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用过晚膳,项府众人又聚在长青苑闲聊。

    项浔心急,东扯西扯了几句就不停清嗓暗示妻子徐婳开口。

    徐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换了笑脸才转头对项梓轩说,“轩儿,今日见了顾姑娘,觉得顾姑娘怎么样?”

    “回母亲,顾姑娘温柔知礼,是位好姑娘。”项梓轩脸上没有太多情绪,不过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徐婳很欣慰,看来顾姑娘合轩儿眼缘,在她看来顾姑娘也确实不错,“既然如此,母亲就同忠义侯夫人联络起来了。”

    “有劳母亲。”

    徐婳笑着应了,夸了顾凌霜几句,才捡着今日京中的趣事来说。

    项梓萱心里藏着事,没有听父母兄长谈话,独自坐在祖母身旁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项老夫人看看自说自话的三人,又看看一个人冷冷清清的项梓萱,正巧翠红端着温热的甜汤进来了,项老夫人对着翠红招了招手。

    翠红放下甜汤蹲到老夫人脚边凑着耳朵去听吩咐。

    项梓萱感觉有人靠近,也回了神去看,只见自家祖母跟贴身婢女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翠红轻声应了,用杯子将甜汤匀了一些又递给老夫人。

    “萱萱来,喝。”项老夫人和蔼的笑容让项梓萱如沐春风。

    项梓萱有些受宠若惊,呆愣地接过杯子谢谢祖母。

    祖母最喜欢喝甜汤,可是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一日也就小小一碗,祖母竟然愿意把甜汤分给她喝,有些想哭怎么办?

    老夫人高深莫测的笑着,端了自己那碗凑过去同项梓萱碰杯,那边三人说的起劲丝毫不影响祖孙两人高高兴兴地喝甜汤。

    一瞬间,项梓萱满脑子的忧愁都消散了,心里和甜汤一样甜!

    虽然祖母受了刺激如今只有幼童心性,她也依旧是那个爱他们的祖母。

    三人又絮絮叨叨地聊了几句,撇头看见老母亲小鸡啄米的样子,叫翠红翠柳伺候老夫人就寝,四人也各回各院安置了。

    项府在夜色中沉静下来,另一边忠义侯府就没那么平静了。

    “你说什么!”刘敏淑猛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彩娟赶紧把刚脱下没多久的外衫给主子披上。

    彩霞彩娟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夫人还是这么失态。

    刘敏淑紧紧抓着彩霞的手生怕这一切是个梦,生怕她走了,生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回夫人,青芜那边来人说有姑娘的消息了,只是那人日夜兼程风尘仆仆恐唐突了侯爷夫人,奴婢叫人带他下去稍作休整再来当面回夫人的话。”

    彩霞一路急奔而来带了夜里的凉气,不敢离夫人太近,只握住自家夫人有些冰冷的手,她知道自家夫人盼了这一天盼了多久,压低声音快速的说。

    “好,好好好。”刘敏淑跟失了魂一样慢慢松开手,晃着身子似乎站不稳,飘忽的眼神在房间里移动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彩娟彩霞怕夫人摔着,一左一右扶着刘敏淑在床上坐稳。

    “夫人别急,回话的人到了小丫头会立马来告知夫人的。”彩娟细细为主子穿好衣裳,免得受了凉。

    “派人告诉侯爷了吗?”

    “回夫人,人到的时候已经派门房的人去回侯爷了,待会也会有人请侯爷到前厅的。”

    刘敏淑还是有些神不附体,彩霞赶紧沏了一杯热茶来,刘敏淑只喝了一口就又抱着茶杯发愣,握着茶杯的双手都在发抖。

    彩娟彩霞只有守在主子身边,她们的心情也很忐忑。

    但是会听到不好的消息,担心夫人伤心难过……

    屋里小暖炉里燃着的碳突然炸了一下,那声音惊得刘敏淑回了神,扭头去看沙漏,没过一会儿又去看,来来回回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可传信的人还没来。

    刘敏淑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放了茶杯在屋子里踱步。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小丫头在外间回话,“夫人,青芜来的人在前厅候着了。”

    刘敏淑几乎是立马出了内室,彩霞赶紧跟上去扶着侯夫人往前厅去。

    夜里有些冷,彩娟慢一步拿着斗篷跟上。

    这动静不小,红梅叫底下的小丫头留意着,事关姑娘,她不得不上心。

    “姑娘,奴婢打听到,是侯夫人派出去寻那位姑娘的人回来了,怕是有那位姑娘的消息了。”

    “姑娘。”红梅有些不安。

    “稍安勿躁,走,我们也去瞧瞧。”说着自己裹了斗篷也往前厅去。

    顾凌霜到的时候,忠义侯夫妇坐在高位上,一个小子立在厅中低着头回话,她就躲在门外偷听。

    “……掌柜瞧着,与夫人有七分神似,掌柜怕信有闪失也说不清楚,立马派小的回来好当面回话。”

    “怎么这么久才有消息?”刘敏淑激动的一个劲哭,只能顾言开口问了。

    “回侯爷,听姑娘说,这十多年姑娘都在青芜镇东边的林子里生活,甚少出林子。那日是盐用完了,姑娘也要买些别的东西,才出林子置办东西。姑娘平日里都是在离林子最近的商铺买东西,那日那个商铺没有营业,姑娘才进镇子里去买,掌柜的才见到了姑娘。”

    刘敏淑心疼得不行,喘了一口气又哭了起来,

    顾言也叹了一口气,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也是心疼的,一个弱女子在深山老林里生活十多年,不知道过得多么辛苦。

    “起初姑是娘不信的,掌柜的请了青芜镇的官爷做证,仔细讲了姑娘的身世,姑娘才将信将疑愿意归京来确认,其他的就不愿多说了。小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一路上都不曾休息也用了三日,姑娘即日启程,莫约还有十日便可抵京。”

    “好,做得好,你辛苦了,跟着管家下去好生休息,等姑娘回来了本侯与夫人重重有赏。等你休息好了就通知沿路的人处理好产业归京吧。”

    顾言竟是一点也不怀疑是否认错了人。

    吴管家得了令就带着小子下去休息了,两人并没有发现躲在一旁的顾凌霜。

    前厅里只留下忠义候夫妇。

    “侯爷,侯爷,妾身终于找到女儿了,妾身苦命的女儿终于要回来了,我们一家终于要团聚了。”刘敏淑一改平日的强势,低头垂泪的模样显得十分娇弱。

    顾言叹气,走过去扶着发妻的肩膀无声安慰。

    虽然他对子嗣不太在意,可夫人这些年因为挂念女儿这些年常常以泪洗面,忧思过度生了许多小毛病,他日日见着也能理解两分她的痛苦和喜悦。

    “女儿就要回来了,夫人可以宽心了。”

    刘敏淑靠在顾言怀里,捏着帕子捂嘴点头。

    “回吧。”站在厅外墙后的顾凌霜轻轻说。

    红梅点点头,扶着顾凌霜轻手轻脚地往回走。

    “姑娘,您……”

    “嘘,”顾凌霜抬手制止,“不要多说。”

    回了霜华院,顾凌霜挥退了伺候的人,一个人在窗前发呆。

    能与侯夫人有七分像,又在嵐国最东边的青芜镇,应当是那位真正的忠义侯府嫡女顾姑娘没错了。

    当初侯夫人逃难是往东去的,生产后才南下,而她的生身母亲是一路往东逃亡去的。

    顾凌霜走到书架前,翻出有些粗糙的地志,青芜镇就在嵐国最东边,再往东也是林子,没有人知道这片林子有多大,也没有人穿过林子见到林子的另一头是什么样。

    那位姑娘应当是在林子深处住着,那……顾凌霜有些激动,是不是她离开侯府后不会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她也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父母了?

    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顾凌霜细细收起地志,才唤了红梅绿梅一同进来。

    “那位姑娘再过十多日就要归府了,我迟早是要离开的,你们……”

    “奴婢愿跟随姑娘!”

    “奴婢也是,姑娘别不要我们。”

    顾凌霜话还没说完,两个丫头就先跪下了,她赶紧把她们扶起来,“说什么傻话,我们自然是要一起的。只是不晓得顺不顺利,等那位姑娘回来,我探听到亲生父母的消息了,就安排离府的事。”

    顾凌霜回头,从匣子里拿出两张纸,那是七岁侯夫人准备教她管家,亲手交给她的,只是再后来出了那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个你们拿着,若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走,你们拿了卖身契自请出府,咱们在城外同心客栈汇合。”

    “是!”两个丫头没有推脱,收了自己的卖身契放好,“姑娘千万小心!”

    顾凌霜笑着点点头,“还早,咱们可别露出马脚了。”

    商量好了主仆三人就各自休息了。

    翌日,精神头十足的侯夫人用了早膳就往未题字的院子去了,叫人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了,送了好些摆件物什进去,又叫人把院子收拾出来,主人回来喜欢什么就种什么!

    安排妥当侯夫人就出来了,站在院门往不远处的霜华院望去,冷冷清清,同这边的热闹截然不同。

    想到昨日小子回的话,侯夫人眼神闪了闪,更不晓得同顾凌霜见了面该如何说话,带了人赶紧回了朝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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