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几乎前脚送出管家姑姑,后脚就领着小狼去了别院。

    她原本想着去父亲那里打探消息,但吴克善中午传了消息回来,说是去了侄子绰尔济府里,要过个个把月才能回来。

    为了防着大福晋在这期间下手,她需要尽快在劳什子表哥来到前想出办法。前提是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手上,比如这个来历不明的外男。

    一路上小狼低垂着脑袋,嘴翘得能挂油瓶,像是有什么不满,但也不敢在她面前表露出来。

    他再没说什么不愿意的话,就是神色恹恹的,一双灵动的眼睛也黯淡了起来,只在出院子前要求孟元把昨天的枕头被子带上。

    幸好小狼的院落就在宝塔特的旁边,二人也有个照应。

    院子里一切都是现成的,干净整洁。就是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子人气,孟元带来的被子是整个屋子里唯一一点亮色。

    孟元命着下人把屋子重新打扫了一遍,把朴素的帐子换成轻容纱的,陶瓷的花瓶撤了,摆上新进贡的琉璃盏子

    贵妃榻不够柔软,换了;窗纱颜色太昏暗,换了;小桌子毛毛糙糙的,不仔细就割了手,也得换了。

    几个侍女又添置了许多东西,摆上小厨房带来的糕点,总算是看得过眼了。

    “娇娇儿怎么来哥哥这里了?”隔壁的宝塔特听到消息也赶过来看热闹了。

    “二哥哥,你来啦。”

    孟元三步并做两步,像只灵活的小兔子,朝他飞奔过去。

    她亲昵地挽住宝塔特的胳膊,嘴角拉出愉悦的弧度,两个可爱的梨涡微微下陷,朝他甜甜地笑了起来。

    宝塔特很是受用,得意地跟着她坐到了厅里的椅子上,还顺便喝了口给小狼沏好的茶,横竖这野小子以前风餐露宿的,也不在乎这么几口茶水。

    小狼看着宝塔特这么欠打的神情,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宝塔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小狼暗杀名单的第二位,当然,第一位是诺日布。

    孟元亲自从夏荷手上接过京城时兴的梅花糕和藕粉园子,摆在宝塔特面前,努了努嘴示意哥哥尝尝。

    夏荷又去端了另一份放在十六王子的面前,二人一对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注意到。

    孟元拿手绢把两个凳子上的灰擦擦干净,正准备招呼小狼来坐下,顺便再交代几句事情。

    这时候,门外的婢女进来通报,管家姑姑找的老师来了。她只好先和宝塔特告个别,一手拉着小狼去书房。

    老师约莫三四十岁上下,身形不高却精瘦干练,瘦削的脸上留着两撇山羊胡,眼睛狭长而有神。虽然是在蒙古的地界上,但老师还是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汉人衣装。

    比起是个教知识的夫子,孟元更相信他是个精明的账房先生,或者白天在铺子里打杂,晚上去盗墓的老手。

    盗墓贼夫子朝二人微微一笑,也不行礼,略略低下头就算是见过二位尊贵的主子了。

    “某叫徐连,二位直呼大名即可。”

    孟元直觉他不是个简单的教书先生,相反他身上有种令人不适的怪异感。

    再者,如果她直觉出错了,徐连真是个普通的教习先生,那他确实有几分骨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几分学识。

    今天倒要试他一试,她假意拉过“倔强”的小狼,像个着急又望弟成龙的长姐一样教训他。

    “十六弟,今日没人惯你这驴脾气,快来见过老师。”

    还没搞清楚事情发展经过的小狼被孟元拽着来到老师面前,又被按着作了个揖,心里的疑惑值到达了顶峰。

    没想到,这徐夫子脸上的山羊胡轻轻颤动,眯着眼睛摆摆手,竟是不受这个礼。

    “夫子这是何意?莫不是嫌弃我十六弟过于愚笨,那管家姑姑可真是看走眼了,竟不知‘’夫子’可真是个凡夫俗子。”

    “还是说,我王府这块小小的地方,夫子看不上眼?”

    孟元插着腰,两弯远山眉不耐地蹙起来,眼神里满是对半道老师的敌意。

    刚演完管家姑姑的乖宝,她又开始扮演起护弟心切的刁蛮格格,不得不说这王府每一天奢靡的日子都不是让她白过的。

    “小丫头火气不要这么大。”

    自称徐连的便宜夫子也不客气,不仅不行礼,也不尊称格格王子。这下更是直接叫她小丫头,连带着孟元带来的侍女们都有些不满的情绪。

    “徐某何时说过这小孩儿痴愚,倒是丫头你自己先抢着把话说了,叫某好不委屈。”

    孟元心里几乎笑出了声,这个老师有几分意思,也不用担心小狼因为特殊情况被夫子苛待了。

    但她面上还是拿着乔,挑剔地扫了一便徐连的全身。

    “那请徐某说说,如果不是轻视,为何抗拒我十六弟拜师?”

    徐连被孟元挑衅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吴克善谨小慎微一辈子,窝窝囊囊守在这个草原上,倒是养出来几个好孩子。

    小丫头年岁小,但有勇有谋进退有度,懂得伪装自己。和男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但过于自信是她的缺点,想来再打磨一阵就能超过她那个爹了。

    雏凤清于老凤声,怕是过个几十年,自己也要退出棋局,让这些孩子们博弈了。

    皇帝小儿拿着鱼目当珍珠,不好好珍惜这个前皇后,日后有的他哭。

    至于吴克善这个便宜儿子,虽然不是他的种,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此子不俗,怕是有龙命。

    “这有何好说的,这卓礼克图亲王府倒是没一个人懂规矩的。”

    孟元扬着下巴,对上了徐连的目光。

    “连老师的束脩都克扣了,徐某真是心痛万分啊。”

    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事情,管家姑姑也有忙活过头的一天在,那这样说来倒是自己不讲理在先了。

    场面一瞬间变得尴尬无比。

    这时候夏荷急急地走上前来,“格格恕罪,管家姑姑把束脩交给奴婢,是奴婢忙忘了。”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立刻懂得了对方的意思。

    孟元清了清嗓子,声音提高了八度道,“下回谨记着,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徐先生一样有容人的雅量的。”

    夏荷喏喏称是,二人松了口气,都以为这一场风波算是彻底结束了。

    没想到徐连又摆了摆手,“束脩六礼已经收到了,徐某说的‘束脩’是自己立的规矩,要这小子自己去给某取来。”

    这回是彻底闹了个大乌龙,孟元白皙的脸上是遮不住的红晕,这原身的又是个容易上脸的,没一会这张精致的脸庞就变得红扑扑的。

    “姐姐,你怎么了?”立在一边良久的小狼拽了拽孟元的一角。

    她正想回复他的时候,徐连却说话了,而且这话还不啻于一道平地惊雷。

    “小子,莫要胡说,姑娘家的心思你懂什么?”

    小狼见这个坏人说话让姐姐不舒服,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孟元却心里一动,莫非这个徐连也?

    她抬头向他看去,只见徐连一副高深的样子,山羊胡得意地翘起来,就差把“天机不可泄露”刻在脑门子上了。

    看来这个盗墓贼师父真的有几分本事,孟元郑重地朝他一拜,“那王弟就托付给徐先生了。”

    “如果丫头你真的相信徐某的话,还请早日离开,这小子实在不能拖延下去了。”

    孟元看了看可怜巴巴的小狼,狠了狠心抽回袖子转头往院子里去了,将哀哀的呼唤声抛在脑后。

    宝塔特还在厅中等她回来,孟元在门外擦去了额头上的细汗。等到红晕消退下去,才推门进去。

    “娇娇儿回来了,那老师怎么样?”

    “是个有几分本事的人”

    她三言两语把古怪的徐连略了过去,挑了张宝塔特下首的织锦椅子坐定。乖巧地托住自己的下巴,一双明亮动人的眼睛就这么专注地看着他,开始打探起所谓的表哥。

    “听管家姑姑说我额吉的侄子快到科尔沁了,那按理我也应当称他一声表哥。

    “那二哥哥可知道我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宝塔特惬意地拧着身子,品了几口茶水,再往嘴里塞几块点心。

    他吃饱喝足了,随意地一抹下巴上的残渣,“大福晋有好几个侄子,但已婚的都定居在和硕特旧部附近。未婚的也就只剩一两个了吧,你说的是和硕特·伯颜图?”

    和硕特·伯颜图这人是谁啊?

    孟元真的悔恨自己学历史的时候,没把边边角角那些个小字和图像全部记下来,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只好装模作样地撅起嘴,“我都不记得伯颜图这个人了,仗着额吉心善,他也要来咱们家打秋风吗?”

    一向宠她的宝塔特却立刻严肃了起来,“娇娇儿慎言,说起来和硕特部还是你外家,大福晋又对和他们有愧。仔细让她听见了,不拧你的耳朵。”

    孟元吐了吐舌头,还是硬着头皮胡搅蛮缠了起来,“那伯颜图没有自己的兄弟了吗?

    “反正娇娇儿以后要是在外面流浪,最先找的也是二哥哥,哥哥到时候可不许嫌弃我。”

    这王府里她人生地不熟的,几个兄弟虽然说宠着自己,但要是知道自己并非原身,还不得把她当邪祟点了天灯。

    除了心眼直的宝塔特,她也没处去套话了。

    宝塔特一听这话,笑得咧开了嘴。他巴不得这唯一一个妹妹留在王府里哪也不去,不必看着丈夫和婆家的脸色。

    而且这话,娇娇儿只对自己说过,达日玛和劳森知道了还不得气疯了。

    “和硕特部早在你出生前覆灭了,能逃得都逃出来了,不能逃的只有被杀死的命了。”

    宝塔特又拈了块糕点放进嘴里,不无感慨地说,“大福晋嫡亲的哥哥就没跑出来,只剩下个幼子伯颜图藏在米缸里,保下一条命。”

    “当时大福晋怀着你,听到这个消息登时晕倒在大堂里,把大伙都吓得不轻。”

    孟元还想再打探几句,就听见外面有人高声通禀,“伯颜图公子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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