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侯、侯爷…”未经允许,被他强硬按着触碰到了那处,韩娇的脸,火辣辣的烧。
着实尴尬,她闭上眼睛撇过头去,直到他给自己上完了药,心尖发颤般的难挨。
他很久没看她跳舞了,美好的记忆,会让他缓解犯疯的痛苦,韩娇从柜中翻找出那件他最喜爱的桃粉色水袖舞裙穿上,强颜欢笑:“侯爷,娇娇儿给您舞上一曲,逗您开心。”
裴炎兴胡乱的将蓝袍松松垮垮的披上,屈着条腿坐于床榻,嘴角上扬露笑,下一秒,便捂着胸口,被疯病折磨,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她浑身酸疼,两股抖如康晒,强撑着麻木的身子,脚底不稳着转圈,磕磕绊绊的摔了好几下,唱出的曲调也哭哭笑笑似鬼惊狼嚎,巡夜的士兵以及守门的将领,皆听得毛骨损然,两股战战。
翌日晨早,裴炎兴的疯病终于过去,韩娇给他盖好被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出了帅帐。
真好,她还能走着出来,而不是抬着,或者抱着。
二哥强按着提剑闯入的大哥,钝刀割肉似的熬了整夜,直到瞧见韩娇通红着双眼委屈巴巴的从帅帐中走出,才如释重负。
“阿娇儿。”沈智舟将蒲扇摇的飞快,心急如焚的给她抹眼泪:“那个疯子,都怎么欺负你了?”
“阿娇儿,没事吧。”薛耀不停的摇晃她的肩,唯恐她今夜走不出帅帐,那他冒死也要砍了大帅的狗头!
“我无事的。”韩娇极力笑的正常,在梨落的搀扶下,手指冰凉的拍着大哥与二哥的胸口安慰:“只是跳了整夜的舞,乏困的很,大哥,二哥,小妹先去睡了。”
薛耀与沈智舟目送小妹走远,双双望向帅帐,恨得牙痒痒,那疯子,昨晚到底如何折腾小妹,竟让她唱出如此音调古怪哭中带笑的诡异腔调。
韩娇回屋,倒床蒙头大睡,不晓得过了多会,被噩梦突兀的惊醒,脑中还盘旋着裴炎兴给她上药时愧疚深情的模样,与阿武的脸逐渐重叠。
她醒后,入目皆是金银珠宝玛瑙首饰,绫罗绸缎华裳美服堆了满屋。
裴闻鹊是裴炎兴仅存于世的侄女,按理,该唤韩娇婶婶,她芳龄二十,着身飒爽英姿的黑罗裙,在军中是不可多得的女将军,脾性与裴炎兴那般,冷若冰霜又缄默冰凉。
见韩娇惊骇的猛睁开眼睛醒来,她站立旁侧,无动于衷,木纳着整张脸道:“婶夫人,你醒了。”
夫人是裴炎兴给韩娇的体面,按理,她是五品武夫之妹,他贵为定远侯,其母是当朝的大长公主赵阳,舅父是当今圣上,体内流淌着最为尊贵的皇族血脉,论身份地位,她做妾也是高攀,裴炎兴却给她夫人的地位与尊荣。
韩娇扶额蹙眉,闭眼假寐,柔柔弱弱的支起玉柳扶风似的细腰,问她:“雀儿,这些是…”
“我小叔叔恩赏。”雀儿冷冰冰的撂下六字,便目视前方,无甚表情,也不晓得安慰韩娇,同她说会话压压惊。
韩娇只得头晕目眩的穿着刺牡丹的绣鞋,坐于檀香木制的镂空雕花椅上,倒了杯茶,举起喝着,漫不经心道:“侯爷他,如何了?”
如何二字,便是询问侯爷的疯病好了没有,雀儿余光扫射着韩娇那面色惨白的无骨模样,许是那晚上被折腾的不轻,听军中议论,唱了整夜的哭腔。
“不如何。”雀儿仍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冰霜美人模样:“比三日前较好,老样子。”
老样子,还在发疯,还是恢复正常了?
屋内地龙烧的极旺,桌上燃着宫中运来的名贵香料,据说是波斯朝岁时进贡,具有安神助眠的奇效,是御赐之物。
韩娇多吸了几口,积攒于胸的沉闷与惊慌被压下。
裴炎兴处处都好,除了隆冬犯疯,提刀砍人,入狱摧残下属,恐吓惊悚,恢复如常后,是位足智多谋又风华绝代的如玉冷公子。
待她温和,相敬如宾,宫中御赐与新鲜玩意,堆积如山的往她这处送,将她圈养的金尊玉贵,日子还行,歉意舒适。
韩娇头痛欲裂,撑着脑袋眯眼打盹,片刻后,换了身红绸刺梅袄裙,外披件白毛斗篷,在雀儿的陪同下,去看疯病过去的裴炎兴。
雪霁初晴,碧空如洗,粉日升升,寒鸦立于枝头嘎嘎鸣叫,被军营里震天动地的练兵声惊吓得四散逃离。
韩娇踩踏着积雪,双手捧着白玉托盘,望着那碗冒热气的雪莲燕窝粥出神。
身侧偶有将领路过,与她抱拳感激的致歉:“夫人,多亏了您,否则,遭殃的便是尔等。”
“是啊。”一个矮胖如球穿着黑袍玉带的男子,蛮不正经的对着韩娇夸耀:“这大帅跌进了温柔乡,还真是不同,疯病翌日便好,人也神清气爽,每日乐呵呵的。”
韩娇展露笑颜:“六哥。”
此人便是韩娇那老没正经的六哥徐霄,他昨日被裴炎兴踹的口鼻喷血,自愈能力超强,今日便生龙活虎,他还要调侃,被雀儿瞪了回去,不允他大嘴巴的讲大帅的笑话。
朝夕相处,韩娇将雀儿与裴炎兴的性情摸了个大概,这叔侄二人,神似得紧,重仪态,守规矩,绝不讲笑话打荤,六哥的言辞,将裴炎兴抹黑扭曲,雀儿自是不乐听到的。
“六哥。”韩娇糯软的同他柔声道:“你别乱说,让侯爷听去,该罚你了。”
徐霄拳抵下巴,凑得极近,兄妹二人,咬耳私谈:“六哥跟你说,大帅要返京,你是他夫人,也得跟着去。”
“返京?”韩娇秋水连漪的星眸中闪过若有似无的慌乱,追问道:“何时?可是与五哥的信有关?”
收到信,裴炎兴破天荒疯魔失控,而今又要急匆匆回京,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圣上三番五次召裴炎兴回京,他都婉拒,留于燕云,镇守边疆。
为何恰逢此刻,返回朝歌?
韩娇想不出其他,定是与十年前,裴家灭门有关,她怔怔的听六哥嘱托叮咛了几句,便揭帘提着裙摆进账。
入眼,是一排虎豹扑食的精美屏风,屋内的狼藉已然清扫,桌椅板凳井然有序的排列,裴炎兴着身淡雅刺竹的水雾色蓝袍,立于地图前,盯着上方的朝歌二字,抬臂执笔,画了个圈。
“娇娇儿。”他金冠束发,肩宽腿长,眉宇清冷,面如冠玉,转身时,空气凝滞,韩娇的心窝缩紧,低头应了声:“侯爷。”
“娇娇儿,明日,便随我一同返京。”裴炎兴徐步走进,云纹黑靴绕过眼前的炭火盆,想起昨晚他的失态,惭愧且不自然,握住了眼前之人的青葱嫩手:“昨夜,委屈你了。”
“侯爷。”上药场景于脑中一闪而过,韩娇羞红着脸低头,不知如何做答,举起青花瓷碗,往他怀中递了递:“您、没事便好,我煲了汤,祁连山新采的雪莲,今秋的燕窝,您尝尝,很好喝的。”
他剑眉轻蹙,将碗置于桌上,拉起她手,掌心内,烙铁似的红印子躺于韩娇那羊脂白玉般的手心里,她很不好意思,将手缩了回去:“侯爷…”
“疼不疼?”他另有所指的柔声问:“还疼吗?”
韩娇摇了摇头:“侯爷不必自责,上过药了,过几日便好。”她仰头,对上他星辰般璀璨夺目的明眸,羞怯怯的颔首。
裴炎兴不疯,正人君子,老成持重,风华绝代,大将风范,还有些谈笑风生。
可疯起来…人人皆怕的肝胆俱裂、毛骨损然。
他与她的相处,亲昵中夹杂着冷漠,谦恭礼让又距离生疏,韩娇心里有人,有意疏远,夫妻关系,一年多淡凉如水。
四目相望,气氛结冰,冷的落针可闻。
她从袖中摸出个墨色细口瓷瓶,将盖顶拔开,食盐般细腻的白粉涂于修长的指尖,往裴炎兴的侧脸擦去。
那是她丹蔻指甲印的抓痕,被折腾狠了,乖兔也会挠人。
“侯、侯爷,也受了伤。”韩娇尽可能,令嗓子不那么颤抖。
他长的极高,还是个青涩稚嫩的娇弱小姑娘的她,够不着,踮了脚尖,吃力的爬于他的胸口,将药涂抹于他灼红的侧脸上。
裴炎兴心里爬过丝丝暖意,除了乳娘与父,无人与娇娇儿这般,照料关怀着他,他眼里闪过一抹波浪似的动容,缓缓开口:“跟着我,委屈你了。”
毕竟,他有疯病,受刺激,便如狂狮般勃然暴怒,遍体鳞伤,自个儿摸上去,也硌的手疼。
“不委屈,不委屈…”她的声音渐小,似蜜蜂般的,令人止不住疼惜:“侯爷,待我好,给我体面尊贵,赐于我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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