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之后,战乱又开始了。
大多数人都窝在家里,但是总有要出去做事的人。
因此,附近的镇子里,也有受了小股乱窜的蛮人侵扰的情况。
而望宁镇因为紧靠望安城,安全上倒是比别的镇子好一些。
终于,慢慢的到了二月。
天气慢慢回暖,虽然北地仍然是寒冷,但是总不像冬日那边严寒彻骨了。
蛮人与大景朝,终于休战了。毕竟,大家都要开始休养生息了。
这,是个恶循环。可是,目前大家都没有法子解决。
二月初八的时候,容巧嫣却是解雇了朱婆子。
“朱大娘,这天气慢慢回暖了,我们也要回元州了。本是因为爹爹是望安人,所以我们才在爹爹过世之后,来投奔。结果,却是投亲不遇。这里战乱又多,我们实在是害怕。所以,这战乱停了,我们也该回归了。”
容巧嫣给了朱婆子一个荷包,里面是结好结的月钱。
朱婆子感叹一番,却是接了荷包就离开了。
这北地就是如此。人,来来,又往往。
解雇了朱婆子,容巧嫣先吩咐了石惊涛出去查探一番之后,才收拾了东西,带着霜姨娘去了隔壁的永宁镇。
在永宁镇上的客栈里住了几日之后,容巧嫣母女才在客栈伙计的陪同下,进了望安城。
进了县城,直奔县衙之后,就找上了办理户碟和路引的文书。
“李爷,这两个女子说是上个月末的时候,在从永安府到永宁镇的道上,碰到了小股的蛮人路过。她们不但是与雇的镖师失散了,就连户碟和路引也都丢了。现在,她们想要回家乡,所以小的陪着她们过来补个户碟,办理个路引。”
那客栈的伙计,讨好的笑着对文书说道。
“这,什么证明都没有吗?”那文书虽然如此问,却也是不以为意。
正常,在战乱频发的时日,能有证明的才是厉害的人。
“她们说那蛮人一来,光顾着逃命了。若不是当时正好有个商队雇的镖师跟那几个蛮人对打,只怕她们都不能趁乱逃出来。幸好,她们贴身藏了一些银钱,这才能住宿。”
那伙计对着文书说完之后,又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着打探到的消息。
这藏的银票,是缝在贴身的衣服里的。他帮忙送衣服的时候,偷偷在门口听到的,不过是五两而已,这一路过来,剩的可不足三两了。
那户碟和路引,因着随时会有官兵查看,自然不能缝在衣服里。因此,跑的时候,就跑丢了。
那伙计又说起,这两个人那日到客栈的时候,那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可怜样子。
要他说啊,就这么两个弱女子,只怕是办理了户碟和路引,回去也难啊。
这天下的人,可不都像他这么好心的。
文书听完了伙计的话,看了容巧嫣与霜姨娘一眼。
只见这两个女子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荆钗布裙,脸色晦暗发黄,一看就是饱受惊吓的样子。
容巧嫣并不会易容术之类的,她又不想让人看清她们的容颜,只能用药粉把她和霜姨娘的脸都涂黄了,然后把眉毛画粗一些,嘴巴画大一些,以作掩饰。
反正,外人也不会细细的盯着两个女子细看,只要露一下面,确定是女子就行。
“名字是什么?籍贯是哪里?从哪里来,去往哪里?为何来?为何去?”
文书自诩是读书人,因此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就规矩的回转过头来。
他看着这两个人虽然可怜,却仍然是按照规定的问道。
“小妇人名唤蓝韩氏,女儿名唤蓝轻颜。夫君籍贯是望安城永宁镇蓝家村。我们一直生活在京城。去年秋日,夫君过世,所以小妇人携女儿投奔夫家。谁知道,那蓝家村被蛮人给屠了村子。如今投亲不遇且不说,还在战乱中丢失了行李。小妇人实在是害怕,所以想离开。我们在海州有亲眷,所以想回海州生活。”
霜姨娘一边瑟瑟发抖的回道,一边哭了起来。
她的害怕是真的。她鲜少见外人,更不用说是见官了。
可是,她作为一个当家女主人,自然是不能把自家女儿推出来。
至于名字,是容巧嫣选的。
窝在霜姨娘怀里的容巧嫣,佯做害怕的样子,眼眸中却是一片清明。
蓝是霜姨娘的娘家姓氏,韩是霜姨娘外家的姓氏。
如今,霜姨娘家里已经没人了,所以她姓了蓝,也没关系。
至于轻颜的名字。。。。
容巧嫣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前世,她因为额头上的疤痕而自卑的时候,六嫂嫂就跟她说过。
容颜,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人的内在。
所以,她今生就取了轻颜的名字,寓意着轻视容颜。
那文书听完霜姨娘的话,听着她们的哭声,也觉得可怜。
那蓝家村已经在去年冬日初,被蛮人整个屠村了,无一幸存。
那这妇人夫君的家人,想必也都死在那场浩劫里了。
哎,可怜啊。
文书又简单问了几句之后,就打算给办理了。
而容巧嫣本来打算的诸多说辞,却是没用上了。她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文书拿出纸墨来。
容巧嫣知道在北地办理户碟要简单一些,所以这也是她为何跑北地一趟的缘故。
只是,她不知道办理户碟居然如此简单。那自己之前花的那两千两。。。。?
这却是容巧嫣不知了,在北地这个地方,人能活着实属不易了,只是办理个户碟和路引而已。
不过,那文书执笔的手又停了下来,容巧嫣的心也提了起来。
“你们不若在这里安顿下来。你们两个弱女子,如何能回得去家乡啊?”
那文书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好心的劝说了起来。
“夫君已经过世,我们在这里也是举目无亲且不说,就连战乱也时有发生,实在是可怕至极。我们纵然是要饭也好,做活也罢,总归要去投奔亲人。这里,是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了。”
霜姨娘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头,我也劝过了,不听劝。只当天底下都是好人呢。”那伙计心有戚戚的跟文书吐槽道。
好言难劝饿死鬼。
北地战乱,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他们劝了,可是这两个人不听啊,那也只能罢了。
因此,这两个人都是在心里暗暗感叹,只怕人出了望安城,就得被人给害了。
那文书见霜姨娘坚持,只能无奈的给补办了户碟,开了新的路引。
“你们之前的种种,我不知,自然无法给办理。既然你说你夫君是蓝家村的,那我就把你们的户碟和路引都开到那里了。”文书一边说,一边把路引交给了霜姨娘。
“多谢官爷。”
霜姨娘激动的拿过来两份崭新的加盖着红红的大印的户碟和路引,紧紧的握在手里。
好一会儿,她才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荷包,从中拿出了一角银子给了文书,交了路引钱和户碟钱。
那文书和伙计看着霜姨娘的做派,又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到底能不能走出望安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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