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你和徐连呆在一块,嘴皮子都利索了许多。”
小狼有气无力地扶着眼前的碗,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很弱小无助可怜。他脆弱的伪装在孟元的绝对力量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鸡蛋,“我也没骗你,徐连说这个法子最快,但是也最凶险,我怕自己不能见你最后一面……”
“我真的以为你不会来的……”
孟元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我虽然盼着你成才自立,但也不是这种办法,希望你下次能够好好考虑清楚后果。”
“我没有要同别人成亲,你且放下心来吧,下次别做这种事情。再说我就算真的有了自己的家庭,也绝对不会不管你的。”
小狼得了她的保证,却没有立刻安静下来,反而神情更加烦躁。孟元隐隐觉得这个孩子是不是太过于依赖自己了,随之她又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管它呢,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懂什么,等分别真正到来的那天再说吧。
“你好好养身体,过几日我带你出去玩,别整日拘在这院子里了。”
孟元端起空碗就往外边走,还有个徐先生和一堆医师们等着她料理呢。
哪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床上就传来一阵“噗通”声,小狼着急忙慌地跟着她,没想到脚下一个没注意,摔倒在地上。
孟元急忙喊人进来,她简直气得想死,好像在照顾笨蛋小狗一样,偏偏他还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
荣庆和徐连听见声音赶紧进来,两人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不安分地病人搬回床上。
荣庆虽然外貌坚毅,但有颗老妈子的心,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叮嘱起来。
“十六王子,你别嫌我啰嗦,但是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肯定不行。”
“这种法子还不知道具体有什么后遗症,你现在年岁小,日后万一有了妻子孩子,也要他们跟着你担惊受怕吗?”
“医者仁心,在下实在看不下去才开口提醒的,年轻人还是要靠自身,少用这种歪门邪道。”
徐连见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了,也忍不住辩解几句,“年轻人,徐某徒弟的身体情况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会拿他冒险。”
荣庆这才正面和师父本尊对上,他不无怨气地说,“这位先生,你可知道刚刚的情况有多么的凶险。您是不在,惊吓都让别人担下了。”
孟元看着二人就着医术吵了起来,头更大了。直接吩咐下人把那伙坐地起价的医师带进来,要吵一起吵,吵个痛快。
几个徒弟又是个胆小的,被晾在那里几个时辰没吃没喝,心下惴惴不安起来。
院落的主人还没发话,几人就把师父卖个干净。原来这老头也不是什么正经医师,年轻的时候跟着邻居兽医学了几招,就敢四处救人。
那老头还想再辩解几句,孟元也懒得跟他们掰扯,一并送去了官府。
“徐先生,你最好把这个方子说清楚,不然你可不是被送去官府那么简单,王府里也有动用私刑的地方。”
孟元亲自给几人拉开了椅子,她面色不善地看着徐连。
虽然她不清楚王府里有没有动私刑的地方,但是吴克善这么大的官职,不搞一个说不过去吧,实在不行诺日布的猎场也可以借来当刑场。
她露出个神秘的微笑,“徐先生有所不知,我八哥有个野兽场,先生要是什么时候不注意,小心误入其中。”
几个听得懂弦外之音的家丁带着人顺势围了上来,徐连手捋着自己的胡子,对这种程度的威胁不以为意。
“徐某是京城人,家父家母都是驯兽师,自小又得了些机缘。”他精明的眼睛锁住了孟元,好似开玩笑一般,“就和格格一般,能听懂动物的心声。”
厅中的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响起的倒吸气声音已经表明了,这里发生的一切绝对不可能逃过大福晋的耳朵。
孟元也不慌,坦然地面对众人惊疑的目光。
“先生何必攀扯别人下水,我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要是有这种本事,早就禀告皇上太后娘娘,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即她话锋一转,“哪像先生为钱财劳劳碌碌,拘在这名利场上一生不得清闲。”
徐连朗声大笑起来,“小丫头倒是有几分意思,我收徒向来看眼缘,不如你也拜在我门下如何?”
“徐先生谬赞了,不妨把事情说清楚之后,再探讨收徒事宜。”
孟元也不接他的话茬,好像全部心神都在撇清碗里的浮沫上。
嘉玛和夏荷倒了盆温水,给床上生龙活虎的“病人”擦洗擦洗。小狼安安静静地任由二人摆布,偶尔还会主动撸起袖子。
孟元把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徐连有几分真本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教养到这种程度。
徐连见她软硬不吃,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他原本是京城人士,年少聪慧,过目成诵。因着驯兽世家的缘故,又加上一些机缘,时不时听见动物心声。凭着这门手艺,年少时便声名大噪。
可惜后来,家道中落,仇敌到处散播他不祥的谣言。徐连没了法子,只好离开故土,随便找些事情做。
管家姑姑寻找私塾老师的时候,他便上门自荐了,毫无疑问地通过考校留下来。他原本只想混口饭吃,没想到这个学生无比特殊,倒是引起他的兴趣。
小狼年岁不小,早就过了矫正最佳时期,狼性根深蒂固难以祛除。开始的几天徐连是焦头烂额,没少为这个事情掉头发。
后来他寻遍典籍,总算在一本本破破烂烂的巫医书里找到方法。幸好这种药材都不难找,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熬药、放血、止血。
第一次尝试,他守着徒弟一晚上,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失望不已,只需要一昼夜的时间。
第二次尝试,他索性眯着眼睛假寐,随这块难啃的骨头自己去了。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次居然成了。小狼的天性虽然还难以抑制住,但他已经能够稍微控制自己的攻击欲。
接着徐连尝试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直到这次,最凶险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小狼从被转移到别苑来,就一直叫嚷着要见孟元。随着治疗次数的增多,他的欲望被无限放大,连最痛苦的时候,也喊着她的名字。
徐连没办法,只好想了个法子,把管家大福晋全部骗了一边,才把孟元叫来这里。
孟元听完他的叙述,还是保持着刚刚撇浮沫的动作。
“那先生这几日属实辛苦了,夏荷带先生去歇着吧。”
她刚刚换了身月牙白的衣裳,未施粉黛,年轻的脸庞光洁又明艳,头发松松得扎了个麻花辫垂在身后。
夏荷忽然想起年幼时,母亲教自己的诗句: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约莫就是如此。
“荣庆先生,麻烦你仔细给幼弟做个检查,我怕他身上还有什么暗伤。”
孟元对徐连的话并没有全信,京城山高路远,她手上也没有实权,探查一番谈何容易。具体情况如何,还得等到见到管家姑姑。
小狼倔强地对荣庆释放不善的信号,这个男人比他强壮,比他年长,甚至比他暂时更有男子汉气概。
他不喜欢他。
荣庆则完全没有发觉他的心理活动,靠着绝对的体力优势,把病人翻来覆去检查个遍。多亏这小子异于常人,一般人按照那放血的量,估计已经半死不活了。
屋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退出去了,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小狼龇牙咧嘴地下了床,跟着坐到椅子上。
孟元见了也不拦他,小孩子越阻拦越要做,还不如直接放任自由,等他疼怕了就知道了。
他疼得嘴都泛白了,包子脸皱成一团。他忍着不适剥了颗松子,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你现在不生气了吧?”
孟元看着他汗津津的手心,一丝怅然钻进了心底。堂弟那家伙现在肯定还在家里吃冰棍,小狼却要忍受放血之痛,他略显单薄的身体忍不住簌簌发抖。
就在小狼失望地要把手缩回的时候,孟元把那颗松子拿走了。
“下回不许这样了。”
话音刚落,小狼猛地抬起头,眼角眉梢的喜悦藏也藏不住,忍不住咧着嘴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孟元被他傻气的样子感染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已近黄昏,柔和的夕阳照在二人身上,像给他们披上了一层橘黄的外衣。
溶金一般的光晕把屋子划分出明暗的交接,孟元微笑着坐在分界中央,像一幅美好的画卷,留在他心里好多年。
“别哭丧个脸了,等你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小狼坐在明亮的一边,他的眸子直面夕阳的照射,显得亮晶晶的,像一颗闪耀的宝石。他大着胆子说,“那你能别走嘛。”
“我知道你很忙,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
孟元寻思着这么霸道的小孩还有善解人意的一天,她正准备洗耳恭听呢,没想到他下一句就暴露了。
只见他理直气壮地说,“可你只有我一个弟弟啊,宝塔特达日玛和诺日布都没有我能讨你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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