑声中,陈茶绝望到连救命都喊不出口。

    她早就力竭,全靠意志力撑着,这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咬了咬牙闭上眼不管不顾的朝男人把自己砸了过去。

    男人听见身后动静不对,身体还没转完就被一股大力撞了出去。

    等男人稳住身形,怀里多了个姑娘,拉着他的衣摆瑟瑟发抖,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眼神哀求,喘着粗气说不出话,一副随时会昏倒的娇弱模样。

    男人眉头皱起,表情冷漠,怀里这姑娘……看了眼她胸前跟自己紧贴,棉衣都遮不住的饱满,程樘在心里改口,女人,条件反射揪着她衣领往外扔。

    陈茶死死的抱住他的腰双腿缠上他的腿,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

    男人僵了一瞬。

    这是一个过于暧昧的姿势。

    他愣神的功夫,人贩子追到了跟前,恶狠狠地警告他:“不想死就别多管闲事!”

    程樘回头,比天上星星还清冷的目光扫过这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又垂眼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陈茶,扬起眉,无声询问。

    陈茶平复了下呼吸,大声哭喊,“他们是人贩子,要把我抓去卖掉!”

    人贩子见程樘只是个瘸子,根本不把,直接宣布:“先把这个瘸子弄了!”

    男人近乎无奈地轻叹一声,一手护着怀里的陈茶,一手握成拳快很准的对着来人挥了出去。

    他一步未动就把三四个大男人打倒在地。

    陈茶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几个人贩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瘸子,这么厉害吗?!

    她真得救了?!

    被迫见义勇为的男人顺手把双方都交到了离火车站最近的派出所。

    配合的做完笔录,男人刚准备离开派出所又被公安叫住,“同志,等一等,你爱人还在这呢!”

    男人猛然回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而他刚救的那个女人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见他目光不善,往公安身后缩了缩,委屈道,“你别不要我!我没被他们糟蹋,还是干净的!”

    男人:“……”

    忍不住骂了声:“艹!”

    戏精!

    那公安安抚地看了陈茶一眼,眉毛一皱开始说教,“你这位同志怎么能这样?!我还纳闷你只是路与不平怎么把那几个人贩子打那么狠呢?!原来还为了这事!我可以作证,那些人贩子口供一致,并没有对你爱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不能因为这嫌弃她。人家女同志长途跋涉几千里地来接你回家,你这位同志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快把人带回去吧!”

    男人眼皮因为错愕向上掀了掀,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个满嘴跑火车唱作俱佳的戏精女一眼,吊儿郎当的开口,“你知道我姓谁名谁吗?就敢冒充我媳妇儿?”

    陈茶从公安身后探出头,眼睛含泪要掉不掉的,“你是程樘啊!家住海城双河县钱榆村,刚从西北回来。”

    程樘估计是他刚才做笔录配合问询的时候自报家门被她听到了。还挺聪明的,说一遍就记这么清楚。

    他人生第二次被这么栽赃陷害,上一次被骗去西北边疆开了五年荒,这一次是多了个“爱人”!

    程樘匪里匪气地勾了下唇,“五年前我才刚满十八岁,那年你才多大就能嫁人了?”

    陈茶只慌乱了一瞬,就“娇羞”地扭捏道:“我是你未婚妻,咱们自幼就定了娃娃亲。我来接你回去结婚的。”

    程樘:“……”

    公安听到这挥挥手,“行了!天这么冷别站这叙旧了,我还有工作,你们快回家吧!”又瞪了程樘一眼,“人家女同志对你一片痴心等你五年,这么好的姑娘这年头不好找,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回去以后好好过日子!”

    一离开派出所的范围,程樘一把把陈茶抵在墙上,大手不客气的掐上她的脖子,眼神像草原上最狠得狼,“你是谁?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陈茶两手吃力的掰他手指,因为窒息憋的脸通红,摇着头艰难地道,“为了活命!”。

    程樘松了手,眼神质问。

    陈茶双手捂着脖子咳了两声,两眼含泪委屈道:“我的身份证和介绍信早被偷了,如果不说跟你是夫妻,我没法证明自己身份。”

    “你可以让公安跟你家所在地的派出所联系核实。”

    “我长这么大没出过院门,说不清楚我们那的具体地址。”

    无论程樘怎么问,陈茶总能回答的滴水不漏,总而言之就是赖上他了。

    程樘又不是公安,懒得费劲辩真假,多个媳妇吃亏又不是他。

    况且这个送上门的“媳妇”年轻又漂亮!

    “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郑贡,20岁。”

    说不上来为什么,程樘觉得这名字怪怪的。他也没多想,一手撑在墙上,一手捏着陈茶的下巴,低头看着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看着像好人吗?你就不怕我也把你卖了?就是不卖跟着我一个男人你也吃亏。”

    陈茶闻言抬头打量了下程樘,哪怕她谎话张口就来,也不敢昧着良心说程樘长的像好人。

    其实程樘五官十分好看只是长得很有侵略感,光站在这就是大写的“不好惹”。一开口更是裹着冰碴子戳人心肺,眼光一扫带着寒意,活像个行走的帮派老大。

    不过,是个瘸老大。

    尤其是现在,程樘侵略感十足的把自己困在墙和他的身体之间,陈茶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派出所的方向,咬了咬唇。

    程樘坏笑着怂恿她,“还不喊救命?”

    陈茶摇摇头,她莫名地信任他,就觉得他不会害自己,说不上为什么。重点是,喊完救命,她就很难再脱身了。

    程樘让她气笑了,“觉得我不是好人,你还敢跟着我?”

    陈茶毫不犹豫的点头。

    程樘扭头就走,“你别后悔!”

    他人高腿长步子大,即使一瘸一拐,陈茶依然跟得吃力。

    她小跑几步,跟上程樘,伸手攥住他的衣角拽了拽,“你能不能慢一点?我跟不上。”

    程樘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但步子还是慢了许多。

    陈茶垂着头,掀起眼皮偷偷往上瞟,看着男人冷漠的侧脸,抿起唇笑了。

    换了几次交通工具,步行了十来公里,他们两个终于到了钱榆村。

    程樘把人领到了自家门前。

    陈茶看着眼前的小破土坯屋,目瞪口呆。

    钱榆村整体偏穷,她这一路来看见的九成九都是土坯屋,可没有一栋屋子能这么小这么破。

    只有一间外墙坑坑洼洼低矮的破土坯屋,形同虚设的破木门上挂着一把等同于无的锈铁锁。

    老旧的木格子窗还是糊塑料纸的那种,而且早就腐烂的只剩残边断缘了。

    程樘看见她呆滞的表情嗤笑了一声,抬起长腿轻飘飘地踹了一脚。

    旧木门就这么寿终正寝了,砸在地上惊起了一片灰尘,弥漫了满屋,遮住了视线。

    陈茶挥挥手,等尘埃落地,看向屋内,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屋顶塌了一个大洞,漏光也漏风。

    房间内更是惨不忍睹,毛糙的泥墙别说粉刷连找平都没有,露出一截截麦秆稀稀拉拉的支棱着。

    家具一个巴掌就数的过来,墙角一个很有年代感的破红漆木箱,房间中央一张不知道称为柴还是桌的半截柳木防撞,配了两条同样不能坐人的窄长凳。

    除此之外……没了。

    硬要说还有什么,大约就是屋子西北角两面靠墙还有一张塌陷的土炕和炕头上没有锅的空灶台,再来就是墙上还零星挂着点诸如生锈的斧头镰刀之类的的旧工具。

    柴草倒是堆满了大半个房间,说住房不如柴房更名副其实。

    程樘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一条长腿半弯曲蹬在另一侧的门框上,把陈茶拦在房内,一句话浇灭了她的侥幸,“这就是我家!”

    陈茶张了张嘴又闭上,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第一次哑口无言。连表情都忘了控制,就这么把嫌弃迷茫呈现在了程樘眼前。

    程樘讥讽地笑了一声,清冽的声音像初冬的冰,“再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哪来的回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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